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胡鬧了。”許昭意同樣忍無可忍。
許昭意貼身上前,強行制止這兩人的動作,出手幹淨利落,硬是卸掉了沈嘉彥強勁的拳風,點住了梁靖川頂撞過來的膝蓋。
動作的確夠帥夠拉風,但她制止後的滋味很不好受——
後發的寸勁震得許昭意虎口和膝蓋疼,麻意蔓延了半條手臂和小腿。
操,真他媽疼。
這兩人下手太狠了。
梁靖川和沈嘉彥身形微僵,幾乎同時停下動作,對著許昭意異口同聲,“你沒事吧?”
“沒事你大爺!我給你們倆一人一下試試?”許昭意忍不住想罵人,“你們倆想幹嘛?決戰校園之巔,爭奪全國校霸之首嗎?”
許昭意有一萬句國罵要脫口而出。她心說招誰惹誰啊,居然為了兩個神經病犧牲這麼多。
她揉了揉微酸的手腕,面無表情地晃過兩人,“要不現在去天臺痛痛快快打一架吧,地方空曠,都不用給你倆騰個地兒了。我就坐旁邊,給你倆鼓鼓掌。”
這下徹底消停了。
一場鬧劇莫名其妙地開始,無聲無息地結束。
好不容易緩和了氣氛,互相介紹完也算認識了,三個人順道去吃了火鍋。
地兒挑的特有老北京的味兒,一應物件是老的,主色調是暖的,懸頂掛著燈籠和油紙傘。地道的銅鍋涮肉,“清水一盞,姜蔥二三”,羊肉手切立盤。
許昭意再三交代別鬧事,才起身去調蘸醬。
“嘿,朋友,”不知道是想找茬,還是單純闲不住,沈嘉彥忽然莫名其妙地誇了梁靖川一句,“我看你身手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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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川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沈嘉彥翹了翹唇角,手臂搭在桌邊,微微傾身,“她跟你提過我的事嗎?我算是她發小,打小一塊玩,關系特別鐵。”
“你?”梁靖川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什麼笑話似的,輕落落地突出幾個字,“沒有,隻字未提。”
沈嘉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梁靖川對自己有敵意。但他沒想到,這人連基本社交禮儀式的敷衍都省了,半點面子也不給。
他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深邃的桃花眼漾著不明的情緒,似笑非笑道,“看來你倆關系不怎麼樣啊,要是跟我在一塊,她肯定無話不說。”
“也可能隻是因為你不重要,”梁靖川懶洋洋地向後靠去,意態輕慢,“不值一提。”
沈嘉彥被他激得微微皺眉,臉色哐當當直落三千尺,微攏的手掌在桌下緊攥成拳,隱隱能看到手背淡青色的血脈。
媽的,這人可以啊。
是跟他比誰會的成語多嗎?
“隨便你怎麼說,”沈嘉彥不還對方一刀就不痛快,用一種足夠平靜的語氣,把意味不明的話說完,“反正她的籃球是我教的,她上下學是我接的,她從小到大就給我做過飯,我們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可能沒有比我跟她更親密的人了。”
梁靖川輕扣著桌面的手忽然頓住了,面無表情地抬了抬視線。
沈嘉彥挑了下眉,心說這哥們是不是打算翻臉掀桌,再打一架。
氛圍僵硬時,面前多了一份調好的蘸醬。
剛回來的許昭意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你們又在聊什麼?”
“沒什麼,”沈嘉彥這次學乖了,挑起半邊嘴唇道,“我就是想給你同桌講講,先來後到的故事。”
許昭意:“……”
“先來後到?我隻聽過先撩者賤。”梁靖川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輕哂,“不過我可以抽時間給你講講,後來者居上的故事。”
太找揍了。
三言兩語又要把人撩到上火。
“停!”眼看歷史又要重演,許昭意一言難盡地看著兩人,“你倆有完沒完?能不能好好吃飯?好不容易消停會兒,又打算組團去中國成語大會pk嗎?”
如果能重來一次,她就算腦殘了也不會再心存僥幸,以為一起吃頓飯就能緩和關系。
一頓飯吃得無比坎坷。
許昭意十分懷疑,自己以前並不夠了解這兩個人,居然能把氛圍搞僵到這份上,過完兩招還要嗆對方兩句。現在終於沒什麼反應了,就冷著臉垂著眼,周身上下籠罩著股難以言說的氣場,沉鬱的,不耐的,冷淡的。
挺壓迫人。
許昭意有生之年是不打算再跟他倆共處一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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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風疏夜濃。
熬到分開後,時間也折騰到不早了。沈嘉彥為今天的所作所為口頭檢討了一路。
“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大,氫氣球玫瑰花和噴泉那是附加服務,我就租了個led屏,用了個廣播。”沈嘉彥話題越扯越偏,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你要是不喜歡玫瑰花,不喜歡氫氣球,咱們下回換一種。”
下回?居然還敢想下回。
他是覺得這一連串騷操作和掀起的軒然大波還不夠嗎?
“行行行,別說了。”許昭意聽得腦仁疼,轉了話題,“你怎麼現在就過來了?我周末要復習,下周前兩天考試,最近沒時間搭理你。”
“我這不是想你嗎?”沈嘉彥懶洋洋地把手臂搭在許昭意身上,“反正學校放假早,我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有住的地方嗎?”
沈嘉彥本來想說不用你操心,但他突然改了口,“沒呢,我一下飛機就來找你了,你家還有空客房嗎?”
空客房的確有,鍾女士一回來,許昭意就回家住了。但她一點都不想跟沈嘉彥處在一個屋檐下,太折騰了,他是時時刻刻能讓人過的“多姿多彩”。
“一下飛機就過來,那你的行李呢?”許昭意輕嗤,不遺餘力地拆穿他的謊言,“跟腦子一起落在飛機場了是嗎?”
不等沈嘉彥辯解,她面無表情道,“沒地方就滾去睡酒店,沒錢就滾去睡長椅。”
“我操,說好不記仇的,你這麼絕情啊許小意?”
“你今天不是創意挺多嗎?完全可以給無家可歸的自己,搞搞創意。”許昭意反唇相譏。
“……”
沈嘉彥不爽了足足半分鍾,撥過許昭意的腦袋,“我看你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今下午那人怎麼回事兒啊?你是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想太多。”
“我想太多?”沈嘉彥微微眯了下眼,輕笑了聲,勾著許昭意脖頸拉近,“我想太多了,那我跟那哥們打起來之前,你著急澄清什麼,想太多還怕誤會?”
“我是說,新歡隨時可以有,”許昭意面不改色地撥開他的手,“你什麼時候是我舊愛了?”
“……操。”
-
期末考當天,第一考場的氛圍很糟糕。
第一考場匯聚著各班名列前茅的同學。他們剛一進考場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然後在未來幾場考試中,莫名感覺到不爽——算不上被羞辱,也算不上打擊,但的的確確被冒犯到了。
因為他們的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今天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他倆似乎不滿足於成績拖開距離了,開始在考場在線battle做題時間了。
當晚論壇裡就有人憤而開帖了,《整天開帖屠版舞cp的出來看看,是誰說大佬和昭姐關系好的?眼睛不要就他媽捐了吧。》
【zl】我都不想描述情況了,今天第一考場的火-藥味超標了,我真信了你們的邪,才會相信他倆有一腿。請問哪來的粉紅泡泡?他倆今天的架勢恨不能秒殺全場,置對方於死地好嗎?
【1l】woc,活的第一考場?
【2l】woc,話說具體點行不行?
【3l】lz,話別說一半,小心逼急了大家把帖子轉給大佬,到時候他倆有沒有一腿不好說,你得先斷腿。
……
【65l】我替樓主說,今天他倆考場上跟吃了槍子似的,一句話都沒跟對方說,完全沒有你們描述的運動會相親相愛。
這還不算什麼,可能他倆是無聊,等不到出成績,非要跟對方在時間上一決高下。理化生考試都是90分鍾的題,剛過半這倆人就檢查交卷了。
底下一水的nb。
【96l】45l說得太絕對了,數學考試他倆就挺正常的,跟著大家一起交卷的。
【97l】他倆正常?那是因為數學卷不正常好嗎!!!
【98l】本來就是做不完啊,今年的題是備課組組長出的,大題出的要多變態有多變態,我同桌第二考場都寫不到附加題,時間不夠了。
【99l】我第一考場的,也沒寫完卷子,有被冒犯到。
……
【195l】所以運動會是誰帶的節奏?這分明是死對頭好嗎?
【327l】弱弱說一句,你區最開始舞的就是死對頭,後來拆驚豔cp才違反版規舞bg,這種造謠傳出去就是早戀。
許昭意刷到帖子的時候,正泡著牛奶浴生悶氣。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就演變成這樣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她今晚對著聊天框輸完了刪,刪完了再輸,反反復復好幾次,絞盡腦汁才發送了一條不那麼在意、像是隨口一問的話:
[你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然後過去半個小時了,梁靖川沒回復。
理智告訴許昭意不該在意,畢竟他可能沒看到,可能有急事,可能心情不好暫時不想回,再說她幹嘛那麼在意。
可事實是,她現在就是莫名其妙堵得慌,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情緒席卷了全身,也不知道失落個什麼勁兒。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反正就是特矯情、特別扭、特神經病,怎麼都不如意似的。
煩,很煩。
放假的愉悅分毫不剩,許昭意鬱悶地撲騰了兩下,牛奶卷著花瓣往外濺,泛起一小片漣漪,在下巴處漾了漾。
她還是覺得委屈,非常、非常委屈。
胡思亂想間,手機滴地想了一聲,一條消息彈了出來,沒有字,沒有語音,也沒有表情包。
是一個定位。 .
第46章 他唇之上
梁靖川其實沒看到消息。
暮色四合,車子一路開進西城區,穿過重檐卷棚歇山頂的抬梁式建築,上面細致地勾繪著彩畫,覆蓋著綠琉璃瓦和明黃的剪邊,金龍和璽。湖水在暮色裡靜靜流淌,像一塊上好的天然璞玉。
這個點兒家裡很安靜。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抱著遊戲機在沙發上玩得興起,聽到有動靜,警惕又敏銳地關掉了屏幕,裝腔作勢地拿著書本學習。他偷偷瞄了一眼門廳,稍稍怔住,然後化成了欣喜,“哥,你回來了。”
“嗯。”梁靖川淡淡地應了聲,半垂著視線回了房間。
梁博撂下了書,緊跟著他到了門口,似乎很想跟他說什麼,最後站在臥室前一聲不吭地看著他收拾東西,眼底的欣喜一點點褪去。
“哥,”在梁靖川準備下樓時,梁博才拽住了他,遲疑了好半晌,“你能不能不走?”
梁靖川微微蹙眉,剛要說什麼,梁博攥著他不撒手,似乎很著急,“哥你不該走的,是我們該走的。”他磕磕絆絆地說著,聲音低了低,“你是不是……還討厭我跟媽媽?”
說話間,樓下傳來一聲斷喝,“你還有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