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起身出書房,從景王府的暗道匆匆來了瀾苑。
這幾日他刻意避開阿圓,就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其實也冷靜不了多少,每回入睡前還總是想起小丫頭那日哭的模樣,哭得他心焦。
若不是陳瑜每日稟報她吃睡一切如常,他真是要扛不住過來哄人。
但他知道,這種事一旦開始,他恐怕就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蕭韫快步趕去瀾苑,那廂阿圓站在外間指揮人收拾東西,地上放著兩隻箱子,一隻裝了書,一隻裝了衣裳。
“這是在做什麼?”蕭韫走到門口沉聲問。
他冷不防出現,還冷不防出聲,阿圓嚇得一跳。
轉頭瞥了他一眼,沒吭聲,繼續若無其事地吩咐婢女做事。
像是沒看見他來似的。
蕭韫默了會,被她這無視的態度,弄得生生冒出股火氣來。
他沉著臉,把婢女們揮退。
可婢女們一出門,阿圓就立馬扭身進了裡間,一副完全不想見他的架勢。
蕭韫都要氣笑了。
衝上去就捉著她手腕:“做什麼去?”
“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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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誰管?”
“我有父母管,有姐姐管,有許多長輩管,沈哥哥為何要管我?”
她這話問得蕭韫一愣。
實際上蕭韫也曾好幾次想過這個問題,但沒想明白。
他就是想管這丫頭。
而且他向來行事強橫,想做的事必定就去做,不會問原因。
直到今日阿圓問了這麼句緣由,他倒是認真思忖了會。
繼而道:“我是你師父,你從小就由我管教,長大了也該如此。”
阿圓背過身,賭氣不看他,嘀咕道:“有你這樣管人的嗎?又兇又霸道,還不講理,還總是......”
“總是什麼?”
“總是不理我。”阿圓轉身控訴,大眼睛水盈盈:“我知道沈哥哥這幾日是故意不理我的。”
盡管陳瑜說蕭韫忙,但阿圓心思敏感細膩,蕭韫刻意的態度她怎麼會感受不到?
“我......”
蕭韫一時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解釋。
他發現自從回京後,再跟這小丫頭相處,好像有些東西變了,但哪裡變了他不得而知。
也曾想過可能是小丫頭長大了,兩人再如以往那般親密不合適,須保持點距離。
隻不過他還沒想好,這距離到底是多少,又該如何保持。
原本以為這幾日摸到了點目數,至少陳瑜每日稟報小丫頭動靜時,都說她吃好睡好一切如常。
他想,這樣的距離或許就是最合適的,等他忙完春闱,再去看她。
卻不想,她今日就鬧著要走。
“你什麼?”
阿圓氣鼓鼓地瞪他,又委屈又難過。
她一直把沈哥哥當最近親的人,可最親近的人突然不理她了,擱誰誰好受?
“我.....”蕭韫幹巴巴地解釋:“我最近忙。”
“忙什麼?”
“朝廷派了份差事,與春闱有關。”蕭韫依舊還握著她手腕,軟了語氣:“你也知道,現在正是春闱關鍵時期,等闲不能出岔子,否則......”
“否則沈哥哥就不能入仕做官了是嗎?”阿圓也緊張起來。
隨著這份緊張,之前的氣悶頓時消了許多。覺得自己誤會了沈哥哥,原來他是在忙春闱的事。
現在春闱可是重中之重,連婢女們都在討論,可想而知沈哥哥平日得多忙。
她臉色緩和下來,身上那股倔強也變得柔和了些。
蕭韫拉她緩緩走到一旁坐下,哄道:“正是,如今是非常時期,我不能掉以輕心。”
“嗯。”阿圓點頭:“我懂了。”
“那你還走不走?”蕭韫問。
“我......”阿圓反問:“那沈哥哥呢?”
“嗯?”
“沈哥哥若是不在瀾苑,我一個人待著也沒意思,還不如回號舍跟好友們一起。”
原來如此。
思忖片刻,蕭韫道:“你不必回號舍,我回瀾苑就是。”
“真的?”阿圓高興起來。
但高興到一半想起什麼,又壓下唇,故作生氣道:“沈哥哥現在還不準我出門嗎?”
蕭韫無奈,眸子幽幽道:“我說不準你出門,那你今日收拾東西是做什麼?”
“......”
阿圓當然不會聽他的,他說不讓出門就不出門了?
她才不怕他。
“我那日所言......”這關系一緩和後,臉面這種東西就突然不重要了,蕭韫道:“有些衝動,阿圓莫多想。”
阿圓矜持地昂起脖頸,嬌蠻地問:“沈哥哥是在道歉?”
“......”
“可你不隻衝動,還兇我了。”
“......”
阿圓恃寵而驕,得寸進尺而毫不自知:“不僅兇我,還丟下我不管,臉色也冷冰冰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是哥哥不對。”
“你隻會說不對不對,你懺悔過了嗎?”
“......”
“往後你若是再犯該如何?”
“......不會了。”
“那說好了,”阿圓這才滿意:“沈哥哥往後不準兇我,也不準對我冷臉,也不準丟下我不管。”
“好,都應你。”
.
外頭的陳瑜聽了,直樂。
一物降一物,沒想到他家殿下也有今天。
第55章
當日, 蕭韫便讓人把東西搬回瀾苑,其實也沒什麼好搬的,日常洗漱用品瀾苑皆有, 也就平日要看的一些卷宗和書籍而已。
不過半刻工夫,陳瑜就已經安排妥當。
蕭韫當晚還留在清漪院陪阿圓吃了頓晚飯, 服服帖帖地哄好人後才離開。
不過經過這一朝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件事。
什麼距離不距離的簡直是狗屁!
隻要阿圓一天沒嫁人, 他們都得朝夕相處, 不然阿圓不好受,他也不好受。
至於情緒難以控制那些他也懶得擔憂了,左右這世上也就隻她這麼一人, 他發現, 他甚至還有點甘之如飴。
.
春闱仍在繼續, 阿圓依舊每日去慧香書院讀書,下學了便回瀾苑溫習功課,到了晚飯時辰就會等蕭韫過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曾經親密的時候。
隻不過, 她發覺蕭韫這兩日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候飯桌上她說趣事,等說完了他才回神。
阿圓問是不是朝廷的差事忙, 蕭韫隻點頭安撫讓她不必擔心。
他雖這麼輕描淡寫地略過, 但阿圓預感得到, 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了。
果然,春闱結束, 放榜的第三日,突然鬧出了件大事。
一名賀州貢生被人揭發, 說是才學庸碌卻中了進士第三十七名。
今年參加科考的舉子有上千餘名, 而朝廷隻取貢生三百。根據這位舉子的同鄉所述, 此人才學爾爾, 甚至在數位同鄉中是墊底的,卻破天荒考了進士第三十七名,連賀州最有名望的舉子都被他甩在身後。
如此,引起眾人猜疑。
第二日,官府查出此人的考卷乃被人調包,原本該中進士第三十七名的另有其人。
按理說這樣的事若是處理得當,事情也不至於引起全城轟動,壞就壞在,原先那位舉子十年寒窗苦讀,名落孫山受不住打擊,居然投河自盡。
鬧出人命,就像油鍋裡的水,這事瞬間就炸開了。
第三日,百餘名士林學子聚集在文廟大哭,嚎考試不公!天理不公!
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徹查此事。這一查,便查出了一份提前擬好的“進士名單”,上頭有十六位都是新鮮出爐的貢生,而最可笑的是,這些人皆才學庸碌。
這一份名單引起軒然大波,往文廟哭訴的人越來越多,連順天府都管不過來。
在這陣烏煙瘴氣的亂潮中,一道驚雷又劈了下來。
——那份“進士名單”是從顧景塵的屬官家中查出來的。
於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顧景塵的身上。
顧景塵是這次春闱主考官,春闱之前還引發一些不好的傳言,為此,朝堂上連續數日御史臺彈劾顧景塵的折子如雪片紛飛,皇帝不得不下旨讓顧景塵停職待查。
阿圓聽了這個消息很是震驚。
彼時她正在書院,午時剛下學準備回號舍歇午覺。
聽了這事後,她第一時間想到顏婧兒。婧兒姐姐已經和顧丞相定了親,婚期就在五月,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婧兒姐姐肯定很擔憂。
她收拾東西出書院,準備去見姐姐褚琬,問問詳細的情況,畢竟褚琬跟顏婧兒是手帕交。
不過路上時,她又突然吩咐車夫轉道回瀾苑。她打算先回瀾苑問蕭韫,此前聽蕭韫說他負責春闱的一些差事,想必知道點內情。
但回到瀾苑後,小廝說蕭韫不在,還沒回來。於是她隻得等,等了半個時辰左右,便又出門去尋姐姐了。
褚琬如今在大理寺謀了個八品的撰筆錄之職,因此,阿圓讓車夫徑直去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門口,卻見這裡站了許多護衛,也不知是誰人過來了。
她先是站在邊上等了會,沒多久,裡頭出來一人,看官袍應該是大理寺裡頭的一個小官。
阿圓悄悄地挪過去,逮著人問:“這位大人,你可認得褚琬褚女官?”
那人停下腳步,狐疑問:“你是何人?”
“我是她妹妹,過來尋她有事。”
“哦,是褚女官家妹,不過她此時不在官署。”
“你可知她去哪裡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阿圓有點著急,她心裡還擔憂婧兒姐姐呢,低聲道:“那我在此等一等吧。”
“姑娘可莫在這等。”
“為何?”
“你沒瞧見這些護衛?”那人低低道:“景王來了,今日大理寺不方便,闲雜人等還是避開為好。”
“哦。”阿圓行了一禮:“多謝這位大人告知。”
她轉身,正欲離開,卻突然聽見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
阿圓轉頭,大理寺門口的臺階上站著個人,不是陳瑜又是誰?
“陳大哥。”阿圓揮手。
陳瑜一怔,他出來吩咐點事情,竟不想在這遇到褚姑娘。
在小姑娘跑過來時,他趕緊給旁邊一個護衛耳語了兩句,那護衛聽後立即進門了。
阿圓小跑過去:“陳大哥怎麼也在這?”
隨即又問:“沈哥哥平日是不是就在這辦差?”
“......正是。”
陳瑜嚇得一跳,所幸他反應快,讓侍衛進去通知殿下了,要不然一會殿下冷不丁出門,這可不就穿幫了?
阿圓說:“真是巧了,我姐姐也在此辦差呢。”
“褚姑娘來此有事?”
“我是來尋姐姐的,不過現在遇著你就好了。”阿圓道:“沈哥哥現在忙嗎,若是不忙我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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