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推拒,又捧了鍾念月一番,然後扶著床站了起來,她低聲問:“陛下知道麼?”
鍾念月想了想:“他定然也有猜測了,等晚些時候我私底下與他說一說。”
她近來已經很少與晉朔帝獨處了,就算在一處,也都有孟公公等宮人在側。
怕隻怕萬一晉朔帝有疏漏,她若是因著些兒女情長的小事,將這樣的大事誤了,那就真叫分不出個輕重了。
洛娘點點頭,緩緩吐出一口氣,也不覺得怎麼怕晉朔帝了。
姑娘年紀小,不通曉男女那檔子事。
她今後還得牢牢與姑娘站在一處,幫著她,為她謀劃,姑娘要什麼,她就想法子為姑娘要什麼。
隻是這廂話才說完呢,外頭有人叩門,問:“可有人在?”
洛娘臉色一變:“相、相公子的聲音?”
鍾念月神色不變。
如今她是看明白了,晉朔帝說是一句城府深也不為過。
晉朔帝能輕易放宣平世子四下活動,就應當有後手。
她道:“怕什麼?”
然後起身緩緩走向了門邊。
洛娘深吸一口氣,連忙也跟了上去。
她現下怕的倒不是別的了,怕的是相公子拿姑娘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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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洛娘走上前去時,門已經被鍾念月打開了。
宣平世子由兩個宮人扶著,站在外頭。
那兩個宮人都是晉朔帝身邊的人。
難怪晉朔帝這樣放心了。
“胡亂嚷什麼?”鍾念月斜睨他道。
宣平世子:“……”“敢問如何稱呼?”
鍾念月心道,你都收了那麼多封信了,還在這裡裝樣子。
她笑道:“叫世子爺。”
宣平世子:“……”
宣平世子露出孱弱姿態,道:“敢問是哪個世子?”
“宣平世子。”
“……”
洛娘大抵也是頭一回見相公子如此吃癟,連表情都裂了裂。
“我、我才是宣平世子……”他露出更為孱弱可憐的姿態來。
鍾念月:“與我何幹?如今眾人都隻知我,不知你。我管你想個什麼身份,是要做南世子也好北世子也好,左右不能搶我的名頭。”
她一抬下巴,問兩個宮人:“你們說是麼?”
宮人哪有不服從的道理?
自然跟著點頭道:“您說的是。”
“你也莫要在此地杵著了,且回去吧,別打攪了我與美人共飲暢談。”鍾念月道。
這真正的宣平世子,真正的相公子,此時方才隱約明白了,蘇傾娥為何提起她來恨得牙痒痒。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23節
……他知她是女子,旁人呢?
她口口聲聲與美人共飲,這名聲不是就落在宣平世子的頭上了嗎?
相公子若是一早先與太子和三皇子,來個三方會晤,友好交流。
那麼他就會知道,鍾念月,老折磨大師了。
沒事兒不要對她瞎好奇。
相公子大約是真被鍾念月氣得夠嗆。
他一仰頭,還有什麼法子呢?隻有裝氣暈了。晉朔帝總不好真任由他被氣暈吧?
相公子方一仰倒。
鍾念月便拍了拍掌道:“好,此子羸弱,不堪我宣平世子一擊,這就昏了。”
相公子:“……”
反正坑的都是我自己的名聲唄?
相公子堪堪扶住了宮人,又慢吞吞地抬起頭來,道:“我隻是體弱了些,讓你見笑了。”
鍾念月:“啊,我還當你氣死了呢。”
相公子倒是不敢死了,連昏也不好昏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娘,洛娘卻穩穩當當地立在鍾念月身旁,目光不閃不避,就這樣迎上了他。
相公子一怔。
好哇。
竟是背叛得這樣徹底。
連他也不怕了?
相公子目光閃動,隻怕洛娘會破釜沉舟,將他身份告知鍾念月。
他腦中飛快轉動起了多個念頭,最後終於選定了一個。
他向著鍾念月躬身一拜,道:“我這就告辭吧。”
話音落下時,相公子卻是頓了下。
他嗅見了一點香氣。
他抬起頭來,笑道:“你身上的香氣,與我有幾分相同呢。”
鍾念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笑道:“是麼?那大抵是宣平世子都愛塗脂抹粉罷。興致高時,還要著女裝呢。”
相公子:“……”
他這下是真匆匆離開了。
鍾念月挺快樂的。
她既安撫好了洛娘,又耍了相公子,困意都去了三分。
她緩緩朝外行去。
等拐過一條又一條的回廊,她在那遊廊下,見著了晉朔帝。
這般南方景致其實很契合晉朔帝表現出來的氣質。
有種從容淡雅的味道。
晉朔帝回過頭來,笑道:“朕心想著,念念這樣聰明,沒準兒猜出來宣平世子才是真相公子了,興許心裡怕得不大能睡著,還是該來哄一哄。誰曉得進了門,那床榻都是冷的。”
他明知故問道:“念念去哪裡了?”
鍾念月聽他這樣說,頭一個想到的卻是。
他是不是把手伸被子裡摸摸了?
有沒有低頭去嗅呢?
方才相公子說什麼我身上有香氣,晉朔帝不會也聞見了罷?
鍾念月覺得手心有些熱。
她緩緩走向他,小聲抱怨道:“陛下手眼通天,能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晉朔帝點頭,又笑著問她:“好玩嗎?”
鍾念月走得更近了些。
她沒應聲,隻覺得晉朔帝身上好似也有點香氣,是那種冷香氣,還浸著木質的味兒。
不等她答,晉朔帝便又緩緩開了口,好似魔鬼在引誘一般。
他低聲道:“念念你瞧,隻要你願意,人人都能來換你歡喜。”
第78章 刺殺(這世上竟還有比我還惡毒的...)
鍾念月迎上晉朔帝的目光, 動了動唇,隻是不等她開口出聲,晉朔帝便伸出手, 牽住了她的手腕, 淡淡道:“走罷,不是要歇息麼?”
鍾念月拒絕的話便隻好咽了回去。
因著去了洛娘那裡一趟,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晚下來了。
鍾念月隻隱約能瞥見前方遠處掛著的一點瑩瑩燈火, 似有若無。月色與夜色交織, 披灑在她和晉朔帝的身上, 前路有些黑。
她想要叫孟公公將燈籠給自己,張張嘴, 卻又閉上了。
晉朔帝不止一次這樣牽著她走過昏暗的路段了。
鍾念月短暫地怔忡了一會兒。
她覺得自己對晉朔帝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可她卻是喜歡這樣的,就好似她第一回 陪著晉朔帝過生辰時那樣。她與他坐在一張桌案前, 共吃長壽面。於是這個冰冷而幹巴的書中世界,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不想要給人做小老婆。
可她又舍不得晉朔帝。
這倒是太貪心了些……
鍾念月難得惆悵了一會兒。
要知曉, 哪怕知道自己穿書了,還有男女主時刻等著搞死自己, 她都沒有那樣的難受糾結。
晉朔帝沒有再提起那句引誘似的話,他帶著鍾念月跨過門檻,進到屋子裡。
因為還未點燈,四下越加昏暗的緣故,有那麼一瞬間,鍾念月甚至覺得,好似這世間便隻剩下了她與晉朔帝二人。
“哗”一聲輕響。
似是打開火折子, 火苗在燭芯上跳動的聲音。
宮人們映入眼簾,宮女盈盈福身道:“已經為姑娘點上燈了, 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晉朔帝這才松了手,道:“去吧。”
鍾念月不自覺地點了下頭,往前邁步而去。
等走到裡間的門口時,她頓了下,本能地回頭又看了一眼晉朔帝。
火光和淡薄的月色,加於他身,在後面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四周宮人低眉垂目,仿佛將自己隱入了背景之中,竭力降低著自身的存在感。
鍾念月禁不住想。
除了我,還有人敢同他並肩而行麼?
“姑娘?”一旁的宮人疑惑地喚了一聲。
鍾念月斂住目光,轉進了裡間。
自古皇帝多自稱“寡人”,不過“孤家寡人”也。
鍾念月晃了晃腦袋。
不會的,不會的。
他有後妃無數,朝臣無數,對,還有仨混蛋兒子呢。
“姑娘,帕子。”一旁宮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鍾念月忙低頭接過來,擦了擦臉,又由她們服侍著刷牙漱口、泡腳,換了衣裳,便先歇下了。
她向來不是會因事失眠的性子,於是沒多久倒也睡著了。
隻是等到第二日再醒來,她按著腦袋,在床榻上呆坐了好一會兒。
“姑娘怎麼了?”
“一早起來連話也不說。”
“可是昨個兒受了風寒?總不會是魘著了吧?”
鍾念月是做了個夢。
一覺醒來,還滿腦子都是一隻青蛙趴在她的面前,衝她喊“孤寡孤寡”。
弄得她見著晉朔帝都覺得腦仁疼。
於是臨了站在晉朔帝的車輦前,她卻是停住不動了。
宮人禁不住小心問出了聲:“姑娘怎麼了?”
鍾念月扭頭看向大皇子,笑道:“今日咱們同車如何?”
大皇子如今已經勘破她的身份,當即惶恐躬腰擺手:“不敢,不敢。”
他又不是蠢鈍如豬。與她同車,擎等著他父皇來收拾他嗎?
鍾念月:“……”
我人緣竟差至如此地步?
因前去青州是為救災,於是自出門起便是輕車簡行,此時要多找幾輛可搭乘的馬車都沒有……
鍾念月輕嘆一口氣,那便隻有……禍害相公子。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24節
“洛娘,走。”她道。
洛娘便立即跟了上去。
鍾念月也並非會肆意將自己放置於危險之中的人,臨走的時候,她還沒忘記理直氣壯薅上兩個禁衛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