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過飯後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但那場電影選得不好,我幾乎從電影的中間鏡頭就開始哭,他悄悄地在旁邊給我遞紙巾,等到結束的時候我才想起不好意思。
他笑著說:“這電影再不完,我就得出去再買一包紙巾了。”
一句話把我給逗笑了,他發著感慨說道:“女孩子真是多愁善感。”
從電影院裏出來,我沒有留神臺階,一腳踩空,他從旁邊伸手過來握住我的胳膊牢牢地將我扶住,我轉頭看去,他低頭說道:“小心些。”
離得那樣近,近得可以感知到他的氣息,我小小的心臟在短暫的停頓後開始瘋狂地跳動,我知道那是心動的感覺。
我記得我和他相識相愛的每一個細節,可是記得又能怎樣?現在他不是我的了,我與他再也沒有關系了。
聽我講完後,楊宏浩握住我的手,他說:“餘曼柔,我來追你怎麼樣?”
我怔怔地好久沒有說話,最後搖了搖頭,他嘆道:“你得往前走。”
可我走不下去,我夜裏醒來,會瘋狂地想念他,我在網上搜索與他相關的一切資訊,我甚至搜到了他多年前用過的一個QQ號碼,可這個東西與我無關,裏面的日誌記載的日期是在我與他相識之前,我從這些資訊的蛛絲馬跡裏看到了許冰清的影子。
除了我手機裏存放著的那些照片和視頻,這個世界上沒有關於我和周君遠的任何記錄,我和他的那些事情好像是我臆想出來的。
我甚至忍不住打電話給朋友,向她確認,她很擔心我,從電話裏勸我:“阿曼,放下過去好不好?”
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而我還一直停滯不前?
楊宏浩一直在追求我,我拒絕他多次,但他不死心,我知道他和男妓沒有關系,我隻是不喜歡他。
情人節那天我從網上看到許冰清和周君遠訂婚的消息,也是在這一天,楊宏浩帶了一車的玫瑰來到我單位,他說:“餘曼柔,做我的女朋友吧。”
同事在旁邊起哄,他感謝地向他們一笑,我看著他好看的側臉,終於點了點頭:“好。”
楊宏浩高興地把我抱起來,他抱著我在地上轉圈,口中不停說:“曼柔,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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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是很好,冬天帶我去芬蘭看極光,夏天帶我乘飛機看尼亞加拉瀑布,我們去了很多的地方,見了很多的人,我努力地讓自己愛上他,努力讓自己忘記那個人,可是當我偶然從新聞裏看到周君遠和許冰清的婚紗照時,我的心還是狠狠地揪了起來。
因為周君遠太忙,我和他的婚紗照是婚後拍的,而且是在室內,他怕我不高興,整個拍攝過程一直在照顧我的情緒,拍攝間隙幫我端茶遞水,揉肩捏背,連攝影師都看不過去,在他去給我拿包的時候,悄悄和他說道:“哥們兒,你這不是娶老婆,倒像是娶祖宗。”
他溫和地笑,說:“其實在家裏都是我太太照顧我的。”
他騙人,從小到大,我學會很多東西,唯獨做飯炒菜我始終是不得法門,做熟容易,差的是味道,我常常拿著烹飪書在廚房裏抓耳撓腮,後來他看到了,便從後邊抱住我,說:“不要學了,不會也沒有關系。”
我懊惱:“我真笨,做菜都學不會。”
他笑:“你要都學會了,還要我做什麼?”
我很感動,我說:“你幹嘛對我那麼好?”
“因為你是我老婆。”
因為我是他的老婆,可是以後,他的老婆就要變成別人了。
我知道我忘不掉周君遠了,我向楊宏浩提出了分手,他很久沒有說話,坐在那裏一直抽煙,直到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才說道:“餘曼柔,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我沒有應聲,沉默地離開。
9
周君遠與許冰清要結婚了,許冰清接受媒體的採訪,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向記者說道:“我覺得這是天意,是天意又給了我一次選擇的機會,在我認清自己還愛著他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我沒辦法去追求他,那時候我痛苦到不行,可是不久之後,他車禍失憶,他忘記了很多東西,卻獨獨記著愛我這件事,我覺得是老天給我的機會。
”
是呀,她是幸運的,她感激老天又給了她一次選擇權,相對應的,我成了他們愛情裏的犧牲品。
可是除了接受現實,我已別無選擇,我多希望自己能像周君遠一樣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啊。
是不是我也出一場車禍或者撞一下頭就能像他一樣?
黑夜裏,我站在陽臺上,二十幾層的高樓,看下去,汽車都變成一點點。
如果,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是不是便能將一切都忘記呢?我不知道,我閉上眼睛,想像著從高處一躍而下的情景,感受心跳突然加快的興奮。
我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手機上“周君遠”三個字在螢幕上閃爍。
“最近好嗎?”他在電話裏問。
我迎著晚風,輕聲回他:“挺好的。”
他聽出我濃濃的鼻音,問我:“感冒了嗎?”
我說“是啊”,他沉默了一會,說:“曼柔,你要好好的。”
他已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我眼淚決堤,我強忍著破防後的哽咽聲,輕輕地答他:“你也是。”
電話掛斷,我滑坐在地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連一個怪罪的人都找不到,他很好,他隻是把我忘記了。
這一年的冬天,周君遠和許冰清結婚,在他們結婚的前一個星期,我在周君遠家附近的那家超市裏看到他們。
他們相挽著從一排零食的貨架前走過,我不受控制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在糧油區選了一袋大米,從冷藏區拿了兩盒優酪乳,然後許冰清在一排小孩衣服的貨架前停下,她嬌笑著與身邊的周君遠說了兩句話,周君遠便寵溺地在她頭發上摸了摸。
最後在結賬的時候,我看到周君遠從計生用品區拿了一盒避孕套。
我轉身返回了超市。
在他們離去後很久很久,我站在他們曾停留過的那些小孩衣服前出神,最後買了一件嬰兒的連體褲。
那天晚上楊宏浩在我家樓下等我,我提著東西進樓,他從黑暗裏走出來,接我手裏的袋子。
我在驚訝過後,依著他,把購物袋給了他。
房門打開的瞬間,楊宏浩轉身吻我,我開始反抗了一下,後來覺得沒有力氣,也無所謂,便任他吻,我木頭一樣的模樣讓他沒有了繼續的欲望。
他說:“餘曼柔,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我木然地看著他,問他:“我哪樣了?”
我蹲下去收拾購物袋裏的東西,他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他說:“餘曼柔,他已經把你忘了,他都要結婚了,他很愛他未來的妻子。”
“那又怎麼樣?”我機械地問他:“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的臉變得扭曲,我發現再帥的男人這個時候也是醜的。
他的聲音忽然低下來,他說:“餘曼柔,我們再試試,我們再試試好嗎?”
我搖頭:“不,我包不起你。”
這當然是一個玩笑話,我早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某某公司老闆的兒子,他長得好看,他家裏還有錢,他配我綽綽有餘,可是我就是不能喜歡上他,我試過,可失敗了。
即便他的側臉長得像周君遠,我仍是不喜歡他。
10
尾聲。
周君遠和許冰清結婚的那天,我站在宴會廳裏看著他把戒指套在許冰清的手指上。
我想起我們結婚時,因為緊張,我手心裏全是汗,手指舉在半空還有點哆嗦,周君遠伸手過來牢牢地握住我的手,他在我低頭的瞬間在我耳邊輕聲說:“阿曼,別怕。”
現在他是不是也在他未來的妻子跟前說著同樣的話?
宴會廳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摻雜著人們的起哄聲,我抬頭看過去,看到臺上的一對新人相擁著吻在一起。
我已是淚流滿面,我再也不能在那裏待下去,我跑出了宴會廳。
那天晚上,我開車來到郊外,車子停在一座山前,我趴在方向盤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然後,我發動汽車,踩下油門,撞上了眼前的那座大山。
閉上眼睛之前,我從天窗看到滿天的星星,我想起我與周君遠在書房裏拿木頭一起雕刻小動物的情景,當時窗外也是這樣的星空,我抬頭望著天空問他:“你說人死後真的會變成星星嗎?”
他漫不經心地答道:“也許吧。”
我說:“我不要變成星星,我不想死了還要看到你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情景。”
他笑我傻瓜,摸摸我的頭發,說:“除了你,我不會和別人在一起。”
可他終究是食言了。
完。
【番外】
我失憶了,徹底遺忘了我妻子餘曼柔,唯一日日夜夜惦念的人,是我青梅竹馬的戀人許冰清。
從那時起,我內心堅定著一個信念,我要離婚,和許冰清在一起。不管餘曼柔怎麼努力,用盡一切方式來挽留我,我都沒有動搖一分。
後來,我總算離開了餘曼柔,可不知為什麼,我沒有一絲得償所願的欣喜。
1
我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回到這個家,這個我和餘曼柔曾經的家。
裏面所有的擺設和我們離婚時一樣,如果硬要說區別,大約就是我們兩人都不在這裏居住了,我是因為再婚,而她是因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我沒有請保潔,每隔一段時間會親自過來打掃,餘曼柔的那些木雕我沒有扔掉,那些被她精心雕刻過的小動物擺滿了書房,我拿棉布一一擦試。
許冰清便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她沒有這個家的鑰匙,拿著背包在大門上“哐哐”一頓亂砸。
這種戲碼已經上演過多次,我感覺已經麻木。
許冰清喝了酒,搖搖晃晃地將背包甩到肩上,靠著門框,笑呵呵地對我說道:“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她的手掌朝我推來,我沒有躲開,任她把我推進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