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微傾了身,摸了摸她的長發,低下來的嗓音讓人覺出溫柔來,“今天怎麼喝這麼多?”
許昭意下巴擔在膝蓋上,歪了歪腦袋,茫然地看著他。她似乎沒聽懂,在努力地回味他話裡的意思,也不說話。
梁靖川笑笑,也沒真打算從醉酒的人那裡問出個所以然來。
旁邊那兩個學生會的幹事是一對小情侶,以前學校活動跟梁靖川打過照面的,吃到了第一手瓜,有些詫異地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我發現了什麼?經院系草有主了,我舍友的暗戀剛剛開始,就他媽失戀了哈哈。”
“幸災樂禍,我為你舍友有你這麼個舍友感到悲哀。”
“誰讓她平時那麼討人嫌。”
“同學,你是來接人的嗎?”其中的女生清了清嗓子,將登記表遞了過去,“要籤下字,登記完再帶人走。”
梁靖川淡淡地應了聲,低頭飛快籤下名字和聯系電話。
“那個,同學。”女生接過登記表時,實在忍不住問了句,“我能不能八卦一下?”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問。”
她男友拿胳膊肘懟了下她,示意她閉嘴,結果還是沒攔住她脫口而出,“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是。”梁靖川淡淡的,言簡意赅,“怎麼了?”
“沒沒沒,我就替我死對頭哀悼下她無疾而終的青春,”女生哈哈一笑,活像是婚禮酒桌上敬酒的,說了一大堆賀詞,“我觀二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她男友無語地捂了捂臉。
梁靖川挑了下眉,倒也不太在意對方的想法,平和地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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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了低視線。
許昭意還一瞬不瞬地瞧著他,整個人乖乖軟軟的。見他總算注意到自己,她朝他伸出雙手,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抱”。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恍惚有種回到高中的錯覺。
她一直如此。
喝醉酒的時候,格外黏人。
旁邊的女生抱著男友手臂,像小雞仔似的小聲嚶嚶嚶嚶,“你看看他倆,好甜啊。”
“你注意著點兒。”她男友扶額,“掐你自己手。”
許昭意遲遲得不到回應,有點無措地看著他,還僵持著索要擁抱的動作,“你不帶我回家嗎?”
梁靖川眸色深了深,偏低的嗓音沉緩又磁性說了一句“好,我們回家”。
旁邊女生幾乎壓不住喉嚨裡忍耐到極點的尖叫,剛想說什麼,就被他男朋友忍無可忍地拖走了。
梁靖川俯身而下,鎖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將人撈了起來。
許昭意順勢摟住他的脖頸,細腿攀附上去,像一隻小樹袋熊似的,軟綿綿地掛在了他身上,腦袋在他肩頸間蹭了蹭。
梁靖川扶著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嗓音低而沉,在夜色的浸潤下磁性至極,十分抓耳,“以後不準喝這麼多,聽到沒有?”
“嗯?”許昭意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摟著他的脖頸,輕輕地在他側臉親了口。
梁靖川身形微頓,腳步直接頂在了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可能抓錯了問題的關鍵。
“以後,”梁靖川的眸色沉了沉,偏冷的嗓音裡帶著不自知的危險,“不準跟除我以外的人出去喝酒,知道嗎?”
這次許昭意聽清了,眨了下眼,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袋,軟軟糯糯地問了句,“為什麼啊?”
“沒有為什麼。”梁靖川撥過她的下巴,貼著她的耳垂輕吮了下,嗓音啞得嚇人,“以後再喝醉了,別怪我收拾你。”
許昭意臉頰微燙,耳尖都被他撩得有些發麻。
她枕著他的肩膀,小腦袋在上面滾了滾,小聲地嘀咕了句,“你不講道理。”
“嗯?”梁靖川抬眸。
許昭意迷離的視線閃爍了下,小腦袋縮回了梁靖川懷裡,服軟認慫得十分迅速,“昭昭很聽話。”
她醉酒時,倒是挺識時務。
地下車庫裡的空氣有些冷,料峭著些許涼意,周遭寂靜,隱約能聽到腳步的回聲,頂端冷白的光劈下,照亮了細微的浮塵。
梁靖川單手攏著她的腰身,拉開車門,“該下來了,小樹袋熊。”
“不要。”許昭意扒拉著他的肩膀,往上挪了挪,摟他摟得更緊,“樹袋熊都睡在樹上。”
梁靖川有點想笑,揉了揉她的長發,“先回家昭昭,回家你再睡樹上,好不好?”
他廢了好半天時間,才將她哄下來,自己繞到駕駛座。
許昭意剛安生了沒半分鍾,在他傾身系安全帶時,突然喊了聲,“疼。”
“怎麼了?”梁靖川微蹙了下眉,傾身撈了下她的手肘,緊張地查看了下,“碰到哪兒了?”
“有東西硌到我了。”許昭意吧嗒吧嗒地掉了兩顆眼淚,委屈巴巴地看著他,“這位置好硬啊,我的二十床鴨絨被呢?”
“……”
梁靖川沉默地凝視著她,握著她的手肘,自上而下打量了眼她,“你以為自己是豌豆公主?”
上次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這次是豌豆公主。許昭意的醉酒生平,大約可以編篡出一本“《安徒生童話》編年史”了。
許昭意也不掙脫他,順勢爬到他的腿面上,摟著他的脖頸,軟趴趴地往他肩上靠,“沒關系,你抱抱我就好了。”
梁靖川微微挑了下眉,低笑了聲,“我抱著你怎麼開車?”
“我很乖的,”許昭意直勾勾地看著他,纖長彎翹的睫毛撲簌了下,聲音低下來,“我這麼聽你話,你都不肯抱抱我。”
她眸底蒙了層霧氣,生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意味。
梁靖川心底微動。
他在她面前根本不存在負隅頑抗,從來隻有繳械投降。
“行,抱著你,”梁靖川微嘆了口氣,將她攬進懷裡,無奈又挫敗,“我叫個代駕。”
“好啊好啊。”許昭意點點頭,翹起來的唇角壓不下去,像隻得意的小孔雀,直往他懷裡鑽,“你最好了。”
梁靖川單手攬著她,打完電話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撥過她的小腦袋。他微眯了下眼,冰涼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寶寶。”他低了低嗓音,“你什麼都肯聽我的是吧?”
許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溫軟又順從地點了點頭,“唔。”
梁靖川勾了下唇,湛黑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低聲笑了,修長的手指撥了撥屏幕,調出“錄音”,按下了開始鍵。
他眸底暗色沉降下來,“來,昭昭,跟著我重復一遍。”
-
許昭意第二天醒來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青色的天光在窗簾拉開的瞬間乍泄,明亮得晃人眼。落地窗外正對著噴泉水池和樹影花卉,抖落了暮春初夏交替的風情,搖紅亂綠,清風微醺,光影昏昏昧昧。
“醒了?”梁靖川攏了攏她的長發,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
“嗯。”許昭意抬手扶了扶額頭,喉嚨間火燒火燎,怕他起了興致,直往薄被裡縮,聲音悶悶的,“我不太舒服,你別鬧我。”
梁靖川無聲一哂,眸色深了深,卻也沒有折騰她,“睡醒了快起來,今天帶你去個地方。”
許昭意慢慢冒出了小腦袋,將下巴露出來。她隻覺他今天格外溫柔,也沒多想,隨口應了句,“行啊。”
宿醉後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攪得人心煩意亂,許昭意在床上賴了很久,將近晌午時分才起身。
車子在公路上飛馳。
樹影在飛快地往後移動,風掠過車窗時驅散了初夏的微炙感。
“對了,”許昭意低著頭刷了會兒熱搜,忽然想起來,偏過頭看向梁靖川,“我們要去哪兒?”
梁靖川微妙地彎了下唇角。他沒有搭腔,隻懶懶散散地調出錄音,播放給她聽。
“你幹嘛?”許昭意莫名。
錄音在車載音樂裡播出,隻保留了她的部分,各種羞恥的保證,清晰地回旋在逼仄的空間內。
許昭意差點跳起來掐死他。
“梁靖川你無恥!”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看向他,聲音裡勾著點氣急敗壞和惱羞成怒,“我喝醉了我,你,你怎麼能這樣——”
話說了一半,她劈手去奪手機。
“我無恥?”梁靖川輕而易舉地將手機掠到掌心中,旋了旋後,嗓音沉緩地低笑了聲,眼風都沒掠過她,“我無恥不用等到現在。”
許昭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咝地倒吸了口氣,“你該不會,該不會還是想去泡溫泉吧?”
生活終於還是對她這隻可愛的小貓咪,下了一次毒手。
完了。
這他媽不是通往幼兒園的路。
“此事該從長計議,你你你你你切莫操之過急。”許昭意的手抓著安全帶,磕巴了半天,嗚嗚了兩聲,“我想回家。”
“不,你不想。”梁靖川單手打了圈方向盤,懶洋洋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但他媽不該死在床上。
當然。
也有可能被搞死在溫泉裡。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通往幼兒園的路。
但也不是通往溫泉的路。
(後續有溫泉,但此處的情節發展,可能跟你們想的不一樣)
P.S.
1.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司馬遷
2.“生活終於對我這隻小貓咪下手了”“這不是通往幼兒園的路”都是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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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千金流螢
許昭意痛定思痛,在心底斥責了10086遍梁靖川的衣冠禽獸、道貌岸然的無恥行徑, 又反思了10086次自己不該喝那麼多酒, 煎熬了整整一路, 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結果車子停下來時, 她才發覺:
這雖然不是通往幼兒園的路。
卻也不是通往溫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