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紅透,聲音帶著哭腔:「落落,別嚇我。」
確實不疼,但是要暈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允辭正趴在我的床邊,緊緊握住我的手。
外面天幕黑沉如水。
「顧落。」周允辭看著我,眼睛瞬間紅了,眼淚就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
他微微起身,抱住了我。
良久,平息了情緒以後他才認真看向我。
「我現在說這些話,你可能不信,我不奢求你原諒我這些日子做的事,但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補償。」
「我愛你,顧落。我沒有對任何人心動過,也從沒想過對你以外的任何人好。但看到千盈楚的時候,我身體裡就像突然住進了另一個人,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的所有解釋我都聽不進去了。
因為從他說出我愛你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一顫。
一滴眼淚從左眼落下,如釋重負。
機械音也隨即響起:「恭喜宿主攻略男主成功。」
「別哭,落落,我錯了。」周允辭伸手拭去了我的眼淚,眉眼間盡是心疼。
我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周允辭,我相信你了,我也不怪你,不怨你了。」
但是,我放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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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隻是可悲的人物而已。
從有了意識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錯過彼此。
「但是推開你的時候,我滿腦想的人都是謝逢。就像你說的一樣,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千盈楚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糾纏,但現在不會了,我知道自己喜
歡誰。」
我看著周允辭的眼睛,笑得很溫柔。
假話說得太真。
真到周允辭臉色煞白,低下了頭,哽咽道:「真的嗎?」
我輕輕應了。
看著他的肩膀微微顫抖。
也看到門被打開。
裴砚斯額發汗湿,神態冰冷至極,半靠在門邊喘氣。
完了,他聽見了。
我眼神亂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慌張。
周允辭也看到了裴砚斯,「我先出去一下。」
他走後,病房隻剩我們。
「你聽到了?我騙他的。」我伸手拽他的衣擺,想哄。
裴砚斯坐在床邊,拿起一個蘋果,慢條斯理地削皮,「嗯,也把我騙了。」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來,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我。
神態慵懶,又藏著一抹欲色。
看得人心痒。
「謝逢呢?」
裴砚斯眼皮輕抬,透出諷意:「看你為周允辭命都不要了,看你沒事就氣得跑去酒吧買醉了,說不定還美女環繞,現在要去哄他嗎?」
怨氣大得幾乎撞死我。
「那你怎麼來了。」
「看你死沒死。」裴砚斯黑了臉色,語氣很衝。
我咬了一口蘋果,伸手拽住他的衣領,將銜著的蘋果分他一半。
「甜吧,你來陪我我都不疼了。」
裴砚斯咽下了蘋果,皺著眉陰陽:「謝逢來陪你你都能出院了。」
「我給你的蘋果,你那麼不想吃嗎?」我低著頭故作可憐。
「不喜歡吃蘋果。」
心被戳了一下,又酸又麻。
我乖乖地躺下來,把大半張臉蓋住,希望可以擋住升騰的熱意,「好累,再睡一會。」
「嗯。」
18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
出院看到學校論壇的帖子才知道。
我已經變成「為愛不顧性命」「絕世深情舔狗」了。
除了滑雪場大廳救人的視頻大熱以外。
還有一個視頻也爆了。
千盈楚主動和周允辭坐在一起吃飯,周允辭看都懶得抬頭看。
而千盈楚大概在安慰他,從自己的飯菜裡夾了一塊雞翅給他。
周允辭不知道說了什麼,神色冷淡,將飯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留千盈楚一個人坐在原地哭,好不可憐。
今天是海島之行的最後一天。
回學校期末考試後,就是大四了。
京大大四的學生都不在校的,基本都去家裡公司幹活,為繼承家業做準備。
如果現在不哄好謝逢,會很難繼續攻略的。
到度假村酒吧時,果然看到謝逢在人群中玩得正嗨。
卡座裡男男女女光鮮亮麗。
他看到我,臉色冷了一瞬間,又笑得更開心,「恭喜顧大小姐挽回未婚夫?」
說著朝我遙遙舉杯,一飲而盡。
「你都沒有來醫院看我。」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謝逢倒酒,在昏暗的燈光裡顯得格外懶散,「你未婚夫守著你呢,我去像什麼樣子。」
我拽住他的手腕,輕聲道:「可我告訴他,我喜歡的是別人。」
他的手一抖,杯子裡的酒灑了出來,濺到我的手上。
「呵,顧大小姐拿我尋開心呢。」
謝逢把酒杯遞給我:「你把這杯酒喝了,我就信你,好不好?」
我才剛出院,喝酒不會死嗎?
可是謝逢冰冷的神情不像是說笑,我心裡有些焦躁。
最終伸手拿過酒杯,剛碰到唇,就被他打翻。
他將黑色的皮衣兜頭罩到我身上,蓋住被酒打湿而顯露出的春色。
「你真他媽喝,想死呢?」謝逢氣得胸膛微微起伏。
他身材堪比男模,無一不性感。
現場的人沒一個能從他身體移開視線。
我從他的皮衣裡鑽出來,「沒辦法呢,誰要你生氣?」
謝逢沒說話,攬著我就往走。
身後議論紛紛。
我才知道,這幾天他除了洗澡吃飯,基本沒離開過酒吧。
坐在海邊,海浪漫過白沙,一點一點侵蝕著我們。
謝逢點了一根煙,坐在我身邊不遠處,神色落拓。
他不說話,保持著沉默。
執拗地等著我先開口。
「回去我就會和他解除婚約。」
謝逢偏頭看我,眸色黑沉,「那你為什麼救他。」
這一點,他過不去。
我卻在這一刻突然神遊了。
他過不去。
更何況裴砚斯。
他甚至還聽到了我的「深情表白」。我的心忽然墜落,猛烈又急切。
想去找他,去擁抱他,去親吻他。
可那道久違的機械音再度響起,三次熟悉地警告:「請宿主積極攻略!」
我在劇痛中,重新坐了回來。
無奈地衝謝逢笑:「我隻是想讓他欠我,我太好強了,這件事我不想輸。」
「不可以輸,但可以沒命是嗎?」謝逢臉色很難看,猩紅的眼映著猩紅的煙。
我垂眸靠近他,牽起他的手,靠得很近,「不會再有下次了。」
「關我什麼事。」謝逢掐滅煙頭扔到一邊,語調很傲嬌,但反握我的手卻很用力
我們沒有再說話,直到回去。
碰到了周允辭。
謝逢極其高調地將我拉進他的懷裡半摟著。
周允辭隻是臉色略有些蒼白,點了點頭,別開了眼。
我記得。
很久很久以前,周允辭很喜歡我的時候。
他說,我必須得一輩子都喜歡他。
我問,如果我喜歡別人呢。
他沉默了很久,在我幾乎快要離開的時候說,那我就等等唄,等你不喜歡別人了。
那個時候我笑了,我說不會。
隻要你一輩子都喜歡我,我就不會變心。
可誰知道,我們的感情隻是荒唐的戲劇。
現在,要更加戲劇性地謝幕。
我也沒再看他。
任由電梯門關上。
謝逢松開了手,「我知道你們一起長大,你可以懷念他,但別一直這樣,我會擔心。」
我搖了搖頭,笑道:「我隻是很感慨,你擔心什麼,我們現在可隻是好朋友而已哦。」
好朋友三個字,我咬得很緊。
考完試回家,父親居然也在。
他坐在沙發裡,面容冷峻。
「今天周家會來商量退婚,你出去玩吧。」父親說出口的話,卻並不冷。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站在父親的角度維護我。
無盡的酸楚冒上來,我呆呆地看著他。
我以為知道學校裡的事,他會讓我去禁閉室待三天,再不濟也要跪在祠堂半天。
「哭什麼。」父親嘴角彎了起來,並不怎麼慈愛,甚至有些僵硬、不習慣。
但我沒忍住,背過了身子。
任由眼淚下落。
我一直在拼命做好顧家大小姐,早就忘了,自己是他的女兒。
是可以投進他懷抱撒嬌的公主。
大概是男主周允辭攻略成功。
世界開始脫離故事設定控制。
這一刻,我的心,是顫抖的。
等謝逢也成功的那天。
也許我才能看到真正的藍天。
裴砚斯說他去意大利度假了。
被父親體諒的我,實在心情太好,訂了一張最快到意大利的機票。
見到了裴砚斯。
他坐在蘭博基尼的車頭,一身黑,與車融為一體,引得過路人頻頻注目。
我飛奔到他懷裡,被他接住。
「我家和周家商量著退婚,我爸居然沒有罰我,還放我出來玩,裴砚斯,我太開心了!」
說著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側親了一口。
他扛著我把我塞進副駕,吻了過來,「你來找我,我也挺開心。」
「你既然那麼開心,我暑假都在這陪你玩怎麼樣?」
沉默了一會,裴砚斯和我拉開距離,神色寡淡地打量我,「安了什麼好心?」
我幹笑兩聲,「你家不是在意大利有分公司嗎?你就在意大利實習吧,我有空過來看看你。」
謝逢很黏人。
我怕攻略謝逢的時候裴砚斯壞事。
裴砚斯冷笑了兩聲,沒說話,進了駕駛座。
油門一踩,車子彈射出去,就跟飛似的。
他氣極了。
我沒敢說話。
裴砚斯把我帶到了他家,沉默著幫我收好行李,簡單地做了飯菜。
坐在桌前,我邊吃飯,邊醞釀,正準備開口。
他卻道:「國內一個,國外一個,你算盤打得真響。」
語調冷冷的,聽不出什麼意思,但知道還在生氣。
「那要不然…」
「好。」裴砚斯打斷了我,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
在我的驚訝間,重復:「我說好。」
這一刻,我心中的悸動是難以描述的。
讓我感受到,我是真實地活著。
而眼前的人也是。
自從知道自己的生命隻是一出小說的荒誕感,突然被他抹去了。
黑白的世界被染上瑰麗的色彩。
生動,而壯麗。
裴砚斯抹掉了我的眼淚,無奈至極,「該哭的不是我嗎?」
我急切地親吻他,得到了更熱烈的回應。
一切都是真實的。
20
和裴砚斯待在一起的暑假是短暫而甜蜜的。
熱戀的感覺,像海一樣神秘,像風一樣溫柔,像陽光一樣熱烈。
但是,我得回去想辦法搞定謝逢。
結束所謂的故事設定。
也許父親會變得更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也許母親會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哭泣卻毫無主見的嬌妻。
也許每個人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