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宋氏聽得此言,委委屈屈地看向景韶,叫哥哥是她身為側室的特權,王爺這般要求,就是在王妃面前打她的臉。
景韶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委屈,心中嘀咕這“哥哥”的叫法好像叫情郎一般,怎麼聽怎麼扎耳。說罷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兀自倚在了軟榻上,拿起慕含章看了一半的書看起來。
宋凌心討了個沒趣,隻得乖乖地蹲身給慕含章行半禮,敬了茶。慕含章給了她一對翠玉镯子,成色和樣式皆為上品。宋氏看了,心中微訝,暗道這北威侯庶子莫非在侯府竟不是傳聞中那樣不受待見?
慕含章可不管這些女人怎麼想,訓誡兩句就讓她們回西苑去了,雖說這些妾室都長得不錯,但椒蘭脂粉都是自己丈夫的女人,想到這裡心中就十分別扭,再美的女子也欣賞不動了。
屋裡終於清靜下來,慕含章覺得面對一會兒這些女人比讀一整天書還累,見書被景韶搶了,便讓蘭軒去另找一本來。
“少爺,《碧水經注》在庫房的大箱子裡,天黑了不好找。”蘭軒犯難地說。
建王府的時候自然不會給“王妃”留有書房,他的書多,臥室裡隻能放幾本常看的,其餘的都在庫房裡。
慕含章輕嘆口氣,擺擺手道:“罷了,去小箱子裡隨便拿一本來吧。”這蘭軒實在不會說話,說得這麼直白就好似自己示意她在王爺面前抱怨一般。
景韶抬起頭,看到他眉頭輕攏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不必找了,我就是隨便看看。”說著伸手要把書還給他,慕含章隻得走過來接著,卻不料被景韶一把拉到軟榻上。
慕含章不防備,被拽得趴到了景韶身上,頓時紅了臉,忙掙扎著起來:“王爺!”
景韶笑著坐起來,攬著人家的腰不放:“坐榻上,咱們一起看。”
芷兮見了,偷笑著帶丫環們退了出去,慕含章的臉紅得更厲害了,身後的人似乎毫無所覺,還把下巴放到人家肩膀上:“下午身上還難受嗎?”
擱下巴的地方痒痒的,慕含章不自在地動了動:“好多了。”
“那些妾侍不必放在心上,李氏是我小時候宮裡給安排的,妍姬是去年大皇兄送的,我一直就沒動過她。”景韶把懷中人向上抱了抱,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減少腰股的負擔。
原本覺得三妻四妾沒什麼,但如今面對著君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景韶心裡莫名的有些發虛,自動自覺的開始老實交代。
慕含章轉過頭去看他,這人是在幫他了解內宅女人的真正地位,好讓他方便管制?雖然他對於管制這群女人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但這對他在這裡的生存的確很有用,思索了片刻,緩聲道:“今日皇子妃到來,是臣疏忽了,幸得側夫人機警,才沒有怠慢兄嫂。”
Advertisement
“哈哈,我也把嫂子給忘了,晚飯的時候才想起來。”景韶想起自己今日與哥哥在書房把話都說開了,臉上又浮現出笑意。
看來是宋氏自作主張了,慕含章了然。
景韶低頭見懷中人兀自斂眸思索,才想起來他剛才在誇宋凌心,臉上的笑意登時散了個徹底,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君清都誇過他機警:“宋凌心她爹是兵部侍郎,我是因為出徵打仗怕人使絆子,才抬她過門的。”
這般說著,語氣不由得越來越冷,上一世他被眾人陷害,已經升至兵部尚書的宋安卻一直縮著頭不肯為他辯駁一句,最後還用手段騙了封休書保全他的女兒,而那個女人也是逃命似的離開了王府。貓犬尚且知道拼死護主,而那個女人,若不是女子揭發丈夫要坐牢,想必早就拿著他的罪證到父皇那裡表功去了。
慕含章靜靜地聽著他說話,自然聽出了他對宋氏的不喜,那雙俊美的眼眸中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落寞,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眼尾,卻又不知道要做什麼。
景韶因為懷中人的動作驚喜不已,卻不敢亂動,看著他像貓一樣試探著摸自己的臉,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奈何那人隻是把指尖放在自己的眼角便不動了,景韶忍不住微微偏頭,在那柔軟的掌心落下一個輕吻。
“嗯……”慕含章回過神來,輕呼一聲,似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縮回手,人也從軟塌上跳了下去,“明日還要回門,早……早些歇息吧。”故作鎮定地說完這番話,轉身就回了內室。
景韶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悶笑出聲,起身也跟了上去。
“殿下,今日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回皇子府的馬車上,蕭氏忐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景琛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你且記著,景韶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許任何人用任何手段毀了他。”就算是父皇也不行!最後一句沒說出來,蕭氏自是聽出來了,連忙應是,心中卻是擔憂不已,你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可不一定領情。
景琛想著弟弟在書房說的話,不由得欣慰一笑,自家的小韶兒,終於長大了。
三朝回門,成王夫夫倆早早起來梳洗。
“王爺……”坐在馬車上,慕含章猶豫著開口,抿了抿唇,又把話咽了下去。
“嗯?”景韶轉頭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伸手把他緊握的手握到掌心裡,“君清,你記不記得我昨天說的話?”
慕含章抬頭,正對上了景韶滿是溫柔的黝黑雙眼,心中驟然輕松下來:“我父親若是提起江南鹽引的事,王爺……莫要答應。”
鹽引?景韶經這一提醒,才想起來,當年北威侯確實想借他的手搭上鹽路的生意。鹽,自古以來都由官府控制,確切的說,是控制在幾個封疆大吏手中。江南是出鹽的地方,江南總兵又與他交好,所以想借他搭上鹽路的人自然不少,隻不過……這也是他當年的罪狀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個王府的分布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沒,就是說原本應該住在西苑的王妃,住在了王爺的東苑,所以王爺從此沒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第八章 侯府
“竟真有人不向著娘家的。”聽得慕含章的話,景韶隻覺得心裡暖暖的,忍不住又開口調笑。
慕含章把手抽了回來,轉頭去看窗外不理他。
景韶笑了笑,索性在寬闊的馬車上躺倒,嘆了口氣道:“我做事向來欠考慮,君清以後一定要多提醒我,否則我這腦袋遲早給自己玩丟了。”
慕含章沉默半晌,在景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他輕聲應下了。於是,景韶便像一條大蛇一樣扭動著挪到人家身邊,伸臂圈住了那勁窄的腰身,把臉貼上去蹭了蹭:“君清,你跟我說說侯府的狀況吧,我也好有個應對。”
被身後的大腦袋蹭得僵直了脊背,慕含章隻得轉過身來把貼在身上的人撕下去,景韶便很自覺地放開手,順勢把腦袋放到人家腿上。
“……”低頭看著一臉理所應當的家伙,慕含章隻覺得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侯府中人口眾多,慕含章的父親是現任的北威侯,因為老夫人還在世,也就沒有分家,幾個叔伯也住在侯府裡。他們這一房子嗣並不多,北威侯夫人有一雙兒女,然後就是他這個庶子,其他的妾室都沒有子嗣。
“那你爹倒是挺專情。”景韶仰頭看他,剛好看到下巴的優美線條和上下滑動的精致喉結。
“或許吧……”對這個話題慕含章並不想多說,“家裡人口復雜,若不樂意應付,隻管不理會就是了。”這兩天他發現景韶對於接人待物,特別是這些權貴們的彎彎繞並不擅長,忍不住又交代兩句。
自己是個王爺,誰還能欺負了不成?景韶想笑他多慮,話到嘴邊卻變成:“我知道了。”
不多時北威侯府就到了,兩人整理一下衣襟,相攜走了出去。慕含章掙了掙被景韶攥著的手,奈何爭不過他,又不能有大動作,隻得由著他。
“臣慕晉,攜北威侯府眾人,恭迎王爺王妃!”北威侯慕晉站在最前面,帶著眾人跪下行禮叩拜。
本來回門是該新姑爺拜見嶽父嶽母的,但若是皇室中人,嶽家人反過來要拜見新姑爺。
慕含章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叔伯兄弟,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好在景韶一直握著他的手,仿佛在告訴他“別怕,我給你撐腰”。以前總想著考取功名,好讓這些人能高看他一眼,如今看來,這個目標似乎已經以一種奇異的方式達到了,最起碼,現在這個北威侯府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感覺到那人慢慢的回握,景韶眼中浮現出笑意,朗聲讓眾人起身,然後北威侯領著他們進入府內。
慕晉的兄弟們多為庶出,不能繼承爵位,所以站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嫡長子慕靈寶,前年已經請旨封了世子。
慕靈寶長得白白嫩嫩,可能是剛過完年的緣故,看起來有些發福,慕晉陪著景韶,他便走在慕含章身邊:“二弟一會兒宴席是去內院與母親同坐還是跟我們在前院呀?”神情是一貫的倨傲嘲弄。
“兄長身為世子,這些禮節該是比小弟更清楚才是。”慕含章也不看他,端著架子緩步朝前走。
慕靈寶看他通身的穿著、氣度,隻恨得牙痒痒,心道這小子莫不是歪打正著掉進福窩裡了?
慕晉瞪了自己長子一眼,笑著對景韶道:“時間還早,請王爺與微臣去前廳用茶,讓王妃去見見他母親,再來前廳開席。”
景韶看了身邊人一眼,見他頷首,便慢慢放開了握著的手:“你還病著,莫要太累了。”
“是。”慕含章應了一聲,朝他輕輕的笑了笑,跟著慕靈寶到後院去了,芷兮、蘭亭等幾個丫環並兩個小太監也跟在後面,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兩人從下車後的一系列作為自然都落在慕晉眼中,頗為驚訝地發現慕含章非但沒有被遷怒,反而很是得寵。北威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對於靠王爺找生意門路的事更加有把握了些,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燦爛幾分。
“呦,瞧瞧,我們的王妃回來了。”這聲音一聽就是那個多嘴的三嬸,慕含章也不理會,徑直走到正屋裡去,在門前站定。
“王妃回門,各位夫人小姐行半禮即可。”芷兮站在慕含章身側,頗為氣派地對眾人說道。
屋裡的嬸娘、堂姐妹們皆是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已經是正一品的成王妃,而不是那個不受寵的庶子了。
北威侯夫人杜氏笑了笑,從主位上站起來,帶著眾女眷福身行禮:“恭迎成王妃回門。”
“母親請起。”慕含章上前扶起嫡母,讓其他人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