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我的住處冷冷清清。
深夜,我出現在月鳳的寢宮。
月鳳欣喜:「渡渡,不對,還是叫你生生吧。你不是說,今夜不來了嗎?」
我一頓:「我說過嗎?」
「下午替你療傷時,你親口說的啊。」
我明白了。
月鳳和慕生生攤牌了。
而慕生生,竟冒認了我。
謊稱自己就是渡渡。。
8
慕生生估計以為,師尊的夢隻是心魔,是困境。
並不是真有渡渡這麼個女子,讓月鳳魂牽夢縈。
那她冒認一下,又如何?
至於,為何她跟渡渡長得不一樣?
隨便扯個緣由就好,反正月鳳記不清渡渡的臉。
怪不得,月鳳突然決定成親..
Advertisement
他以為他找到了。
此刻,月鳳沖我招手:「你來得正好,我用靈力為你做了件嫁衣,可還喜歡?」
道尊親自做嫁衣,怎會不喜歡?
我提出一試,月鳳欣然同意。
穿上嫁衣,靈力就像認了主人似的,在我體內融合流淌。
寸寸治癒。
月鳳驚艷地看著我:「真漂亮。」
我抿唇笑:「師尊喜歡嗎?」
「喜歡。」他緩聲道,「最喜歡生生了。」
「是渡渡。」
「最喜歡渡渡了。」
「乖,讓我摸摸鳳羽。」
月鳳露出金色羽翼。
每摸一下,他的耳朵就更紅一點。
我見他滿目赤誠,與凡間那些初次動情的青年無異,竟有些好笑。
好笑,還可憐。
兩個徒弟都矇騙了他。
「夫君。」
月鳳一顫:「你叫我什麼?」
「夫君呀。」我甜甜一笑,「倘若有一天,我騙了你,你會怎麼辦?」
月鳳沉浸在那個稱呼中:「我會傷心,但不怪你。」
「夫君真好。」
我捧著他的臉,吻了一下。
月鳳眼波溫柔,在四周立起了無人能打擾的結界。世界變得分外安靜。
紅嫁衣和金縷衣纏繞在一起。
一夜無眠。
我終於將這輪月亮,束縛在懷中。。
9
「渡渡」這個名字,月鳳叫得溫柔繾綣。
清晨,他說:「渡渡,再喚一聲夫君來聽聽。」
我望著他,忽然一笑。
「師尊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生生,是本尊的小六。」
「真的嗎?」
我冰涼的指尖摸著他的額頭,柔聲道:「師尊不如自己去看看?」
月鳳終於擰起眉。
他預感到了什麼。
外衫還未攏好,倉促拿來銅鏡。
「師尊,我聽說鳳凰額頭有三根金羽,在與道侶交融後,正中間那根羽,會變成道侶的本命色。」
我晃著潔白的腳,笑意盈盈:「徒兒想看看,師尊的羽毛變成了什麼樣。」
月鳳顯出一身金翎。
燦爛的金色中,卻豎著一根玄黑的烏鴉羽!
那抹黑色兇殘霸道,讓一身金都失去了光彩。
月鳳轉身看我。
昨夜的溫柔已蕩然無存。
他很茫然。
茫然到不知所措。
「師尊,我是小七,鴉翎。」
「這才是我的真實面容,很漂亮,對不對?」
「一直以來,你喜歡的都是我。師尊呀,被自己最厭惡的弟子弄髒的感覺,如何?」
我笑得開懷,力量前所未有的充沛。
黑色翅膀展開。
它們不僅修復好了,還流淌著淡淡金光。
那是屬於鳳凰的光華。
月鳳沉默著,殺氣翻湧到整個梧桐宮都開始震盪。
結界外聚滿弟子:「師尊,發生了何事?」
他不答。
良久後,月鳳問我:「為何?」
「不為何,」我笑眯眯,「就是單純想試試鳳凰。師尊,別誤會,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月鳳的殺意更強了,強到大半個梧桐宮都坍塌了。
甚至震碎了結界。
混亂中,弟子們震驚地看到——
一,我在師尊房內。
二,師尊和我衣衫不整。
三,師尊額上的鴉羽,與我翅膀上的鳳凰靈力。
一切,不言而喻。
10
月鳳一個恍神,我溜了。
等他下令找我時,梧桐宮已經沒了我的蹤跡。
月鳳推測,我逃下了山。
恰好那天的震動,也傳到了山下。
各宗長老前來請命。
月鳳說,抓活的。
所有門派分頭行動,隻為生擒一個小弟子。
這場面,百年難得一見。
可道尊為何如此震怒?
眾人對此議論紛紛。
最可靠的說法是,我得罪了道宗。
逐出師門還不夠,道尊要親自責罰我。
這麼說……倒也沒錯。
東躲西藏幾日後,我想了個一了百了的法子。
首先,故意留下線索。
長老們將線索上報,月鳳立刻趕到。
竟是要親自拿人。
正好。
有份大禮送他。
月鳳帶著眾人,追著線索到郊外。
然後,看到了我的「屍體」。
那具屍體,是我曾經作為「道尊七弟子」時的軀殼。
容貌普通,毫不起眼。
身上還保留著在梧桐宮受的每一處傷。
長老上前探查,說:「尊上,她死了。」
「不可能。」
「真的死了,死於舊傷未愈。」
「不可能!」一貫清冷的月鳳突然暴躁起來,眉目猩紅,「她得到了本尊,怎麼可能會死!」
這句話不啻於一道驚雷。
長老們被劈得呆了半晌。
月鳳乾脆親自檢查我的屍體。
指尖略過鎖骨,他顫了一顫。
我還穿著那件紅嫁衣。
鎖骨上,還有他熟悉的痕跡。
「咦,靈花傷痕?」
有長老開口看清我的手掌,略感驚訝。
「鴉翎掌心的傷,肯定是在採摘靈花時留下的。靈花摘下來就沒有攻擊性了,但摘的過程中,會釋放極大傷害。」
鳳月閉了閉眼,肩膀顫抖。
他終於相信我的話了。
可惜,我已經「死」了。
一絲愉快纏繞心間。
我站在鴉群中,隱藏氣息,冷冷瞥著地上的一切。
月鳳神色難辨,又許久不言,便有長老揣測,他氣我死得太輕鬆。
長老自認聰明地說:「尊上,這妖女死了也好,省的尊上親自動手。」
「滾!」
靈力一震,月鳳直接將那名長老震到咳血。
緊接著,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一向喜潔的月鳳,抱住我那具髒汙的屍體。
「渡渡..為師錯了,真的錯了,你回來吧,渡渡..」
他一聲聲喚著我的名字。
到最後,竟是哭了。
11
別說長老們嚇得不敢喘氣了。
我也沒見過這個場面啊。
月鳳哭得太傷心,天上一直飄雪。
飄了三天三夜。
他最後把我的屍體帶回梧桐宮。
據說,他立了個牌位。
「吾妻鴉翎之墓。」
他沒有娶慕生生。
慕生生起先不承認自己做過什麼。
後來,月鳳強行搜神。
他在她的記憶中,親眼目睹,他曾經偏袒的六弟子,是如何將我騙去除魔淵,又如何推我下去的。
她對我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到了。
搜神結束後,慕生生神識損傷大半,幾乎成了個廢人。但月鳳沒讓他死。
他吊著慕生生一口氣,每日抽取一點靈力和修為,用來修補我的屍體。這比直接殺了她還殘忍。
慕生生在牢中慘叫,日日咒罵月鳳,又哀求他快點殺了自己。她就這樣,被折磨到死。
據說,死之前,她念叨了一句話:
「道尊,你完了。你為了一隻妖,徹底背叛了道心!」誰也不知這是真是假。
反正傳得有鼻子有眼,連妖界都津津樂道。
眾妖好奇:「道尊那個關門弟子,到底是何來頭,竟讓道尊這般著迷?」「誰懂啊..」
我垂眸,把玩著手裡酒盅,笑而不語。這是我入妖界的第六個月。
距離我的終極計劃,越來越近了.
12
「又在聽他的事。」
出神間,一個懶散妖異的男子走了過來。
強大的威壓,令所有人都下意識放低音量。
我揚唇:「魔尊大人吃醋了?」
他神色淡淡:「我們現在假裝道侶,表面功夫要做足。」
「明白。」
我指尖沾酒,點在他唇上:「像這樣?」
他一愣,頗有些嫌棄地揮開我。
..倒也不必如此。」
我哈哈一笑。
妄月是魔尊。
離開梧桐宮後,我便遇上了他。
我是渡鴉,這讓他很驚訝。
他幼時曾受到渡鴉一族的幫助,可後來渡鴉幾乎全族覆滅。
我懇求他,看在曾經恩情的份上,助我復仇。
他同意了。
我們假裝道侶,進入妖界。
這裡,還是那麼汙濁不堪。
隨意販賣低等級雌妖。
當街毆打雌妖。
雌妖毫無地位可言…
我若不偽裝成妄月的道侶,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穿過吵鬧的大街。
妄月問:「你仇人是妖王宮的四大護法?」
「沒錯,就是他們屠了渡鴉全族。」
「嗯,我一人就能殺他們四個。」妄月彎唇一笑,「事成後,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以身相許?」
我以為妄月會跟以前一樣,嫌棄不已。
可他沉吟了片刻,低笑:「好主意。」
我沒吭聲。
時至今日,他仍以為,我隻是想討回公道而已。
殊不知,我的目標,是妖王寶座。
隻有我站在權力的頂點,才能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我心裡盤算著,沒留神,撞上了前面的人。
那人穿著黑色長袍,兜帽遮住半張臉。
僅僅露個下巴,就使我心頭一凜。
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月鳳緩緩摘下帽子。
13
他怎麼會在這兒?
堂堂道尊,為什麼潛藏在妖界?
無數疑惑湧上心頭。
「渡渡。」
月鳳聲音沙啞:「你果然在這裡..我找到你了。」他手裡提著一盞燈,綻放出奇異的光。
我瞬間明白了。
是引魂燈。
世間隻有一盞,可追蹤人的魂魄。
燈亮,則人未亡。
循著光,月鳳追來妖界。
我歪了歪頭,皺眉:「你是誰?」
月鳳一愣。
我應當看起來很困惑。
他不敢相信地問:「渡渡,你不記得我了嗎?」
「不記得,我不認識你。」
「我是你的夫君。」
...呵。」我還沒說話,妄月先我一步開啟嘲諷,「道尊怕不是在做夢?鴉翎是我的道侶。」
月鳳:「本尊與渡渡早已有夫妻之實。」
「可她根本不認識你。」
我握住妄月的手,假裝害怕:「夫君,這人怎麼回事啊?」
月鳳當即臉色一沉,鳳凰火打在妄月身上。
妄月也不甘示弱。
一個道尊,一個魔尊,二人動起真格,招招都往死裡打。
妖界的大街很快被他倆炸翻。
趁著混亂,我解救了一批被奴役的雌妖。
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才沒興趣觀戰。
半天後,妄月才來與我匯合。
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有個拖油瓶。
「他怎麼也來了?」我小聲地問妄月。
妄月翻了個白眼:「死鳳凰非要跟來,甩不掉。」
「你打輸了?」
妄月炸毛:「平手!平手!」
_...好好好。」
妄月受了傷,我悉心地替他療愈。
月鳳在一旁看著,很是吃味:「渡渡,我也受傷了。」
我隨手丟過去一瓶丹藥。
月鳳委屈:「你為什麼不替我療傷?」
我笑了:「關我禁閉那天,你為我療傷了嗎?沒有,你隻替師姐療傷了。」
月鳳啞然。
14
妄月笑得此牙咧嘴。
他就喜歡看鳳凰吃癟。
「寶貝,」他還柔情蜜意地叫我,「今夜一起修煉嗎?」
「好呀。」我很上道地配合他。
月鳳的臉色更難看了,既懊悔又生氣,最終全部化成無奈。
「渡渡,我知道錯了。」
我不理他。
他便垂頭地站在那裡,像個犯了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