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尚可。”他說。
最後,蕭韫也就吃了兩口,剩下的全進了阿圓的肚子。等解決完晚飯,已是夜幕降臨,天邊的紅霞逐漸變暗。
吃飽後的阿圓慵懶得像隻貓,就這麼坐在石凳旁不想動,耷拉著眉眼。
“何事煩憂?”
“也不知寶音姐姐怎麼樣了,看我娘的意思,估計明日還得罰我們呢。”
“也罰不準吃飯?”
阿圓搖頭:“不知道,興許罰其他的說不定。”
“唉!”說完,她嘆了口氣,然後蔫蔫地趴桌子上。
“這兩日可有練字?”蕭韫突然開口問。
“練了的。”
“去拿來我看看。”
阿圓撐起一隻眼睛,愁眉苦臉:“沈哥哥,這時候了你都還要考問我功課麼?”
“怎麼,不合適?”
“沒。”
阿圓慢吞吞地起身,拖著步子往屋裡走。過了會,她把之前寫的字都抱出來。
蕭韫隻撿最上頭的兩張翻了翻,點頭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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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阿圓抿了抿唇:“....還不錯嗎?”
“嗯?”
“我可是按沈哥哥說的,每日都綁沙袋呢。”
蕭韫視線緩緩落在她手腕上:“手腕疼不疼?”
“起初疼,後來漸漸的就不疼了。”
“既如此,明日再加兩個沙袋。”
“啊?”阿圓傻眼。
蕭韫勾唇:“明日哥哥派人來接你,親自監督你練字。”
阿圓眨巴眼睛,要哭不哭的。
見她沒聽出其中之意,蕭韫揉了把她腦袋,直接問道:“明日想吃什麼?”
“沈哥哥要接我過去吃飯?”阿圓立馬又笑起來。
蕭韫挑眉,眸子噙著點笑:“那你想不想練字?”
“想想想,練一天都使得。”
小姑娘昂著臉,笑得明豔,如深冬暖陽下純潔無瑕的雪。
蕭韫手痒,就著那肉嘟嘟的臉頰捏了把。
“明日起早些,哥哥派人來接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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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蕭韫回到府中,先去了趟書房。
下屬送了封信過來,看完信,他便寫了封回信交給陳瑜道:“連夜送去丞相府,務必親手交給顧景塵。”
想必從明日開始,朝堂便會熱鬧起來,屆時,等時機差不多了,他再讓人添把火,助鄂國公一臂之力。
經此一事,三皇子沒個兩三年恐怕不能翻身。
而這兩三年,也足夠他謀劃了。
陳瑜接過信,領命離去。走到門口時,又被蕭韫喊住。
“殿下,”他轉身行禮:“還有何吩咐?”
“今晚......”蕭韫闲闲地看了他一眼,道:“火生得不錯,賞。”
陳瑜:“???”
陳瑜:“......”
.
次日,阿圓起了個大早,下床就伸懶腰,懶腰伸到一半,看見桌上的白面饅頭,幽幽嘆氣。
她母親始終舍不得餓著她,夜裡還是讓人送了饅頭過來。
可她一點也不喜歡吃饅頭,而且已經吃過烤紅薯再是吃不下了,便這麼放了一夜。
也不知寶音姐姐關在柴房有沒有吃的,如若不然,一會她偷偷把這饅頭給寶音姐姐送去。
她端著盆,出門去打水。
褚家不富裕,連婢女都是阿圓跟姐姐一起共用。如今姐姐在國子監讀書,所以這陣子寶音隻服侍阿圓一人。
但現在寶音被關起來了,阿圓隻好自己去打水洗漱。
可才洗完臉,就聽見外邊寶音的聲音。
“寶音姐姐,”阿圓探頭:“我娘放你出來啦?”
“小姐,”寶音急急忙忙走過來,說:“奴婢來給小姐梳洗梳洗,府上來客了。”
阿圓點頭,心想沈哥哥來得還挺早。
“也不知吹的什麼風,”寶音說:“竟把靖海侯府的四小姐吹了過來。”
?
阿圓頓住:“誰?”
“靖海侯府的四姑娘,陸亦姍。”寶音說:“一大早帶著禮過來了,因她是侯府的小姐,夫人也不好把人撵出去,隻得接進來好生招待。”
阿圓癟嘴嘟哝:“她來做什麼?”
“說是來給小姐您道歉的。”寶音說:“就她那脾氣,奴婢可不信。”
阿圓道:“我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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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亦姍不是自己來的,是跟她哥哥一起來的,比起陸亦姍,她哥哥陸亦桓可謙遜多了。一進門,小輩之禮做得足足的。
褚夫感慨,侯夫人雖跋扈了些,但生的兒子還是頗有禮數。
“不知褚妹妹在何處,”陸亦桓道:“昨日舍妹莽撞,多有冒犯,今日特地前來向褚妹妹道歉。”
他左一個褚妹妹,右一個褚妹妹,聽得人舒服。
褚夫人吩咐婆子:“阿圓起了沒,快去喊她來,莫讓客人久等。”
話音剛落,阿圓敦實的小身影就出現在正院廊下。
陸亦桓一抬眼,從堂屋大門瞧見了,竟忍不住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阿圓進門,拘謹地行了一禮,然後看向陸亦姍,遲疑片刻,也福了福身。
陸亦姍不情願,見哥哥斜睨過來,不得不老實回了個禮。
有了這麼個開頭,接下來陸亦姍說的話便自然了些,直說昨日是自己的不是,讓阿圓莫要計較什麼的。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也越來越紅,顯然被母親逼著說這番話令她極其痛苦。
褚夫人雖心裡有氣,但還是出來打圓場,道:“罷了,都是小孩子們玩鬧,侯夫人也太講究禮數,倒讓四小姐受委屈了。”
都還是孩子,雖是來道歉,但不能叫人這麼空手回去。褚夫人想了想,褚家沒什麼好東西,而靖海侯府也不缺好東西,索性把昨日從阿圓房裡搜刮來的零嘴吃食,分了一些送給陸亦姍。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零嘴吃食,都是蕭韫送的,皆是好貨,陸亦姍一看,臉色頓時就緩和了。
反而阿圓,眼巴巴地看著娘親把自己的零嘴分給他人,很是不舍。
旁邊的陸亦桓見此,竟低低笑出聲來。
“褚妹妹,”他掏出個匣子來,說:“這是哥哥送給你的賠禮。”
阿圓抬眼,見裡頭是一支精致的翠玉毛筆,筆管上還雕了隻可愛的小狗,栩栩如生,頗是惹人喜愛。
但這麼貴重的禮,她不敢收。
陸亦桓道:“褚妹妹別客氣,哥哥聽說褚妹妹也要去慧香書院考試,這個就當哥哥提前祝褚妹妹旗開得勝。”
難得侯府這麼有誠意,褚夫人雖然摸不著頭腦,但也知道結善避惡。便道:“即是陸家大哥送的,你就收著吧。”
阿圓這才收下。
等陸家兄妹出門後,陸亦姍氣鼓鼓地瞪兄長:“那支筆我也想要呢,哥哥此前不肯送我,為何就送了別人?”
陸亦桓淡笑了下,他起初沒打算送,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挺想送件禮物給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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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麼個事,以至於蕭韫派人來接阿圓時,還等了會。
褚夫人得知女兒要去師父那裡練字,頓時也不罰她了,還讓婢女寶音陪著一起去。
阿圓高高興興,抱著新得的一支筆,想著等會要多練幾個字才好。
第14章
阿圓到的時候,下人說蕭韫在書房有事,讓她自行去小書房練字。
是的,阿圓這次再過來,蕭韫給她準備了個小書房,還是昨日連夜讓人收拾出來的,就在蕭韫書房附近的小院子裡。
這處小院雅致,種了許多花也種了許多菩竹,庭院中央還有一汪水池,中間搭橋而過,水池中可見各色遊魚。
阿圓站在池邊,看得起勁。
婢女道:“公子說褚姑娘定會喜歡,便讓人撈了許多魚過來。”
“從哪撈來的?”
“這....奴婢不知。”婢女得過吩咐,斷不可透露景王身份,因此也沒法說這些魚都是連夜從景王府捉過來的。
過了會,婢女指著庭院兩邊的廂房,介紹道:“正屋已經收拾出來了,姑娘若是練字犯困,可歇在此處。左廂房姑娘的婢女可隨意使用,右廂房是給姑娘布置的小書房。”
“我有小書房?”阿圓走在前頭停下來,扭頭滿眼興奮。
婢女笑:“公子說了,不僅書房,連這個院子也隨姑娘使用,若是花草不合意,可讓人種其他的。”
“不不不,”阿圓連連擺手:“很滿意,這樣就好。”
她心裡嘀咕,這分明是別人家呢,怎麼沈哥哥卻弄得像他自己的宅子似的。她才不好意思在別人家隨便改動土地。
她提著裙擺跑向右廂房,推開門,看到裡頭的布置,頓時就驚了。
小書房不大,但裡頭家具物什齊全,南邊的一面牆放了排書架,上頭堆了滿滿當當的書,其他兩面牆上還掛著兩幅丹青水墨,水墨下的高幾上擺了盆翠綠的君子蘭。
裡頭也不知焚的什麼香,清清淡淡的,極其好聞。
最讓她歡喜的,莫過於西窗下用來小歇的軟榻,回頭買點零嘴,趴軟榻上看話本子,豈不美哉?
“姑娘,”這時,外邊進來兩個婢女,手裡捧著食盒,說:“這些茶點都是給姑娘準備的,若是姑娘喜歡吃其他的,盡管說來,奴婢讓廚房做。”
阿圓不好意思,腼腆地道了謝,等丫鬟們放下東西出去後,她趕緊關上門。
然後盡情地在小書房裡轉悠,連最愛吃的糕點都被她忽視了個幹幹淨淨。
轉悠了會,她站在書桌前,傻笑。
雖然阿圓學業不怎麼樣,但不妨礙她夢想擁有個小書房啊,這個書房簡直太合她心意了。
過了會,她從布袋裡掏出帶來的東西,也就是今早才得的一支筆。
先細細磨墨,再鋪開宣紙拿鎮尺壓住,最後才慢條斯理地練起字來。
阿圓如今總算理解大家常說的“好馬配好鞍”了,有了這麼個小書房,再用這樣一支筆寫字,她覺得今天下筆如有神呢。
就連手腕上綁著兩個沙袋都一點也不覺得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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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韫從書房忙完出來,已過了辰時。
陳瑜上前來稟報庶務:“殿下,朝堂那邊得知消息,今日早朝,御史臺上了兩封彈劾三皇子的折子。”
“是哪位御史?”
“劉御史。”陳瑜道:“這位大人向來嘴皮子利索,也極其鐵面無私。”
蕭韫勾唇,鄂國公一介武夫竟也懂得如此博弈,先讓御史臺打頭陣。想來,三皇子接下來的遭遇恐怕比他想象的更艱難。
“殿下,”陳瑜繼續道:“褚姑娘已經到了,這會兒正在小書房練字。”
蕭韫腳步未停:“她可喜歡?”
“聽婢女說,褚姑娘極其滿意,還將人都撵出來,說要自己一人在裡頭靜心練字。”
蕭韫點頭。
“殿下.....”見他是去刑房的方向,陳瑜遲疑問:“殿下不去看看褚姑娘?”
“陳瑜。”蕭韫倏地頓住腳步:“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陳瑜愣了下,回道:“屬下跟隨殿下已十年。”
“十年,該懂的規矩......”
陳瑜脊背發涼,趕緊跪下認錯:“殿下,屬下知罪。”
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倒是忘了這位王爺可不是表面這般溫潤。
這些日子因著褚姑娘的出現,令他家王爺看起來像變了個人,也令他竟是昏了頭妄加揣測主子心思。
蕭韫冷眼睨了會,足尖卻突然轉了個方向。
罷了,還是先去看看小丫頭,免得一會從刑房出來身上的味道燻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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