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沒有任何靈力流動。”溫雪塵淡漠道,“塔內還有一人。不過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隻是個斷了脊梁骨的廢人罷了,不必進去白白浪費時間。”
另一個著藏藍袍衫燙金雲肩、看服制與溫雪塵地位相差無幾的應天川弟子懷疑道:“真的?既然沒人,進去看一看又有何妨?”
溫雪塵抬頭道:“那是找死。”
此人怪笑道:“溫雪塵,你莫不是還記掛著你同這些忤逆之人的昔日情分吧?”
“和誰的情分?”溫雪塵反問。
那弟子尚未來得及再說半句話,溫雪塵便像趕蒼蠅似的,手肘撐在輪椅扶手上,隨性一揮。
他這一巴掌看似落在了空氣中沒了著落,但頃刻間,剛才對溫雪塵口出狂言的人就被一股怪力扇倒在地,臉頰腫脹,耳鼻一齊流出血來。
溫雪塵語氣冷如寒冰:“你這是在同我說話?”
撂下這句話,他便自行搖著輪椅離開:“不怕死的就進去。想活的跟我走。”
有兩個清涼谷弟子對視一眼,趕忙跟上,其他數十人均留在原地,對溫雪塵的話不以為然。
那應天川弟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唾出一顆帶血的牙:“他媽的!這小白臉!”
另一和他服制相同的人把他從地上扶起:“何必同他爭執?他畢竟是當年四門首徒之一啊。”
“呸!”應天川弟子憤恨道,“他若是當真厲害,天榜怎麼沒他這麼一號人?”
有知情人道:“當年四門首徒,徐行之與曲馳不分上下;周北南槍法天賦雖不及其妹周弦,但也算槍術翹楚;溫雪塵是因為心疾嚴重,受不住天榜持續十數日的密集賽程,才自願放棄,不肯參戰的。”
應天川弟子冷笑:“說一千道一萬,他不過就是愛在我們面前擺架子逞英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擺得上臺面的貨色了。”
說著,他將手臂一揮:“走,進去。我就不信他這套危言聳聽。就算他們望風而逃,我們拆了這座破塔也是好的,回去也好向尊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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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提銀槍,率先朝塔前走去,一群人覺得他所說有理,便紛紛尾隨其後。
隨著他們的靠近,地上那些仿佛普通砂石一樣的靈石星沙蠢蠢欲動地浮動起來。
平地卷起一陣風勢,一股星沙揚起,落在了帶頭的應天川弟子臉上。
他被灌了一嘴風沙,不禁氣悶,將嘴裡砂石吐出,卻發現那些沙黏在了他的口中,任他如何吐都吐不出來。
他正驚異間,陡見平地沙起,哗啦啦兜頭澆下,他急忙橫槍去擋,揮開一片沙子,眯著眼睛勉強一看,駭然發現,那些沙子竟一粒不剩地附在了他的槍身上。
轉瞬間,銀槍在沙石腐蝕下,發出喀喀的折損聲,竟一寸寸縮短、融化,漸歸於無。
眼看著要腐蝕到自己的手,應天川弟子驚喚一聲,把銀槍丟在地上,然而下一秒,他便扯著自己的面皮痛苦得豬一般嚎叫起來。
但不出片刻,他就沒了聲息,被沙子抽幹到隻剩下一身衣物。
風沙漸息過後,塔前落了一地的衣裳。
風把弟子們的慘叫聲送到了那兩個死裡逃生的清涼谷弟子耳中。他們被那接連的慘叫聲唬得渾身發麻,箭步如飛,卻依然趕不過沙子來襲的速度。
眼看他們也會被沙暴吞食,一直慢慢往前搖著輪椅的溫雪塵抬起手臂,一枚閃著碧玉光澤的輪盤自他袖中飛出,一道八卦符光激射而出,將三人籠罩在內。
狂沙在外暴虐地拍打,卻不得進入,很快就消了攻勢,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
兩名弟子心有餘悸地向塔身方向張望,卻隻能看到滿地滾落的發冠和衣裳,但他們哪裡還敢回去替那些死者收殓?
溫雪塵收輪盤入袖,面色也不好看。
剛才的陣法讓他虛耗過甚,他的嘴唇發了一層青,又發了一層白,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
和兩個清涼谷弟子一樣,他同樣望著塔的方向,凝神發呆。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有了陶闲和自己拖後腿,一行人自然無法御劍前行;陶闲身子骨又弱,曲馳一路都背著他,因此他們走得並不能算快。
走走停停了半日光景,徐行之與孟重光仍未說過半句話。
徐行之看得出來孟重光也給憋得夠嗆,好多次偷偷扭過頭來看自己,被自己抓了現行後又飛快扭回去,咬著唇那叫一個委屈。
大家在一條小溪邊落腳休息時,他獨自一個坐得最遠,一口水也不肯喝,渾身上下寫滿了“快來哄我”幾個大字。
徐行之本想把扇子變成水壺,倒杯水來哄哄他,但一想到在場其他人都認為自己已經被拔了根骨,擅自動用靈力的話還要費心解釋,實在是麻煩。
沒辦法,他隻好乖乖取了牛皮水袋去溪邊汲水。
注意到徐行之的動作,孟重光再也繃不住了,一張臉寫滿了高興,抱著膝頭乖乖等著被哄。
周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後,便去找周北南報告自己的發現:“舅舅,徐師兄看了孟大哥一路哎。”
周北南:“噓,別看那兩個死斷袖,會長針眼的。”
周望已經通過死纏爛打,從骨女元如晝那裡知道何為“斷袖”了,捂著嘴笑。
然而,她臉上笑意還未散去,就聽溪邊傳來噗通的落水聲。
曲馳正伏在溪水旁側規規矩矩地洗臉,突然聽到這落水聲,不等抬頭便帶著一臉水急急叫道:“陶闲!是陶闲落水了嗎?”
距他不過半尺之遙的陶闲哭笑不得:“曲師兄,我在這兒呢。”
陸御九放下水壺:“誰掉水裡了?”他環視一圈,“徐師兄呢?”
“除了他還有誰?”周北南看向剛剛徐行之駐足的地方,“……喂,徐行之,那水還沒有膝蓋深呢,你裝什麼死?”
然而除了一圈圈蕩開的水紋,無人回應他的話。
在不遠處的野果樹邊採果子的元如晝微微皺眉:“……師兄人呢?”
不等其他人察覺有異,孟重光已經衝到了溪邊,四下張望一番後,叫聲顫抖得變了調:“……師兄?……師兄!!”
及膝深的溪水很快恢復了安靜,連漣漪都消失不見。
……可這裡哪還有徐行之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重光:一個師兄一張嘴,兩隻眼睛兩條腿,噗通一聲跳下水~
師兄:……mdzz。
第24章 故人重逢
徐行之睜開眼前,隻覺湿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著實不適得很。
他記得他在溪邊接水時,背後豁然多了一雙手,將他推下了水去。
那水明明半點也不深,但在徐行之栽下去時,底下卻像是憑空添了個漩渦,把徐行之生生卷了進去。
在那“漩渦”猛烈的撕扯下,徐行之吐了一口血,失去了知覺。
等他有力氣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具毫無遮擋的、白花花的女性胴體。
徐行之的雙眼仿佛置身於天府之國,辣得他趕緊閉攏雙眼,想從地上爬起,身子卻麻軟難當,半分氣力都使不上,哪怕稍抬胳膊都是一陣無力至極的酸痛。
那女子嬌笑著走到徐行之身邊,撫著他的下巴:“徐行之?還記得我嗎?”
徐行之:“……”
不記得,謝謝,我能走了嗎。
見徐行之沉默不語,女子笑道:“徐師兄,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師兄?
這是原主的熟人?
徐行之立時記起,在審訊獸皮人時,他說自己養了一個美姬,而這個美姬不僅是自己的熟人,還知曉自己所有的“爛事兒”。
這美姬口稱自己“師兄”,莫不是……
果不其然,女子在其後便自報家門道:“想不起來也不奇怪。師兄總是同元如晝師姐,同孟重光和九枝燈廝混一處,大概不會記得風陵山外門的黃山月了吧?”
……她還是原主的同門?而且很有可能是知曉十三年前舊事的人?
徐行之精神稍振,想套出更多的話來:“……當年之事,你也參與了?”
女子攤開雙臂:“如果不參與,我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說著,她的聲音便黯淡了下來:“那時我若是選對了隊站,又怎會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徐行之繼續試探:“開弓沒有回頭箭,但對錯又豈是那麼容易能夠判明的?”
女人許久沒有發聲。
徐行之本以為她在沉思,孰料片刻過後,一道溫軟的溫度便貼上了徐行之被涼意浸得微微發抖的身體:“徐行之,你想拖延時辰,到孟重光來救你,可對?”
她咬了一口徐行之的耳尖:“你想多了。此處是我自己的一處密室,具體所在,唯有我夫君和我二人知曉。”
聞言,徐行之的心猛地一沉。
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後,他拋出了一個籌碼:“你們的封山之主現在還活著。用我來交換他,可好?”
女子似乎對此不大感興趣,她將徐行之湿漉漉的衣裳前襟解開,纖細的指尖滑過他胸口的肌肉曲線,引得徐行之低低“嗯”了一聲:“……住手。”
女子肆無忌憚地親了一口徐行之的側臉:“我委身於我夫君,不過是想得一處容身之地。此時封山已有新任主人,我夫君現在是死是活,還有任何意義嗎?況且,他現在應該是生不如死吧,你將他還給我,也不過是給了我一個活死人。……我說得可對?”
徐行之一時無言,隻好任她在自己身上纏綿上下。
他剛才驚鴻一瞥,知道這是個長相不壞、身材曼妙的女子。若她還在正道中,必然早已求得良夫美眷,而不必像現在這樣,在蠻荒中與一妖物相伴。
徐行之心中難免對她生出幾分同情來。
反正是掙扎不得,他索性任她在自己身上輾轉撩撥,並問道:“既然同在蠻荒中,你為何不去尋孟重光?他收留了如晝,也能收留你。”
女子柔軀微僵,用自嘲口吻道:“如晝師姐自然是比我命好。我一到蠻荒便被我夫君搶走做了姬妾,等到我能脫身的時候……我又能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