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談事,他突然開口問這個,皆有點摸不清是何意。
蕭韫不緊不慢道:“此事不急,以後再說。”
然後呢?
賀璋是老實人,不大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倒是顧景塵老狐狸瞥了眼那邊,小姑娘被問得都快哭了,心裡了然。
便起身道:“時辰也不早了,下官答應帶內子去看花燈,就先告辭。”
賀璋一聽,立馬會意,也起身道:“下官也還有事,告辭。”
因此,顏婧兒和褚琬這邊磕磕絆絆地才問了一半,就被兩個男人拉走了。
走之前,叮囑阿圓:“記住姐姐跟你說的話。”
阿圓乖乖點頭:“嗯,曉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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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眾人離開,東寧閣安靜下來。
蕭韫漫不經心走過來,在阿圓旁邊坐下,默了會,把她的手拉過來。
“很難為情?”
阿圓心裡氣,她自然是難為情的。
可他倒是好,全程置身事外,害得她被兩個姐姐訓了一大通。
偏蕭韫還慢悠悠地開口:“都問了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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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們問的那些話阿圓怎麼好意思說?
尤其是婧兒姐姐,許是她已成婚的緣故,有些東西比褚琬懂,問得也細致,甚至連......
連他碰了何處都問了個仔細。
阿圓臊都臊死了,結果蕭韫還提這事。
她羞怒,索性發泄在蕭韫身上,掙脫手就打他。
“都怪你!都怪你!”
“好端端的,你喊我出來做什麼?如今被我姐姐發現了,回家要如何跟我爹娘解釋?”
蕭韫任她發泄,怕她打疼了,還幫她揉了揉手。
“不會,”他說:“你姐姐不會說出去。”
阿圓停下來:“你為何這麼篤定?”
“此事幹系重大,沒有我的準許,她斷然不能亂說。”
雖不知蕭韫是如何囑咐她姐姐,但聽他這麼說,阿圓放下心來。
“可我還是氣呢。”
蕭韫好笑:“那你想怎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阿圓氣鼓鼓地瞪他。
蕭韫捏她臉頰,說:“不若帶你去看花燈吧,聽說今日德慶樓掛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燈,誰人去了,隻要作詩一首就可領一盞。”
“我給你領一盞兔子花燈如何?”
“你堂堂景王這麼露面合適嗎?”
“我都不擔憂,你擔憂什麼?”
“可我不想露面呢。”萬一被人認出來多不好。
蕭韫瞥了眼旁邊的兔子面具,示意道:“戴上它?”
阿圓遲疑:“可我之前戴這面具了,都被我姐姐認出來了。”
“你還有幾個姐姐?總不能都遇見,若不是你熟悉你之人,誰會認得出來?”
想想也是,外頭這麼熱鬧,阿圓也心動呢。
思忖片刻,她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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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阿圓過得驚心動魄,連睡夢中都不安穩。
第二天起床出門,恹恹地遇到她姐姐褚琬,嚇一跳。
“姐姐,你今日不用去上職嗎?”
褚琬沒好氣地看她:“你過的什麼日子,連今日朝廷休沐都不知道?”
“哦。”阿圓戚戚然點頭。
又聽她姐問:“昨夜沒睡好?”
“昨日那麼多事,我哪裡睡得好?”阿圓說。
“睡得不好就對了,”褚琬道:“你主意這麼大,我也嚇得一夜沒睡。”
阿圓心虛,不敢頂嘴。
褚琬湊近:“他真說要娶你?”
阿圓點頭。
褚琬面色復雜了會,也不知該評價什麼。
這時,婢女寶音進院子,見兩人都在,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起了?正好,老爺和夫人在正屋等著了,你們過去吧。”
每月休沐日,褚家人都會聚在一起吃飯,連早飯也是一起的。
阿圓心裡忐忑,亦步亦趨地跟在褚琬身後,問:“姐姐不會跟爹娘說吧?”
“你說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阿圓說:“若是爹娘知道我就完了。”
褚琬斜她一眼:“我不會說,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昨日賀璋已經叮囑過她,此事關系重大,還不宜對外透露。她如今在朝中任職,自然也清楚,蕭韫的一舉一動都牽扯朝堂變動。
阿圓聽了,頓時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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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廳裡,褚大人跟褚夫人已經坐那等著了,見兩個女兒過來,褚大人樂呵呵地招手。
“阿圓,過來坐下,今日有你喜歡吃的鮮蝦包。”
阿圓乖乖巧巧坐過去:“謝謝爹爹。”
褚琬問:“怎麼沒我喜歡吃的蟹黃酥?”
聞言,褚夫人剜她:“蟹黃酥吃了這麼些年你不膩?喊你去相親你也不去,莫不是想賴在家一輩子?”
提起這個,褚琬就後悔自己多嘴了。
果然,她娘開始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起來,從今年誰家閨女嫁了哪家,誰又相看了哪家等等說了一大串,連隔壁的旺財都沒放過。
“你看你,”褚夫人嫌棄道:“連狗都相親了,就你還單著。”
“.......”褚琬語塞良久,道:“娘您能不能說點別的?”
“說點別的也行啊....”想起今日聽的傳聞,褚夫人頓時來了興致,她道:“我今早去市場的時候聽了件事。”
一桌人紛紛抬眼,褚琬問:“什麼事?”
“昨日七夕,景王居然帶著個姑娘一起逛街,你們說稀不稀奇?”
阿圓:“......”
褚琬:“......”
阿圓慢吞吞放下勺子,道:“這事怎麼傳這麼快?我都才起床呢。”
褚夫人嗲怪地看了眼小女兒,笑道:“你也知你才起床?旁人家的小姐姑娘們都早早起來看書做針線了。”
倒是褚琬問:“事情都是怎麼傳的?”
“說是景王帶著個女子去德慶樓,還作詩領了盞花燈送給那女子。”褚夫人道:“這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想來是真的了。”
“你說景王這麼些年安安靜靜地待在府裡頭,這甫一出府就動靜這麼大。”
褚大人不以為意:“景王是何等身份,帶個女子逛街罷了,作何大驚小怪的?”
“你還是做官的人,這點都想不通?”褚夫人道:“聽說景王不久就要入主東宮,多少人都盯著東宮妃嫔的位置。如今景王突然帶著個姑娘出現,這能不讓人多想?”
“若是尋常的紅顏知己斷不會這麼招搖,想來這姑娘身份不簡單,有人猜興許是哪家公府侯爵的姑娘,說不準以後會是太子妃。你說轟不轟動,如今街頭巷尾都在傳這事。”
景王是大塑第一美男子,又是大齡未婚之人,且身份還是未來東宮太子。一朝跟個姑娘在街頭親親密密地出現,怪不得連尋常老百姓也忍不住八卦。
褚琬暗暗瞧了眼自家妹妹。此刻,阿圓紅著臉低頭喝粥,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不過甭管是哪家的姑娘,反正也輪不到我們褚家。”褚夫人說:“咱麼聽個趣就是。”
過了會,許是覺得桌上有點安靜,尤其是兩個女兒皆埋頭吃飯沒吭聲。
她看向小女兒,想起什麼又問:“對了,昨日你師父喊你去講學問,你聽得可還明白?”
阿圓擔驚受怕,囫囵點頭:“明白了。”
“你可要好好學,沈公子是個有本事的。”褚夫人說:“以前要是沒他教導,恐怕你也考不上慧香書院。你看如今,好些人都想跟咱們家說親,可不就是因為你讀書爭氣?你們往後嫁得好,我一輩子也過得舒心些。”
“說來說去,還是得感謝你那個師父,他實在是個好人。”褚夫人轉頭對自家丈夫道:“你是不知,昨日他特地抽空來教導阿圓,也不知那會兒他吃沒吃晚飯,我竟是忘了問一句。”
聞言,褚大人停下筷子,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沈公子是個端方君子,人也肯上進,後來不是還在大理寺謀了職?”
蕭韫在大理寺謀了個小官的事,此前阿圓跟父母說過。
這會兒,褚大人問大女兒褚琬:“沈公子以前跟你是同僚,你們可見過?”
褚琬心想,見過是見過,不過彼時是景王去大理寺查案,可不是什麼沈公子在任職。
褚琬往旁邊幽幽一瞥,見阿圓頭埋得更低了。
她道:“雖是同僚,但大理寺的人多如牛毛,況且我沒在大理寺待多久就調去了戶部,從未見過那位沈公子。”
“哦。”褚大人還略微遺憾,說:“若你見著了,也定會覺得這位沈公子風姿絕佳。”
褚琬聽了連連冷嗤,不敢苟同。
什麼狗屁端方君子,妹妹還這麼小,他都下得去手。他要不是景王,褚琬簡直想找幾個人套麻袋打他個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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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早飯令阿圓吃得惶惶不安。
如今在父母眼裡,蕭韫是她師父,是個大好人,倘若哪天得知真相,她都不敢想象......
這事令阿圓愁了兩天,在蕭韫寫信過來時,她回信內容裡就提了兩句。大意是擔心屆時父母無法接受,她又不忍父母生氣難過,覺得苦惱得很。
也不知蕭韫是怎麼想的,阿圓這封信寫過去沒多久,蕭韫就親自登褚家門了。
彼時正是褚大人的休沐日。
蕭韫登門拜訪突然,小廝跑進去稟報時,褚大人還在後院給花糕的屋子修瓦片。
看見蕭韫一身錦袍玉樹臨風地進門,他站在屋頂打招呼:“啊,沈公子來啦,且稍等片刻,我修好就下來。”
“不必!”蕭韫挽起袖子:“晚輩也略懂修瓦,可上來幫忙。”
“哎哎哎不勞煩沈公子......”
話沒說完,蕭韫就躍上了屋頂。
因此,當阿圓剛逛完街,抱著堆零嘴進門時,瞧見屋頂上的兩人,頓時嚇得大跳。
第92章
阿圓上午看了會書後便出門買零嘴, 哪曾想剛回來就瞧見蕭韫站在她家屋頂上修瓦片。
她爹爹還在一旁使喚他:“賢侄,把那兩塊給我。”
是的,經過這麼一遭, 褚大人和蕭韫已經迅速建立起了修屋頂的情誼,此前的稱呼也從“沈公子”變成了“賢侄”。
蕭韫前所未有地老實聽話, 仿若一個敦厚善良的後生晚輩, 熱心腸地、盡心盡力地幫忙。
阿圓瞧見這一幕, 驚悚得不行,懷裡抱著的零嘴差點都要掉地上。
跟她一同驚悚的,是前後腳回來的褚琬, 褚琬簡直嚇得以為走錯門。
她跑出去瞧了眼自家門頭, 又飛快跑進來, 躲在門柱後面悄悄問阿圓:“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堂堂景王殿下跑來她家修屋頂了?
阿圓也不知道啊,茫然得很呢。
還以為是自己爹爹喊蕭韫去幫忙的,她趕緊過去道:“蕭......沈哥哥, 你快下來吧,我爹爹忙活得過來。”
蕭韫轉頭,就見小姑娘一襲茉莉雪緞銀絲襦裙, 俏生生地站在院子裡, 晨光灑在她身上, 嬌妍明媚。
這麼昂頭清脆地喊他“沈哥哥”。
有那麼一刻,蕭韫恍惚又回到兩人曾在瀾苑時, 她歡喜地喊他沈哥哥的日子。
他喜歡那樣的日子,充滿煙火味。
這時, 褚大人也附和道:“說的是, 賢侄去喝茶吧, 我這很快就好了。”
阿圓過來了, 蕭韫也不打算在屋頂久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點頭應“好”。然後,輕盈地跳下來。
阿圓見他額頭有細汗,想幫他擦,但這會兒有旁人在,便說道:“走吧,我帶沈哥哥去洗洗臉。”
褚家地方不大,二進的院子也就一個正院,從小跨院轉過右邊月洞門就是阿圓和姐姐共同住的簌雪院,倒也不必忌諱什麼。
往回蕭韫也來過,不過以前都是翻牆來,如今光明正大地被阿圓領進院子,還頗有點新鮮。
他四處打量了會,自從他去渝州賑災後,就再沒來過。如今兩年多過去,這小院變化頗大。
主要是種的東西變多了,巴掌大的小院裡,居然種了十幾種花樹和果樹,葡萄架下多了張藤椅,藤椅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壺茶和一本書。
“我早上在這看書來著,還沒收走。”阿圓進屋打了盆水過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