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人寬厚不失機變,懂察言觀色,大局為重,我認可你的處事。
「你父母雙亡,沒有直系親屬,我不擔心外人濫權。
「你在一線工程建設,算得上基層十年,是我需要的人才。
「最關鍵的是,我沒有人可以用了。」
我沒理解錯!
可天降餡餅,也不是這麼砸頭上的。
容易腦震蕩!
深深換了兩口氣,又悄悄掐了一把大腿肉,我強自鎮定,開口卻結巴:「可、可我和藍家沒什麼關系..!」
「你不是會和他結婚嗎?」藍瓊望向我,仿佛在說明天天氣好不好一樣,「結了婚,就有關系了。不過,婚前協議必須要籤,藍家延續到今天不易,牽扯著太多的人,其中利益糾葛利害關系,你應該能理解。」
我能理解,可理解歸理解,這也太——「太突然了..」
藍瓊淡嗤:「比我知道自己得了絕症還突然?」
我:「..」藍總您的勝負心是不是用錯了地方啊!
「我知道你不懂商業經營,該安排的人我會安排好,職業經理人團隊在這十年裡和你相互磨合,我對你的要求很簡單,隻有一個。」
藍瓊的視線與我隔空相交,緩慢說道:「給我守好藍家,守好藍耀。」在她銳利的目光中,我漸漸冷靜下來。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所有突如其來的一切,都有代價。「守好藍家,守好藍耀,為什麼沒有陸博雅?」我平問。
「他,」藍瓊扭過臉,消瘦的輪廓顯出了鋒利感,「算得了什麼?」我倏地皺眉:「他是你弟弟,也是我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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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身體沒有出問題,他永遠不會是我弟弟,」藍瓊勾了勾嘴角,冷笑,「他不配。」
「至於說,他是你的愛人,那又關我什麼事?你們談情說愛,我要家族未來,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我心底騰起了一絲火氣,板著臉說:「你的要求,我可以不答應。」
「你能不答應嗎?」藍瓊冷笑起來,眼中都是嘲弄,「你有野心,也有志向,你能一個人扛起十年的擔子,也能扛起藍耀未來五十年,隻為了我幾句不中聽的
話,就丟掉天大的機遇,徐釐,你如果是這樣的人,那我還真是看走了眼。」我捏緊拳頭,說不出話來。
18.
陸博雅的手指一下一下撥著不成調的琴弦。
見我進了亭子,不緊不慢道:「她走了?」
「嗯。」我應了一聲,坐在他身邊的石凳上,看著他淡然自若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和你說了什麼?」陸博雅一根長長的手指,沿著琴弦一撫到底,幽鳴的琴音中,他聲音透出了些冷感,「不管說了什麼詆毀我的話,你都不要信。」
這語氣..
我歪頭看向陸博雅,見他鏡片下黑眸濃重深諳,不由得湊近了點。
陸博雅別開眼,指尖緊緊壓著弦。
我追了幾次,都沒能追到他的注視,幹脆整個人趴在桌上,無奈道:「要是假的,那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你又不是她親弟弟,她也沒必要讓我繼承藍家皇位啊……
陸博雅微怔,看向我:「她和你說了我們的關系?」
「啊,說了,」我眨了眨眼,「說你們是同母異父,假的吧?」
「隻說了這個?」陸博雅追問。
「還有別的,大概就是說,她得絕症了,隻能活十年,除非醫學奇跡,但她不相信奇跡,所以要找我當繼承人哦,也不能說是繼承人,畢竟籤了婚前協議,我一毛錢股票都撈不到….反正那意思是,我們結婚了,你的嫁妝就是藍耀集
團,我的聘禮就是下半輩子給你們家打工..」
我皺了皺眉,嘟囔:「幹嘛要騙我呢,她畫餅,我舔餅,中門對狙,兩敗俱傷…..」
「徐釐。」手忽然被握住,陸博雅看向我的眉眼又是溫柔繾綣的模樣,「她沒有騙你,我們是同母異父的親姐弟,我是私生子。」
竹葉沙沙作響,我看著陸博雅,在他眼中見到了淺淺哀傷。
「我母親是藍耀集團的繼承人,理所應當和門當戶對的人結了婚,這段婚姻沒有感情,我母親和她的法定丈夫不幹涉對方私生活,各有各的尋歡作樂。
「我父親是蘇南民樂團的古琴演奏家,在去香江的一次演出中,邂逅了我母親。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可我母親自覺遇到真愛,不顧自己和她丈夫的家族顏面,不顧兩家集團的合作互利,毅然懷上了私生子。」
陸博雅松開手指,琴弦顫顫不止,他自嘲輕笑:「這個孩子就是我,我本來不該存在,但我母親無論如何也不放棄,在藍家和夫家的雙重壓力下,還是把我生了下來,交給我的親生父親,帶回蘇南偷偷撫養。
「我在蘇南長大,活得並不快樂。可我還算幸運,在童年時得到過救贖。
「救贖總是那麼短暫,痛苦卻無邊無際。
「我父親去世了,沒多久,我母親的法定丈夫也去世了,她再也沒有任何顧忌,手段強硬地把我帶回了香江。」
陸博雅的母親深愛他的父親,也應該深愛他們共同的孩子。
這是多麼理所應當的事,可我卻忽然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心顫。
「她,你母親,對你……好嗎?」我輕聲問。
陸博雅低頭看向琴面,五根手指撫摸著琴弦,下一秒,五指猛地一抓,琴弦發出
刺耳的響動。
我嚇了一跳,連忙去掰他的手:「快松開!要流血了!」
琴弦深陷指肉,再用點力,可能要割開皮膚。
陸博雅緩緩松開手,攤開掌心,玉似的手指好幾道紅痕。
陸博雅輕飄飄地說:「她從來沒有把我當作她的孩子。」
陸博雅笑了笑,雙眸譏諷:「她把我當作我父親的替身。」
我眼瞳一顫。
穿衣,打扮,行為,舉止。
說話時的神態,微笑時的目光,都要做到和去世的父親一模一樣。
「我爸會彈古琴,我也必須要會。」陸博雅雲淡風輕地說,「她精神狀況很不穩定,逼我整夜整夜給她彈琴,一開始她還能認出是我,後來那幾年我長大了,她漸漸認不出我,偏執地把我當成我爸。
「我要做到和我爸一模一樣,吃一樣的菜,說一樣的話,彈一樣的琴。
「她病態地抱著我,也要求我抱著她。
「最後,她死在了我懷裡。」
我看著陸博雅,隻覺得心頭像被挖走了肉一樣的疼。
我一把推開古琴,拉著陸博雅的手,定定道:「以後不彈琴了,再也不彈琴了!
陸博雅搖了搖頭:「我想彈琴,隻要是你喜歡的事,我想去做。」
「我不喜歡!」我想都不想就說,「我不喜歡你彈琴,我不喜歡你難過,我最不喜歡你像你爸的地方!你改了,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一點不留,全都改了!」
我的陸天仙,我的陸教授,我捧在手裡放在心裡的人,竟然被這麼對待過。
我握緊他的手:「你隻要做你自己,就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陸博雅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問:「我做最真實的自己,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嗎?
「絕對不會!我發誓!」我信誓旦旦,斬釘截鐵。
「我相信你,」陸博雅聲線微低,「這句話,我記住了,這輩子都記住了。」
19.
見了陸博雅的姐姐,藍耀集團的女大佬。
這件事被我認真消化好幾天,先不說即將頭頂皇冠嘿嘿嘿嘻嘻嘻哇咔咔——這種爽文節奏,就目前來說,我等於得到了陸博雅家人的認可!
我和小姑之間,一團亂賬。
陸博雅和藍瓊之間,也是一團亂賬。
致,要不怎麼說雙箭頭奔赴呢,就連糟心的家庭都能配一對。
既然雙方家人都沒意見,那我們的關系還不得更進一步?!
機會來得剛剛好,蘇南大學承辦了全省大學生夏季運動會,規模很大,全校師生都要參與。
我堂而皇之以陸博雅家屬的身份,拉著數學院的高才生們,在操場上搖旗吶喊,山呼海嘯。
運動會要連開三天,晚上我組局,請客吃飯。
大家吃嗨了玩開了,「徐姐」「師母」亂七八糟地叫。
陸博雅隻笑著聽,看我和幾個學生抱團開黑,夜市燒烤攤上嗷嗷亂喊。
氣氛正熱時,我聽見陸博雅說要去接個電話。
我心不在焉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中路推塔,這波能贏!
大學生們精力無限,我先前說好了,喝酒可以,灌酒不行,不拘男女,愛咋咋地。
幾局遊戲打完,約摸著他們吃喝差不多了,我轉身對陸博雅說:「該回去..人呢?」
我那麼大一個男票咋沒影了?!
「陸教授說接電話去了,我都聽見了。」有人搶著答。
他說接電話的時候我才開第一局遊戲,這會兒我四局都打完了。
眼瞅著宿舍門禁時間快到了。
我給陸博雅發了條消息後,左右扶著兩個喝了酒的女生,讓沒喝酒的男生拉著喝酒的男生,先送他們回宿舍。
親眼看著這群大孩子進了宿舍,我摸出手機又掃了兩眼。
沒回消息?
不太對勁啊….
我幹脆給陸博雅打電話,電話還接通了。
「你在哪?」我問,「給你發消息看見了嗎?我在女生宿舍樓下。」
「剛看見你消息,」陸博雅說,「來月亮湖,在女生宿舍後面。」
我答應著,掛斷電話。
蘇南大學佔地面積太大,各個路口都設置路標。
我繞了一條路後,遠遠看見路燈下的湖面。
圍著湖面有一條林蔭路,我低頭給陸博雅發消息,想了想,還是捎上了定位…
雙眼被蒙住的時候,我率先聞到了夾雜在夜風水氣中玉蘭花香。
按滅手機,我氣定神闲地說:「同學,門禁鈴響了兩遍,再不回宿舍,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怎麼辦?」陸博雅輕笑著問。
「回不去宿舍的話,」我抓著他的手,反過身,往前邁了一步,整個人貼在他身上,「要不要跟姐姐回家呀?」
「不好吧,」陸博雅眉眼潤得惑人,「在校學生夜不歸宿,被抓到會扣學分。」
「被誰抓?誰來抓?」我一根手指勾著他下巴,挑眉,「數學院的陸教授嗎?他沒空抓你,他現在自身難保。」
陸博雅和我對視了幾秒後,忽然笑了出來。
「代入感都來了,你怎麼這麼繃不住?」我輕捶了他肩膀一下。
「是你亂改劇本,」陸博雅笑著說,「角色串戲,我接不下去了。」
「哪有亂啊!」我不服,「明明就是純情男大和勾人女妖!」
「你的劇本是這個?」陸博雅彎了彎唇角,「我以為應該是勾人男大和純情女妖呢。」
人設00C了!
我哼了哼,牽著他的手,沿湖邊往校門方向走,順便問了句,什麼電話打這麼久。
「幾個在不屬於他們的劇本裡,自以為是,硬要參演的人。」陸博雅淡然一笑,「我有點煩,就去解決了一下。」
「什麼人這麼討厭?」我憤憤道,「下次再煩你,我幫你修理回去!」
「應該不會再來煩我們了,」陸博雅輕輕笑了,「現在,他們應該在互相煩著吧o」
我手指甲輕勾著他掌心,擠眉弄眼:「再玩一會兒唄?」
「玩什麼?」陸博雅含笑睨我,「高冷教授和他的女學生?」
咦~~!!
我搓了搓手臂,又眉開眼笑:「這麼惡俗嘿,我挺喜歡的..玩嘛玩嘛!」
「嗯……」陸博雅沉吟著,幾步之後,忽然把我推到樹幹上,單手撐在我腦側,一張越夜越美麗的臉慢慢靠向我。
「徐同學,」他薄薄的唇在月光燈光下泛著珠潤,聲音柔得像湖面拂過的一縷清風,蠱人心弦,惑人無形,「你...!
我心跳如鼓,興奮扭曲:教授我可以我可以我都可以啊啊啊啊!
「作業交了嗎?」他問。
我:...」
數?
陸博雅一根手指點在我鼻尖上:「作業不交,平時成績扣分,在校表現不佳,經常無故曠課..徐同學,我的這門課,你隻有59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