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定遠剛進來,手裡正拿著文件翻看,銳利的眸子掃過他,嗓音裡透著幾分威嚴。他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更像是在看一個做錯事的下屬。
本來隻有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鬧不出什麼動靜,但這時候撞上他父親,注定不愉快。
梁靖川沒搭腔,面色冷淡又平靜,拎起行李箱向下走。
“你現在跟我是什麼態度!”梁定遠臉色瞬間沉下來了。
他那位繼母也不知道是真心勸解,還是想煽風點火,溫溫柔柔地說了句,“靖川難得回來一趟,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話一說完,梁定遠徹底被激怒了,撈起手邊的杯子擲了過來。
“荒唐!”
梁靖川側了下身,青花描金茶杯擦著他的臉掠過,在身後摔得支離破碎,滾水濺了一地。
“爸,你們能不能要不這樣!”梁博臉上血色全無,著急又氣惱地往前一步,“媽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這本來就是哥哥的家……”
梁靖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撥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後的指責聲、勸解聲、砸碎東西的聲音全都攪和在一起,被一扇門隔絕得徹底。
朋友正在外面等著,手肘搭在車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扣著方向盤,有一搭沒一搭的。見梁靖川面色沉鬱地拎著行李箱出來,他笑得有點幸災樂禍,“呦,您還真跟家裡鬧翻了,放假第一天就給趕出來了?”
梁靖川抬手擦了下臉頰上的茶漬,心煩意亂,“你少說兩句能死?”
“那你這兩天住哪兒?要回阿姨那兒嗎?”朋友掐斷了香煙,將熄未熄的火星掉落。
“不去。”梁靖川輕嘲,“我媽更能讓人不安生。”
“要我說何必呢,反正我覺得阿姨說得對,”朋友笑笑,“梁叔就是那個脾性,你就學個乖服個軟,隻要老爺子還屬意你,誰能跟你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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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川掀了掀眼皮,面上沒多少情緒,“你今晚非得跟我講道理當說客是吧?”
“成,您灑脫您牛逼您不稀罕,算哥們我多嘴。”朋友笑罵了句,“換個場子玩總可以吧。”
他一踩油門,車子滑了出去。
榮公館裡烏泱泱的一堆人,都是遊手好闲的各種二代,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地下賽車場上兩輛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上面觀景臺在下注、摸牌、玩桌球。梁靖川其實不太想跟這幫人廝混,很煩也很吵,但他這會兒也沒想去的地方,任由酒水澆灌了一晚上。
嗡嗡——
隱約間聽到手裡震動了下,梁靖川掀了掀眼皮,騰不開手。
朋友就在低矮的茶幾旁邊,撈起他的手機後低頭掃了眼。也沒遞給他,點了兩下,勾唇笑了笑,“垃圾信息,刪了。”
梁靖川也沒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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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公館的景致奇絕獨到,假山重疊,流水淙淙,環繞著民-國風格建築的是茂密蔥茏的樹影。腳下是松軟的草地,人工湖裡豢養著一尾尾色澤豔麗的錦鯉,不時躍出水面。
許昭意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真的因為一個連隻言片語都沒附贈的定位,大晚上跑到這裡。
不過見到她時,梁靖川明顯怔了下,推開手邊的酒杯,拎起外套起身。
“這是誰啊?”有人偏頭看了眼,似笑非笑地問了句。
“我朋友。”梁靖川淡聲道,微冷的語氣阻絕了所有的猜想和調侃,反手關上了包間門。
一切探究的視線和喧雜的聲音都隔絕在身後。
長廊裡冷氣開得十足,各種香水味和花香酒香混雜,飄蕩在空氣裡。許昭意穿得單薄,隻有一條及踝的湖藍色長裙。
她肩上一沉,梁靖川將外套裹在了她身上,在領口處微微一攏。
“你怎麼在這裡?”他微微蹙眉,“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怎麼出來亂跑?”
他擔心太過,口吻反而有些疏冷,像是在訓斥小孩子。
“不是你給我發的定位嗎?”許昭意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她覺得他語氣太衝,那種鬱悶的感覺跟檸檬氣泡水似的,發酵得微酸,那點小委屈就跟泡泡似的炸開,她恨不能直接將手機懟在他臉上。
梁靖川驀地想起之前那條所謂的“垃圾短信”,才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
也是湊巧,結果剛剛好。
其實來之前,許昭意考慮得清清楚楚,她這人不愛拖泥帶水。放在往日裡,隻要沒有想法她就會拒絕得徹底,不給對方留任何念想,這樣對誰都好。唯獨在梁靖川這兒,她遲疑了。
可能有些人,遇見了就不想錯過。她回絕不了,在任何一個方面他都超出了她的預想,有時候她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心動多一點,還是欣賞多一點。但就算她對喜歡這種事不確然,也不願意就此推開他。
但是現在見到他,她又忽然生了怯意。她最近恐怕是鬼迷心竅了,才會這麼衝動。
看他有些走神,許昭意也不想在這兒繼續待下去,語氣變得有些生硬,“你要是沒事,我就走了。”
梁靖川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眸色暗了暗,“第三次了,許昭意。”
沒頭沒腦的一句,許昭意根本沒反應過來。
“什麼第三次?”
梁靖川沒回答她,湛黑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攫住她,朝她靠近了一步。
“你幹嘛?”許昭意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冷杉的氣息凜冽,壓制著絲絲縷縷的酒氣,覆蓋在她身上,侵略性極重。她退一步,他進一步,直到她的後背抵在冰涼的牆面上,無路可退。
“我上次都放過你了。”梁靖川深深地凝視著她,唇角泛起柔軟的弧度。
他牽她的手,貼著她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劃向尾指的指尖,動作很輕,也很撓人。
“你喝酒了?”許昭意不太自在地偏開臉,心跳得飛快,她其實不太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不太走心,甚至輕佻。
但她並沒推開他,隻是莫名其妙地喚他了一聲,然後輕輕抱了上去,“梁靖川。”
梁靖川身形微頓。
他以為這是個關系更進一步的擁抱,甚至想同樣伸手擁住她。但許昭意靠在他懷裡,垂了垂眼睑,擁抱著他的手忽然上挪,從他身後搭上他的肩。
砰的一聲——
許昭意把他按在了牆上。
“你沒什麼實戰經驗吧?壁咚是怎麼玩的。”許昭意淡淡地看著他。
她其實就是不爽,特看不慣這種調-戲的態度,而且壁咚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很幼稚,上次遇到時就挺想教他做人。
梁靖川偏偏怔住,意料之外的反向壁咚,他似乎被她的舉動愉悅到,低著眸輕聲笑了笑。
壓抑了一晚上的沉鬱和煩躁,似乎在此刻一掃而空了。
“許昭意,”他也喚她,幾乎原封不動地將她的話還回去,“接吻是這麼玩的。”
許昭意其實有點反應不過來。
梁靖川也沒給她思考和回絕的餘地,他反剪住她的雙手,單手攏在她身後,在她微揚起面頰時,壓著她的唇吻了上去。
許昭意大腦轟地一聲,突如其來的吻讓她大腦空了幾秒。
她想掙扎,膝擊的動作被他壓制住,梁靖川鎖著她的腕骨攏得更緊,按著她肩膀撞向對面牆壁。他掐著她的下颌迫她抬頭,覆在她唇上輾轉,從淺嘗輒止到貼得更近。
長廊裡很安靜,幾乎沒有人經過。昏黃的幾盞復古壁燈投下毛茸茸的光圈,將氛圍暈染得恰到好處。
猝不及防地撞到後背,磕得許昭意有些疼。她悶哼了聲,下意識地張唇,然後被他挑開齒關,纏繞著往裡,一下下挑釁著她的上顎,周身冷肅似乎在此刻化為一簇簇烈火。
分不清楚羞得還是惱得,許昭意隻覺得從面頰燒到了耳畔。
慌亂無措間,許昭意咬了他一下,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
許昭意渾身不自覺地繃緊,後背僵得筆直,被他控得太緊,她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大約是心虛,這下她老實了。
“放松點。”梁靖川低了低眸,眸色都變得深邃。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在煙酒裡浸泡過一樣,顆粒感分明,帶著不自知的危險和性感。
許昭意很想叫停,但他低頭重新跟她糾纏在一起。
咔噠一聲,身側的門開了。
朋友帶著醉意扯了下領口,懶懶散散地朝外走去,撞見眼前一幕時,酒都醒了大半,“你們——不是,我。”
梁靖川動作頓住的空檔,許昭意飛快地偏開了臉,心情復雜地閉上了眼睛,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朋友連聲抱歉,舉起雙手跟個沒事人似的轉了回去,“你們繼續,繼續。”
四周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安靜的氛圍裡透著點微妙的尷尬。
梁靖川沒松開她,左手還箍著她的腰身,隻是掐著她下巴的手略微松了松。
許昭意微微上挑的眼尾泛著紅,眸底潋滟著水光,和折騰後的霧氣。她以為終於結束,但他扶住她的臉頰,粗礪的拇指輕輕按了下她的唇珠,從她唇上碾過。
被這種感覺折磨得發瘋,她的心尖兒都在顫。
“梁靖川!”許昭意受不了他這樣的動作,急急地喚了他一聲,避開了他的碰觸。
梁靖川唇角微微彎了下,喉結上下滾動。他伸手將她圈進懷裡,帶著無意識的迷戀和溫柔,低聲喚她的名字,“昭昭,你身上好香。” .
第47章 見色忘義
梁靖川說話時,嗓音裡浸潤著酒氣,低沉又性感,點準了聲控的死穴。他離她那樣近,整個人幾乎傾覆在她身上。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明明話說得也沒什麼特別,但聽著實在欲氣。
許昭意忽然覺得耳朵發燙。
“你別這樣……”她伸手輕輕地推了下他,心跳得飛快,“我要回家了。”
察覺得到她在緊張,梁靖川也沒為難她,俯身靠在她肩上,嗓音溫溫淡淡的,“那你等我會兒,我手機落下了。”
“嗯。”許昭意自覺地點點頭,幾秒後茫然地眨了下眼。
其實有點見鬼,她總覺得今晚哪裡不對,他倆純潔的同桌關系突然就……反正被下降頭了似的,她不止沒抗拒沒生氣,居然還聽話地站在原地等他。
也不知道誰瘋了。
推門的一瞬間,起哄聲和各種探究調侃聚攏過來。
朋友打量過他,笑得意味深長,“呦,我剛讓你們繼續,居然真繼續啊?現在居然還舍得回來了。”
梁靖川懶得搭理,撂下句“走了”,拿走了桌上的手機。
“欸,等會兒,”朋友側了側身擋在他面前,“你為什麼不把人帶過來啊?就這麼走了多沒勁吶。”
“非把她帶過來做什麼,”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讓你給她磕個頭,拜個早年嗎?”
“怎麼說話呢,我是說領過來一塊玩啊,”朋友笑著低罵了聲,“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連我都懶得搭理,憑什麼應付你們?”梁靖川挑了下眉,淡聲道,“你少打歪主意。”
“哪兒能啊,我最講義氣了,朋友妻不可欺我還是懂的,哥們我從不撬牆角。”朋友勾著他的肩膀,努力作出一副真誠的模樣,信誓旦旦地保證,“真的隻是認識一下,多個人熱鬧。”
“好奇也不行,”梁靖川一句話斷了他搞事情的念想,“你再拿我的人開玩笑,別怪我以後在‘給你不痛快’上找樂子。”
“……見色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