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我拒絕,他逃也似地將車開走了。
我捧著花,上樓。
門在眼前被打開,露出時川陰沉的臉色。
如暮靄沉沉。
我少見時川這樣失態。
連被我撞見出軌,他都遊刃有餘。
是他篤定。
我離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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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他,捧著花從他身側走過。
把懷裏的花放在茶幾上。
身後卻貼上一個溫熱的身軀,緊接著,我被人抱著扔在沙發上。
柔軟的抱枕化解了所有的衝擊力。
時川低頭看我,像是在暴怒的邊緣:「那是誰?昭昭。」
「你看見了。」
我語氣平靜。
看見了人,卻沒認出來是江宥。
「看見他送我的妻子回家,看見他送了我妻子一大捧玫瑰……還有其他我應該看 見的嗎?」
「比如,你們在床上 ….」
「時川!」我厲聲打斷他的話。
時川笑了一下,眼裏的浪波濤洶湧。
隱隱有失控的趨勢。
他俯下身,貼在我耳邊,手從衣擺下撫上我的皮膚。
「他知道嗎?」
他的語氣殘忍而無辜:「他知道你也曾經被你的老師壓在身下嗎?」
「那你呢?」
從衣擺出鑽入的冷風讓我有些顫抖。
我攥緊了手裏鑰匙扣上的那個尖銳物體。
「時川,你的同事告訴我,你今天送溫荷去醫院了?」
我拿另一隻手撫上時川的額角:「讓我不要鬧脾氣,然後你繼續享受齊人之福?
我的話剛一出口。
時川周身的氣息便像冰雪一般化了。
他彎了彎眉眼:「你吃醋了?昭昭。」
「今天隻是意外,恰好我有車,事態緊急,同事就讓我送她去醫院了。」
「我立馬和她斷了。」
「隻要你開心,我以後絕不會和她有任何過多的接觸。」
時川低頭親親我的額頭:「下次不要再找人來氣我了,昭昭。」
「這輩子,我隻愛你一個人。」
我隻看著他。
沒有再說話。
9
時川從那天起似是遵守諾言,和溫荷劃清了界限。
我們之間像是回到了從前。
江宥和我們公司的合作還在繼續,我見他的時間還是很多。
某天下班,我又收到他的消息:
——「對不起。」
——「但我還是想說。」
——「你不要被時川騙了,事情不能當作沒發生過。」
——「出軌隻有有和沒有的區別。」
我垂下眼,回復:
——「知道了。」
「謝謝你。」
我當然知道,出軌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但我要的,還沒有拿到。
幾天後,上班時,我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我向來身體不太好,那天估摸著是有點低血糖加感冒。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下午便去了醫院掛號。
醫院吵吵嚷嚷的。
我拿著單子找醫生說的地方。
樓裏通道盤根錯節,我轉著轉著,有些迷了路。
正想找個護士問問路。
卻忽然愣住了。
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時川。
他攙著一個人,唇角微微揚起,側臉溫柔。
旁邊的人,是溫荷。
她也微垂著眼。
一手慢慢地撫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互相攙扶的兩人,像世間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幸福小夫妻。
頭疼得像是快要裂開一樣。
我卻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們。
溫荷似有所感。
她抬頭,四目相對。
我知道她看見我了。
隻是這次,她沒有逃。
隻是看著我,揚起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我抖著手,去拿手機。
撥通了那個電話。
時川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拿出手機接通:
「怎麼了?昭昭。」
「時、時川。」我的嗓音因為病痛而變得喑啞。
對面的人一下著急了:「昭昭?你現在在哪?」
眼前的光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渙散。
我有些想笑,卻沒力氣扯開嘴角。
「回頭啊。」
我說:「時川,回頭。」
在黑暗剝奪我所有的感官之前。
我的眼前隻剩下時川向我奔來時,痛苦而無助的臉。
10
我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
天邊已隻剩最後一抹餘暉。
「你醒了?昭昭,想吃點什麼?」
不是時川。
我側頭,看見江宥眼裏的血絲。
「你怎麼..…?」
「我去你公司找你商量合同的事情,恰好你下屬說要把這個檔給你。」
「我就說我幫她送,你的電話打不通,她找時川,給了我醫院的地址。」
「時川呢?」
江宥沉默了一下。
「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
我起身,從床上下來。
江宥想攔我:「還是休...
我避開他,直直地往窗戶邊走,江宥沒辦法,隻好幫我拿著吊瓶。
病房在高層。
一眼便能看到底下各色的行人——
還有我的丈夫和他的小三。
像是在爭執些什麼。
我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手機。
恰好看見陌生的號碼不久前發來的一張圖片。
一張B超單。 溫荷說:
——「明小姐,時川會是一個好爸爸的。」
終於拿到了。
我想要的。
我吐出一口濁氣。
江宥站在我身邊,喚我的名字,聲音有些顫抖:「昭昭。」
「昭昭。」
「你別難過.. 」
我低頭,給時川發消息:
「我們離婚吧。」
底下的人像是意識到什麼,看過一眼手機後,轉身朝樓裏來。
「江宥。」我抬眼,看著他:「你先走吧。」
「那你呢?你還要和他繼續糾纏嗎?他都和那個女人有孩子了!」
我沒說話,江宥上前一步,抓住我的一隻手。
眼尾拖出一條迤邐的紅。
「昭昭!求求你,不要再繼續了。」
「他不會改...」
病房的門「吱」一聲打開。
時川站在門口時,看見的便是這幅場景。
他愣了一下,臉上慌亂的神情隨即變了:「明昭,你要和我離婚...」
「是因為他嗎?」
「因為一個暗戀你十數年卻三緘其口的膽小鬼?」
「昭昭,我們 …」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江宥一拳打在臉上。
時川伸手反擊。
兩個人下手都不輕。
「時川,是你自己太賤,你明明都已經娶到她了!卻還出軌。」
「你根本配不上她!」
時川被江宥一拳打在嘴角,殷紅的血流下。
他卻忽然笑了一聲:「那你知道嗎?」
「你知道她以前曾經被自己的老師侵犯過嗎?」
「你知道之後,還會這樣愛她嗎?」
空氣像是忽然停滯了一樣。
那個時川曾經發誓過要爛在肚子裏的秘密。
卻在此刻被輕飄飄地揭露。
我看著江宥忽然停頓下來的動作,和一瞬間慘白的臉。
他看向我,囁嚅著嘴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是「真的嗎」還是「對不起」。
我幾乎都可以預見。
「你走吧。」我說,「江宥。」
病房裏又隻剩下我和時川。
在門被帶上以後,他行至我面前,低眉道:
「昭昭?你生氣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
「時川。」
我不想再與他有任何過多的糾纏。
「我說,我們離婚。」
「不可以!」
他伸手,想把我的手攥住。
「你總是不肯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放心。」
「你別說這種話,昭昭,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昭昭,求你了。」
「以後再也不要說這句 ..
我垂下眼,看著被他握住的手。
用另一隻手,一根根掰開。
「聽不懂嗎?時川。」 我看著他,面目平靜。
「我說,我不愛你了。」
離開的時候,時川垂眸,沒有看我。
隻是說:「昭昭。」
「你會回來的,你的身邊,隻有我。」
我假裝沒看見他眼角閃爍的光。
從醫院出來之後,我沒有再回家。
把時川的電話和微信拉進了黑名單。
時川新註冊了一個手機號。
每天給我發消息。
他說他不是故意的。
那天他隻是太憤怒了才口不擇言。
至於溫荷,他不愛她。
隻是荷爾蒙的一時衝動。
我從沒回復。
而和江宥公司的合作,換了一個對接人。
仿佛一切都風平浪靜。
直到那天。
下班時公司門口忽然被一群記者圍的水泄不通。
保安驅趕不過來。
我正在辦公室處理最後一點事情,門卻忽然被敲響。
下屬小姑娘紅通通的臉上冒著汗,蹙著眉:
「不好啦,明姐你快看微博。」
我拿出手機,點開熱搜的詞條。
從前我也上過幾次,是因為設計出圈,或是哪個明星穿了我設計的禮服。
娛樂版的最前方赫然是幾個詞條:
#設計師老師 #明昭設計師
耳邊傳來一陣嗡鳴。
緊接著是心跳加速,呼吸困難,眼前的光也變得微弱。
我像是重新被人又拖回了當年那間病房。
在一片漆黑中掙扎。
像被包裹住的繭房。
「明姐!」
「明姐!」
小姑娘的聲音忽然提高。
我從臆障中清醒,背後冷汗一片。
「明姐,你沒事吧?」
「...沒事。」
我扶住椅子,揉了揉額角,點開熱搜的詞條—
就是當年我們學院老教授被辭退的那件事。
都是真實的。
評論區的前幾個評論卻是:
【看不出來啊?現在每天穿得這麼光鮮亮麗,不會是以前故意勾引的老師吧?】
【大學校友哦,真的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當時她請假大概十幾天就回來上 課了,完全看不出來。】
【不會吧,完全看不出來誒,總覺得她是不是故意的?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人 還會從事這種工作嗎?】
【老師好可憐,應該是被勾引了吧,為了成績之類的,然後心機女反咬一口
?啊啊好惡心。】
【工作也是出賣身體吧?說不定連設計稿都是找別人....】
【[圖片][圖片]被侵犯過還敢穿裙子?[驚訝jpg]不過身材真好啊。】
【我不信有任何女的經歷過這種事,還能若無其事地穿裙子。】
謾罵聲如潮水。
被帶偏的節奏,一浪高過一浪。
「明姐 ….?」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敲,紀妍站在門外,歪著頭看我:
「明昭,公司前門疏通還要一會兒,我今天帶你回我家吧。」
「安全一些。」
我點點頭。
回去的車程上。
我點開仍在高位的詞條。
觸目驚心的惡意下,還是有不少尚且理智清醒的人。
我歎了聲,卻刷到一張被p 成黑白照的自己。
——【心機女!她就是故意勾引後反咬一口。】
—— 【好髒!】
我按了按額頭,紀妍看我一眼:「我幫你把熱搜撤了?」
我搖搖頭。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一通陌生的來電。
我卻直覺是時川。
——甚至於知道,連眼下的局面,都是他一手策劃。
為了把我逼回他的身邊。
瞧。
隻有他,會始終如一地,陪在我的身邊。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被季淵丟下的時候,他出現了。
陪在我的身邊,告訴我:他會一直在。
我按下掛斷鍵。
12
紀妍給我備好了所有的生活用品。
我洗完澡出來,躺在床上用手機看他們的評論。
紀妍將一杯熱阿華田放在床邊:「不用再看了。」
「翻來覆去無非是那幾句蕩婦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