他抱著鍾念月在寬敞的主位上坐下,而後朝一旁的宮人道:“打盆熱水,打湿一塊帕子來。”
宮人趕緊就去了。
帕子轉眼便遞到了晉朔帝的手中,他一手託住了,而後從後頭繞出手臂,一下掐住鍾念月的下巴,低聲道:“我給念念擦一擦。”
然後那帕子就貼上了鍾念月的唇。
帕子溫熱,且微潤。
一瞬間,仿佛晉朔帝又吻了上來似的。
鍾念月坐在他的懷裡,不自覺地輕顫了下,然後才感覺到晉朔帝緩緩動著手腕,用那帕子輕輕擦過了她的唇瓣。動作輕柔。
擦著擦著,鍾念月便禁不住臉紅了。
真好似被晉朔帝按在懷裡,強迫她抬起臉來,一遍又一遍,仔仔細細又小心翼翼吻過她的唇一樣。
這樣曖昧的溫柔,比真正的親上來,還要來得叫人手腳發麻,血液似乎都一下全部湧向了腦子……
終於,門外響起了聲音,暫且打破了屋中溫情又怪異的氣氛。
小廝一路狂奔到門檻外,頭都不敢抬,躬著身子大聲道:“鍾、鍾大人攜夫人,不知何故,登門拜訪……小的此時尋不著大殿下的蹤跡,便隻有鬥膽來請示……請示陛下……”說到後面半段,他聲音都顫抖了。
在這之前,他還真沒機會得見天顏呢。
晉朔帝這才頓住了動作。
他低頭看了一眼,清晰地從鍾念月面上瞥見了一點喜色。
晉朔帝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濃鬱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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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掐了下手中的帕子,隨即丟還給一旁的宮人,然後輕拍了下鍾念月的腰,將人從懷裡放了下去:“去吧,念念該想他們了。”
鍾念月在原地僵了下,然後才別別扭扭地邁出了步子去。
晉朔帝從後頭見著她同手同腳的模樣,心下想笑又不敢笑,怕惹惱了小姑娘的自尊心,明日不給他好果子吃。
鍾念月這會兒覺得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腰也酥酥麻麻的,發軟。
腿也是。
嘴巴也是。
隻是晉朔帝說的不錯,她的確是想他們了。
不論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真情實感相處出來的幾分情誼也好,還是從他們身上窺得自己親生父母的痕跡以此解相思也好……她想他們了。
於是鍾念月忍下了那點別扭感,竭力忽視著身後晉朔帝傳遞而來的灼灼目光。
她邁過門檻,提著裙擺,快步而去。
鍾大人與萬氏都比晉朔帝年紀更長,尤其鍾大人長了十來歲。
他們身子骨遠不如晉朔帝常年演武場上操練來得強健,加上京中並非是人人都能縱快馬的,於是等他們到時,還不知自個兒已經落在晉朔帝後頭了呢。
“念念!”萬氏遠遠便瞧見了鍾念月。
她禁不住面露狂喜之色,而後一路疾奔向了鍾念月:“我兒!可叫你娘急壞了!”
鍾念月也想跑上去,但是等跑到一半,她才禁不住想。
晉朔帝將我咬得那樣疼,不會留下痕跡了吧?若是爹娘瞧見了,那怎麼解釋?
鍾念月正猶豫著,便被萬氏抱了個滿懷。
鍾大人跟上來,也想跟著去抱,倒是半天沒尋著下手的機會,於是隻能立在一旁了。
他一抬眸,卻是正掃見月色之下,那廳堂之中,身著玄色衣裳的高大男子立在那裡,正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們……
鍾大人不是蠢人。
他進宮面聖,詢問女兒的線索下落。
而後家裡來了消息,說是大皇子府上傳了話來,於是他匆匆從陛下跟前告退。明明他走得更早,卻為何……陛下已經在此地了?
隻可能是他前腳方才走,後腳晉朔帝便拋卻了帝王的威儀御輦,縱馬一路狂奔,趕到了這裡。
可這世上,哪裡有人敢叫晉朔帝做到這等地步呢?
鍾大人一下愣住了。
晉朔帝與他對上目光。
這位正當壯年的帝王理了理袖口,不疾不徐道:“朕還有許多事要詢問念念,今晚恐怕無法先行隨愛卿回府。”
這聲“愛卿”他叫得倒是分外的真摯,隻可惜出口的話不太動聽。
“還唯恐賊子有別的盤算。”晉朔帝又道,“皇宮自是守衛最嚴密,最安全的地方了。”
萬氏不疑有他,連連點頭,感動落淚道:“多謝陛下。”
鍾大人喉頭直發哽。
他素來被教導忠君愛國……
因為這話悉數堵在了喉嚨裡,連那股勘破真相後的無名火,也都按在了胸中。
晉朔帝朝鍾念月伸出手:“念念,走了。”
鍾念月沒動,她先拿出帕子,給萬氏擦了擦眼角,小聲道:“娘莫哭了。”
晉朔帝便也極有耐心地在那裡等。
他等著鍾念月磨時間,磨過一陣兒又一陣兒……
晉朔帝隻不動聲色地提醒她道:“時辰不早了,念念不要明日盛大的及笄宴了嗎?不要可不行啊,史官都已經一字一句記載下來了。若是念念不要,日後世人該要議論朕是不守信用的昏君了。”
鍾念月:?
您這麼一說,我請個史官,好像還搬起石頭把我自個兒的腳給砸了?!
第86章 及笄(上)(你就可以一直親我!...)
“盛大的及笄禮?”萬氏從巨大的驚喜中驟然抽回了神, 她微一怔忡,似是沒想到這話會從晉朔帝的口中說出來。
應當是念念去索要的罷?這怎麼還同史官也扯上關系了呢?
萬氏素來熟知女兒的性情,但此時也仍舊免不了驚駭。
她不由屈身道:“怎敢再勞煩陛下?此去青州, 恐怕已為陛下尋了不少麻煩……實在是我等……”還不等她將一套謙詞說完。
“念念盼今日已經盼了許久了, 是嗎念念?”晉朔帝出聲道。
聽見這話,萬氏心底也古怪了一瞬。
隻覺得陛下這話, 好似有意無意地透著與念念的親昵。
但想一想念念總往宮中去, 又有著救駕之功, 陛下多有關切維護和親近之意, 倒也屬正常……
此時鍾念月有氣無力地應道:“陛下說的是,我盼了許久, 想得緊呢, 夢裡都在想。”
鍾念月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便一定會做, 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與阻撓。
而她打定主意不做的事,就算別人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也是不怕死的。
晉朔帝深知這一點。
也正因為深知,他便覺得這一刻收斂住張牙舞爪的鍾念月實在可愛極了。
萬氏此時漸漸冷靜下來道:“念念, 你是怎麼遭人綁架的,綁架的人是誰,……都要一一與陛下說清楚,莫怕,陛下英明,定會為你做主的。”
萬氏怕這背後的事又牽扯到皇室隱秘去,因而才說了這一段話, 既是說給陛下聽,也是說給女兒寬她的心。
鍾念月有幾分哭笑不得。
拉倒吧。
這就是晉朔帝要把她打包帶走的借口罷了。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36節
但萬氏這番心意是真。
於是鍾念月乖乖巧巧地應了:“嗯。我知曉了, 娘親放心。我今個兒回來得突然,可我還是想吃娘親做的丁香餛飩了。”
萬氏一聽,反而面露濃濃喜色,忙道:“想吃娘自然給你做,多晚都做。等念念回來就能吃上了……”
鍾念月點了點頭。
她本來也不打算在大皇子的府上與父母互訴思念。
鍾大人與萬氏匆匆地來,眼下便又匆匆地往回走。
一行人很快一同走到了府門外。
大皇子府上的親衛瞧見這一幕,悄然松了口氣。大殿下著實嚇死人了,他就怕陛下要收拾他呢。
這廂到了門口。
鍾府的馬車,與皇宮的御馬都停在了那裡。
鍾大人到底還是恭恭敬敬地出聲道:“陛下先請。”
晉朔帝卻沒有動,他道:“鍾大人先請。”
換做過往,鍾大人一定會一板一眼地道:“臣在君後,豈敢於君先?”
但今個兒他的唇動了動。
最後化作了一句:“陛下有令,臣鬥膽。”
說罷,還如泄憤似的,重重地踩在了那大皇子門口的石階上,跺腳似的一路踩過去,才這樣踩到了自家的馬車上去。
萬氏迷惑地看了看他。
鍾大人這種種行徑就如同中了邪似的……
此時隻有那大皇子府上的人嚇得不輕,心中連連道,鍾大人何時與咱們府上有過節了麼?
等目送走了萬氏二人。
晉朔帝轉過身來,府門外懸掛著的兩盞燈籠,落下淡淡光芒。
他垂眸凝視著鍾念月的面容,低聲道:“朕很高興。”他頓了頓:“念念沒有因為朕的莽撞之舉,而疏遠厭憎朕。念念依舊願意隨朕進宮,這便是最好的回應了。”
鍾念月忍不住小聲道:“誰回應了?”
分明是他套路太深,故作要挾!
他不怕將來史書寫他,因著她成了個糊塗帝王嗎?
晉朔帝但笑不語。
他伸出手去:“念念,我們也該走了。”
說得倒好像她與他才是一家人,與鍾家是兩撥人似的。
鍾念月心頭暗暗一嘀咕,但還是沒有同他過分糾結,她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手腕,低聲道:“我今夜還是要回府的,我娘會做了餛飩等我。”
晉朔帝頓了下,還是應了聲:“好。”
她有父母親人,他自是不能盡情折去她的翅膀,讓她身旁隻有他一人。
她待他已經足夠好了……
晉朔帝眸光微動,突然一下反手牢牢扣住了鍾念月的腕子,然後將她攔腰一抱,就這樣送上了馬。
鍾念月這一下反倒有些緊張了。
她口中不自覺地驚呼了一聲,忙牢牢揪住那韁繩,趴在馬背上問:“沒有馬車嗎?”
晉朔帝抬眸道:“念念,朕得你消息時,甚是歡喜,一路馭馬疾馳而來。你說,何來的馬車?”
鍾念月張張嘴,眸光閃爍。
心下有一分感動,但也有點兒後悔。
哎。
那豈不是一會兒要騎著晉朔帝的馬,招搖過市去了?那到底……到底是沒有坐馬車來得好的。
其實豈止是騎著晉朔帝的馬。
準確來說,是與晉朔帝一同騎著他的馬。
還不等鍾念月回神,晉朔帝就已經握住韁繩,飛快地翻身上馬,就這樣落在了鍾念月的身後。
他展臂一攬,將鍾念月扣在了胸前。
而後輕輕地“駕”了一聲。
馬兒挪動腳步,朝前行去。
鍾念月連忙道:“陛下,有風……”她小聲道:“我怕風。”
是怕風還是怕被人瞧見覺得不好意思,這便是見仁見智的事了。晉朔帝沒有戳穿探個明白,他低低應了聲,然後解開了外裳的衣帶。他低低一笑道:“朕為念念擋風。”
鍾念月倚在他的胸前,聽見笑聲時,跟著就感覺到了胸膛的震動。
好像將她的耳朵都震得微麻了些。
緊跟著氣息一熱。
晉朔帝的寬大衣袍,就這樣將她整個裹入了其中,她也往晉朔帝的懷裡倒得更深了,一時間,鋪天蓋地似乎都是晉朔帝身上龍涎香氣,和那牢牢籠著人的帝王威儀。
鍾念月瞪大了眼。
手腳微微綿軟。
她覺得沒準兒晉朔帝這人在燻香裡加了什麼催人睡覺的藥!她都昏昏然起來了!
早知是與晉朔帝這般親密姿態,她還不如就讓風吹著,叫大家看個明明白白呢。
反正她在京中名聲一向是紈绔,丟臉的沒準兒是晉朔帝而不是她!那她尷尬個什麼勁兒?
鍾念月輕嘆一聲,到底還是沒有掙開。
她揪著晉朔帝的衣帶,繞啊繞啊,轉了幾個圈兒。馬兒這時候突然疾馳起來,速度之快,叫她覺得自己像是要被甩出去了似的。
晉朔帝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了下來:“念念,抱緊朕,可莫要摔下去了。”
鍾念月本能地往後靠得更緊了,然後一手牢牢攀住了晉朔帝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