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雙目無神,「我很亂,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劃清關系就好了o」
「你想劃清關系還不容易?不聯系她們就不行了?她們能追到這裡找你?」
錢或嗤了一聲:「說到底,還是你道德心作祟,人家隻要一天不放過你,你也不放過你自己...現在想解這個死結,除非你小姑那邊主動斷了和你的關系...!
錢或說得在理,我越發覺得煩躁。
煩躁到最後,我忽然說:「陸博雅選擇接受我,真的受了很多委屈。」
我解決不了自身的麻煩,我是一個被舊怨纏身的人。
和我在一起,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錢或來了精神:「你該不會想玩『為了你好,我們分手』的狗血遊戲吧?」
我側頭,看傻子一樣看他:「你果然不會說人話。」
16.
晚上,我和陸博雅睡前微信。
雨季快過去了,天氣不錯,信號也好了很多,能穩定視頻。闲聊到了後面,陸博雅說:「你離開蘇南快十天了。」
「這麼久了嗎?」我盤算著,「對哦,主樓的鋼構都快搭建完了。」
陸博雅無奈一嘆:「你自己說的,讓我冷靜考慮,三天,一天..現在十天了,我不上頭,也不腦熱,我在仔細考慮我們的事。」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結巴了一聲:「你考慮得怎….怎麼樣了?」
陸博雅拿起幾張紙,對著屏幕說:「我用了數學裡的建模方程,也用了風險分析和思維導圖,結合經濟會計還有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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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那些紙,陸博雅笑了一下,眼中溫柔浮現:「不管哪一種方式,最終結論都是一樣——徐釐,我很愛你。
「我說過,我選擇一生相伴的人,必然是一生相愛的,我說我愛你,就是要永遠
在一起。」
我心裡的枯槁貧瘠的土地上鋪滿了綠,開滿了花,唯獨那一星半點的惴惴不安始終還在:「我的事……你不在乎嗎?」
「如果我也有不好的過去,你會在乎嗎?」他問。
「不會!」我想都不想就答。
「為什麼不會?」他又問。
「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愛那些與我無關的過去,為什麼要在意?」我反問。
「你不是很懂嗎?」陸博雅笑了一下,「這麼懂,為什麼那天想不開?這麼懂,為什麼今天還在問?..說起來,你能站在伊琳的立場,體諒她十年暗戀不易,居然不站在我的立場,感受我對你的真心——我還不如伊琳?」
這人明明笑顏如花,為什麼最後這段話,我聽出了陰險毒辣?
「伊琳跟你沒有可比性!」我嚴肅認真地說,「你是天仙下凡,她是排骨下鍋,我不愛吃排骨你知道的。」
對我的說辭還算滿意,陸天仙矜雅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都不錯,工人們適當趕工,把雨季拖延的進度補了回來。
我原本打算等第一階段結束後,再回蘇南,能多擠出幾天陪陸博雅,然而,一通電話打亂了計劃。
電話是韓嘉怡打來的,劈頭蓋臉讓我立刻回蘇南,也不說什麼事,但提到了小姑
我不敢耽擱,交代了工頭後,用最快時間返回蘇南。
我衣服沒換,頭發沒洗,風塵僕僕地從工地趕回來,韓嘉怡見到我第一面質問道:「我媽調職蘇北分校,是不是你和她說了什麼!」
我愣了一下:「小姑調職了?」
小姑再有幾年就退休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調職去蘇北?
「不是又是誰!」韓嘉怡怒視我,「你知道我媽這些年對你——你和她說了什麼,把她逼走了對不對!」
「真不是我,」我也很急地辯解,「如果我想說,還用等到現在嗎?還會忍這麼多年嗎?」
韓嘉怡不說話,也想明白這個道理了,可她餘氣未消,仍然惱恨指責:「因為你爸,我家毀了,又因為你,我媽也要走了,徐釐,你就是個災星!」
「我知道,姑丈去世,你們原本好好的家變成這樣,對小姑,對你,我有愧,所以我一直盡力補償……」
「你對我有愧?」韓嘉怡氣紅的眼看向我,「隻是因為你爸嗎?」
我啞口無言。
「我告訴過你,離開陸博雅,你不但不聽,還把他帶到我家……徐釐,這是我第二次警告你,離開陸博雅,不要再把他當替身,更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韓嘉怡咬牙道:「事不過三,你記住了。」
我看著她憤怒離開的背影,苦惱地皺眉:「把他當替身這種沒有的事,你讓我怎麼做啊。」
「虛空索敵」,也是難。
陸博雅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往蘇南大學方向開車。
「我下課了,」陸天仙人美聲軟,在我耳朵裡繞啊繞的,「下午沒課,明後兩天是周末,你想吃什麼,我做好給你送去。」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說,「我就在蘇南,距離你學校還有兩公裡,出來籤收一下。」
陸博雅和我的默契程度與日俱增,在樹蔭下的停車位找到我,上了車先把自己的盛世美顏送過來。
親了又親,我還順道摸了把他的腰背。
胡天胡地地解了饞,一起去超市,按我的喜好買了小龍蝦,打算晚上來個熱量炸彈十三香麻辣蒜蓉大拼盤。
懶得再開車回家,就近原則,去了景園。
一進大門,我先躺在沙發上,長長舒了口氣。
最近趕工,起早貪黑,又因為韓嘉怡一通電話開車穿了大半個省,體力消耗得一幹二淨。
「我歇五分鍾,」我朝拎著袋子的陸博雅喊,「一會幫你做菜。」
「不用,」陸博雅把袋子放在料理臺上,抬眸對我笑了一下,「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臥室睡一會兒,菜好了我叫你。」
我「唔」地應了一聲,沒動彈,洗澡換衣服也累啊…….尚夠了懶夠了再說。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一條腿晃來晃去,眼神瞥過時,忽然瞧見茶幾下花花
綠綠的一疊彩印紙。
我抽出來一看,有些錯愕:「這麼多樓盤廣告?」
抬眸,看向已經在處理小龍蝦的陸博雅:「你要買房?」
「嗯,」陸博雅拿著小刷子,慢條斯理地刷蝦殼,「有這個想法。」
「為什麼呀?」我更不明白了,「你這裡住得不是挺好嗎?」
全蘇南也找不出幾個比景園好的樓了。
「鄰居不太好,」陸博雅淡淡說,「樓下要搬來人了。」
哦對了..
我想起來了,陸博雅說他樓下那戶還空著,就等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裝修入住。
現在看來,是有鄰裡矛盾?
陸博雅這麼好的脾氣、這麼好的人品,肯定是對方問題大!
「因為這個換房子不值當,」我皺眉說,「景園的房子是不愁賣,可再想買就太難了。」
「誰說我要賣?」陸博雅把洗涮好的小龍蝦丟進盆裡,「這套房子不住也不可能出手賣,另外再買就是了。」
我能說什麼呢?加油努力勤奮上進,賺錢無止境,早晚壓倒他!
「何況,」陸博雅抬眸對我笑了一聲,「我們也得準備自己的家了。」
我眨眨眼。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像是知道我眼中躍躍欲試的猜測,陸博雅含笑說:「你的房子雖然大,但離我工作的地方遠,早晚高峰耗時久。如果新房太靠近蘇南大學的話又很吵鬧,你應該更喜歡安靜點的環境。我能接受半小時左右車程,那些樓盤都在這個範圍內,位置更靠近老城區,鬧中取靜。」
說完這些,他又補了句:「既然是兩個人的家,總要把需求都考慮進去。」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沒錯了!
我強壓著興奮,假模假樣地捏著紙張:「現在就看房,是不是有點早啊….
陸博雅輕飄飄地「哦」了一聲,笑意不變地說:「你覺得早就不看了,等明年或者以後,再有好的樓盤,再商量著買。」
這一本正經順著我說的話,怎麼——怎麼就這麼刺耳呢!
我立刻翻臉,恬不知恥地說:「說你外行,你還真外行,好的樓盤哪有現房,就算你明天交錢,也得一兩年收房,再算上設計,再算上裝修..…拖到猴年馬月能入住我都不敢想!」
又是一聲似笑非笑的「哦」,陸博雅問:「所以呢?」
「所以現在就得抓緊時間看啊!」我盯著廣告單,研究起來,「這地段還行,格局也湊合,就是採光不太好,將來你的茶室書房,沒有光多堵得慌….
「穹隆山居?」陸博雅不用看也準確無誤地說出名來。
「研究過了啦?」我笑眉笑眼地看向他,這麼重視,可見心意。
陸博雅笑而不語,看了我一眼。
我美滋滋地繼續往下看,隔空與陸博雅商量得有來有回。
鍋裡燒熱了油,小龍蝦下鍋時激出的香氣跑得滿屋子都是。
大門在這個時候傳來開啟聲。
我沒太注意,等大門完全開了,皮鞋聲踩著進來時,我才察覺到有人來了。
幾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就這麼大刺刺地走了進來。身高氣勢,優於常人。
我倏地起身。
好好躺在家裡,忽然被陌生人闖入,驚魂未定之下,我滿眼戒備:「你們是誰!」
同時,握緊手機,隨時報警。
相比於我的緊張驚恐,陸博雅竟然連頭都沒抬,握著鏟子,闲闲翻動鍋裡的蝦。
幾個黑西裝男人沒說話,進來後,站在大門兩邊。
緊接著,又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西裝革履,女的職業套裝,一人手裡拎著個公事包,臉上的表情比公事包還公事化。
「你們又是誰?」我皺緊了眉。
如果說前面那些黑衣大漢像入室罪犯,那後面這一男一女就像房產中介。
依舊是不回答我的問題。
大門開著,又走進來一個半老阿姨,推著個半人高的皮箱。
滾輪在地上發出聲音,不疾不徐,挺有節奏。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掐自己一下,確定不是白日做夢?
「你們都誰啊?」我喊了出來,同時按亮手機,「再不說話,我要報警了!」
一聲低低咳嗽從門外傳來。
屋子裡的人,微微低頭,擺出了一副「恭迎聖駕」的姿態。
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瘦弱,高挑,冷眉厲眼,姿態子然。
入室罪犯,我敢呵斥。
房產中介,我也不怕。
但這女人讓我有種呼吸都被掐住的壓迫感。
她走進來後,看了我一眼。
我大氣沒敢多喘一下,遲疑地問:「你...」
在這樣的人面前,身為主人都不敢質問「你是誰」。
她沒說話,又咳嗽了一聲,皺眉看向陸博雅。
陸博雅盯著鍋裡的小龍蝦,隨口道:「抽油煙機已經開了,再燉十五分鍾才能關火。」
「關掉,」女人開口,聲線冷厲,「現在。」
陸博雅雙手撐著料理臺,淡笑道:「受不了這個味道,你可以不來。」
女人的眉心倏地一緊。
幾個黑衣男人也幾乎在同時有了動作。
「別!」我大喊一聲,跑到陸博雅身邊,關掉爐灶閥門,心有戚戚。
我自以為算見過世面的,可到現在才明白,藝術源於生活這句話的意思。
電影電視劇裡,富豪們的保鏢天團、助理天團、保姆阿姨,原來都是真的!
眼前這位姐,唯一的姐,氣場全開的姐,我認出來了。
雖然有點晚——主要,她本人和電視上比,也瘦太多了「藍,總?」我試探地問了句。
女人看向我,緩慢而淡然地點了一下頭。
我急喘了口氣,還真是!
全球富豪排行榜的大前排,香江藍耀集團的掌權者,億萬資產唯一繼承人,藍瓊。
人,我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