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意差點被這稱呼嗆死,抬眸時皮笑肉不笑,“鍾婷,我還在旁邊喘氣呢。”
顯然這句“姐夫”很有效用,梁靖川眉眼間的凌厲和不耐緩了下來,“招呼我已經打過了,你到西側門會有人接你。”
鍾婷完全不在乎許昭意的死亡凝視,將塑料姐妹情發揚光大,在線“賣姐求榮”,“我姐最近有驚喜,心情特別好,我看好你啊,姐夫!”
“不是,”許昭意被無視地徹底,好氣又好笑,“我就這麼廉價嗎?”
她居然隻值一張演唱會門票。
出了校門,直到鍾婷沒影了,許昭意還是覺得不爽,憤憤不平地指控道,“你還挺會討人開心啊。”
“沒想討她開心。”梁靖川眸色微微一哂,不太在意,“我隻是覺得吵,不想被打擾。”
“那正好,我就不討人嫌了,”許昭意擺擺手就想作別,“明天考場見。”
才剛旋開身,她的手肘就被牢牢扣住。
“走什麼?我不喜歡別人打擾的是我們,”梁靖川扯著她的手肘,懶懶散散地拽到身前,“是你和我。”
許昭意稍怔。
夏日蟬鳴聒耳,落日餘暉穿過蔥茏的枝葉縫隙,在兩人身上、面頰上落下光影斑駁的痕跡。
微風在此處停息。
“少來,我不吃這一套。”許昭意不動聲色地斂眸,輕輕推開他,“而且咱倆非得怵在校門口,表演言情小劇場嗎?”
梁靖川不置可否,勾起唇角笑了笑,朝靠在路邊的車子招招手,“你要回家嗎?送你吧。”
“不回,我得去趟畫展。”許昭意想說不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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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梁靖川已經拉開了車門,替她拎過背包,“走吧,怎麼今天想到去看畫展?”
“成。”許昭意也灑脫,簡單的解釋了兩句,“送人的禮物,不好讓畫展送到家。而且給我打了好久電話了,平時在學校又去不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少有的平靜時刻。
“許昭意。”梁靖川忽然叫她。
“嗯?”
她剛一抬眸,手機忽然在背包裡震動。許昭意看了梁靖川一眼,說了句“不好意思”。
沈嘉彥的電話。
接通的瞬間,對面連問候都省了,先抱怨了一長串,“許昭意你人呢?我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的,結果去你教室等到現在,又沒堵到。”
“驚喜你大爺!今下午整理考場貼考號,我根本沒回教室,我都快到精品廊了。”許昭意無動於衷地聽完,快無語了,“來之前不能打個招呼?你真當自己皇帝微服私訪,這麼愛突擊到訪?”
沈嘉彥沒當回事,要了個地址,三兩句話把這事翻篇,掛斷了電話。
“這人誰啊?”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我兒子,不是,我發小,”許昭意沒當回事兒,習慣性脫口而出,“不用管他,反正就是一傻逼。”
梁靖川應了聲,嗓音低低的,周身籠罩著種冷淡的感覺。
許昭意微訝,不知道哪兒招惹到他,“你要是有急事,放下我就行,不用等我了。”
“沒事。”梁靖川斂了斂眉,懶懶散散地靠著後座,不知道在回誰的消息。
他沒多少情緒波動,就是莫名有些燥。類似於喪屍遊戲裡,剛劫殺一個,又來一個的感覺。
不得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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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在精品廊附近,極負盛譽的購物廊裡匯聚著各種名店,透明墜地的玻璃窗光影浮動,折出來的色彩有一種奇異的效果。外面的喧鬧和畫展裡的安靜形成強烈的反差。本來沒打算在這裡待多久,被沈嘉彥一攪和,兩人又在附近闲逛了會兒,直到沈嘉彥終於把電話打來。
梁靖川在裡面等她,許昭意出去接電話。
“我在附近呢,你現在直接往右,走到底有家versace,再往北折一下……”許昭意話剛說了幾句,對面突然沒了動靜。
沒電了。
隻有不到百米的路,該說的她其實都說完了,正常人爬也該爬過來了。可惜她這位發小是個路痴,許昭意在原地等了足足十分鍾,也沒見到人影,心說還不如直接折回去充電。
剛一旋身,周遭忽然傳來低呼聲,小範圍地騷動起來。
許昭意回眸。
夜色闌珊,華燈初上,映照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和一地的紙醉金迷。外面數百隻裝著玫瑰的透明氫氣球,忽然在身後放飛。噴泉高矮不一的水柱恰到好處的衝起,晶瑩剔透的水珠渺渺落落。巨大的led屏切掉了廣告,開始滾動字幕:
【我跨過千山萬水,穿過茫茫人海,隻為在人群中擁抱你。隻因縱使洞察萬千,也抵不上與你對望的一眼。】
今晚是有人表白嗎?
周圍有人低呼浪漫,有人在尋覓今晚的主角,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附近。led屏上的字還在變換,就是跟表白情話不太搭邊,甚至有些沙雕:
【可萬萬沒想到,緊要關頭你的朋友我迷路了。你在哪兒?借個充電寶給我回電話……】
許昭意覺得不太對勁。
像是在印證她不好的預感,廣播裡的女聲聲情並茂,同時清晰地傳來:“下面播報一通尋人啟事——昭昭小朋友在嗎?昭昭小朋友在嗎?您的爸爸在二樓服務區等你。”
操。
神他媽的昭昭小朋友,神他媽的尋人啟事!
許昭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是這出沙雕劇的主角。
這應該是臨時想的主意,但的確符合沈嘉彥的作派。
從小她這位發小就過得跟隻孔雀似的,特喜歡折騰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他的人生準則就是怎麼張揚怎麼來,怎麼囂張怎麼搞,從來沒有奉行過“低調”倆字。
剛認識沈嘉彥那會兒,許昭意覺得這就是家裡被養壞了的小孩,性格惡劣、為非作歹,標準二世祖。認識久了她就發現自己錯了,沈嘉彥其實挺單純的,用一個詞就能概括。
他就是一傻逼。
led屏和廣播還不算什麼,主要是鮮花告白氣球不知道玩得哪一出,上面的土味情話都沒來得及清理幹淨。
“你願意入我家祖墳嗎?”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你離開我。”
“你是心,你是肝,你是我的四分之三。”
身側還有人竊竊私語,“居然是尋人啟事欸,我剛剛還以為有人要表白呢。”、“地主的傻兒子沒地方燒錢嗎?尋個人租led屏,今晚太魔幻了。”
許昭意腦袋嗡嗡的,隻想遠離這些智障玩意兒,朝服務區一路跑過去。
沈嘉彥闲散地癱在沙發上,沒多少坐相,跟個少爺似的候在服務區。
他眉眼清俊,側臉線條利落、稜角分明,生了一副幹淨清冽的長相,不過那雙桃花眼內勾外翹,總讓人有深情的錯覺。
她一推門,他似有所察地抬眸。
“拉風嗎朋友?”沈嘉彥挑挑眉,“我的創意很不錯吧?”
這邀功似的口吻,聽得許昭意腦仁都疼。
她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維持著僅剩的平靜和友善,朝他招招手,“沈嘉彥你過來。”
“怎麼了?”沈嘉彥日常覺不出危險,懶洋洋地起身,“我迷路了,沒報警都能找到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機智、特可靠、特聰明?”
“聰明,您的確很聰明,”許昭意附和了幾句,面容溫和,甚至帶著微笑。直到沈嘉彥靠近,她刷地變了臉色,“聰明你大爺!我今天就手刃了你這個不肖子孫。”
她右手疾然掠過,手臂死死卡著沈嘉彥的脖頸,這手幹淨利落也夠狠。
“還願意入你家祖墳嗎?我現在就讓你先入祖墳!”許昭意掐死他的心都有,“我是手機沒電,又不是失他媽蹤!總共不到一百米,你廢物嗎還有臉迷路?搞那麼大動靜是想死嗎?”
沈嘉彥隻是笑,倒也沒躲沒還手,從“老大我錯了”一路喊到“祖宗饒命”,最後還硬生生挨了下。
“這不是好久沒見了嗎?”沈嘉彥伸手想要來個擁抱,“久別重逢,還是跟老大你,怎麼能這麼沒趣。”
還沒碰到她,他忽然落了空。
肩上有人一攬,許昭意硬是被這股力道帶著後退了幾步,磕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這就是你近幾天的驚喜?”梁靖川卡著她肩膀,嗓音壓在她耳畔,低沉的、不爽的,滿是敵意。
他平日裡散漫和緩的好脾性,像是被一把銼刀磨到毛毛躁躁,話裡話外都是刺。 .
第45章 先撩者賤
對面沈嘉彥笑意尚未收斂,就肉眼可見地凝固在面上。他那雙深邃漂亮的桃花眼,自下而上打量過梁靖川,微冷的視線落在他攬著許昭意的手上,眸底漾著些不快。
劍拔弩張的氛圍裡,硝-煙味迅速彌漫,一觸即燃。
“驚喜?什麼驚喜?”許昭意有些發懵,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梁靖川誤會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釋了一通,“你先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鍾婷說得驚喜不是這個。”
然而沒人理會她的話。
“朋友,你誰啊?”沈嘉彥微微眯了下眼,冷笑了聲,“我看你對我敵意挺大啊。”
“我是你爸爸。”梁靖川勾唇輕嘲,嗓音裡的笑意格外刺耳。他挑釁人的水平實在好,一句話就把仇恨值直接拉到滿。
“操。”沈嘉彥低罵了聲。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下連針鋒相對的廢話都省了,沈嘉彥突然挪移身形,右手刁鑽地劈出,直取梁靖川肩膀的位置。劈落時他化掌為拳,強勁又兇狠地砸向他的臉頰。
他身手委實快。
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挾著勁風的一拳雖然快,但卻在意料之中。梁靖川側身避開的同時,將許昭意拽向身後,他抬手格擋開襲來的拳頭,屈肘結結實實撞上去。
砰——
拳風掠過耳畔,肌肉骨骼相撞的聲音十分沉悶。
“把手給我挪開。”沈嘉彥嗓音裡的不痛快都要溢出來了。
“你做夢。”梁靖川上下嘴唇一碰,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右手還裹著許昭意的腕骨。
他的眸色是沉鬱的,薄唇是微抿的,漂亮的下颌線條緊繃,面上淬著絲絲縷縷的冷意,挺不耐的,過分沉鬱。
氣氛跌到了冰點。
許昭意被拽得趔趄了下,才在梁靖川身後站穩,然後看著眼前一幕頭皮發麻。
事實上她並不樂意跟一個物件似的,被這倆人爭來爭去。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狗血的言情小劇場,快被煩得沒邊了。
她知道這兩人水平,都是動起手來狠得沒邊的主兒。這些年沈嘉彥雖然一直追在自己身後喊老大,但他其實隻是拿自己當朋友,處處讓著,沒打算也沒真動過手;梁靖川更是不消說,打架根本不留餘地。
她就是沒想到,以這倆人的心性,居然能跟小孩子似的,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見了鬼的幼稚。
力道和速度相差無幾,兩人交手之後就能覺察出。剛緩下攻勢,沈嘉彥的手掌掠他的喉嚨時,梁靖川出手如電,抬手提拳朝他的面門抡過去。
照這架勢,怕是要不死不休。
“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了?”服務區的管理才分了神,這邊就動了手,她看著鬧得不可開交的一幕,出聲制止,“再胡鬧我要叫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