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有福氣,還是好生養著,若是皇子,便是皇上第一個皇子,那可是貴子。」
久居深宮的女人,如困獸爭鬥,可怕之處不乏在戰場廝殺。
我看著阿浣得意的嘴臉,跟著笑了,可憐她還是太單純了,殊不知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虎狼爭鋒。
謝行下朝後,便急急忙忙來了皇後宮中,他是奔著阿浣來的,有子嗣這件事歷來都是皇家最重視的,太後也重視,立馬派了人來叮囑皇後。
這一胎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但讓真正的皇家人都很高興。
我帶著笑,冷眼旁觀,實際上,謝行從未碰我,他隻是喜歡抱著我睡覺,可他與阿浣當著有了肌膚之親。
他終歸還是防著我的。
傍晚,謝行為闔宮歡樂準備的乞巧家宴,我那所謂的曲淩侯父親也入了宮,就坐在達官貴人那一半,但沈言的位置卻空著,他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從來沒來過。
宴席過半,我覺得乏味無聊,便向謝行請辭退了出來,今夜的月很大很亮十分好看,我與小央走在御花園中,身後突然傳來請安的聲音。
「綰貴人安。」
我仔細一看是曲淩侯,他跪在我面前。「曲淩侯為何來此處?」
「王爺要我將此物給娘娘。」他的手裏承著一個錦囊,我讓小央接過,便各自走了,這若是讓旁人看了,那是殺頭的罪名。
回宮後,我拆開那個錦囊,內有一支珠釵,及一封書信。
「勿忘初心,浣貴人之子不可留。」
他竟要我向一個孩子下手,小央麻利的將信燒掉,我隨手將珠釵放進了妝匣的抽屜中,裏面已存有十餘支款式相仿的珠釵。
珠釵華貴,千篇一律,反而讓人提不起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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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那張臉愈發的妖艷好看,再不似以往單純可愛。
13
我正欲換了衣裳,門外有人沖了進來,一看竟是已經換了常服的謝行。
「我帶你去一處好玩的地方。」
換衣服,上了馬車,謝行一路不許我撩開窗簾,大概一炷香後,他笑著與我說,「我記得你說你想看看民間的乞巧節。」
他推開車門,是京城外最繁華的長街,下了車,便是人群圍著的燈籠攤,有人拿著贏得的燈籠喜笑顏開,也有人因為謎底太難愁眉苦臉。
謝行拉著我擠進了人群,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我們身上,但他隻是看向我,「你今年想要哪一個燈籠?」
我愣了一下,他又把我當成其他人了,不過我樂意陪他演戲,指著最高的那個燈籠說,「我要那個。」
那個燈籠上畫著薑葉,我想要的,也隻是做我自己。
他不愧是治天下的天子,才華橫溢,在場的人皆無不服之人,那個燈籠贏得輕巧,燈籠老闆把它遞給我的時候,我還有片刻的恍惚。
「我們去姻緣橋走走吧。」我拉著謝行,既然他要我開心,那便真的讓我開心一次。
姻緣橋好多人,但拿著燈籠的人很少,我去橋邊買了兩根紅色絲帶,拉著謝行一起上了橋。
將絲帶打結,捆在橋上,我閉著眼許願,等我睜開眼的一瞬間,橋的對面燃起了無數美妙絕倫的煙花。
「好美。」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轉頭去看謝行時,他的眼睛正看著我,眼眸閃爍著微光。「你喜歡就好。」
下一秒,我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我很喜歡,也喜歡你。」
喜歡你三個字我說得很重,可能那一刻,綰綰回魂附了我的身體吧,那種強烈的愛想要親吻他的愛從我的心裏迸發出來。
我也想他愛我,而不是愛我像的那個人。
「我也愛你。」他低頭又吻了我,這一次比上次長,我想要的擁抱也很久,久到煙火消散。
回宮的路上,我臉紅得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倒是他還調侃我。
「都是老夫老妻了,你臉紅什麼?」
趁心裏那股喜歡還在,我順勢圈進了他的懷裏,「願日日如此。」
他低頭吻了我的額頭,那一夜,他宿在我的念綰閣,讓王總管找來了一對紅燭,就燃在暖閣之外。
我看著燃燒的紅燭,臉頰微紅,他的手捧著我的臉,灼熱的鼻息在我耳邊也在我的頸上,他問我:「阿薑,你是不是對我付出真心了?」
我瞇著眼,沒有回答他,直到他弄疼我,逼我哭了出來,「我欲真心換真心。」
他笑了,動作更加肆意,又怕真的弄疼我,直至最後他趴在我胸前喘息,懶懶的聲音,「阿薑,我的真心在這裏。」
他指著自己的心窩子,做出掏心的模樣,那一刻我好似看見了他那顆紅色蹦蹦跳動的心。
不過,沈言很早就告訴我了,帝王家的人是沒有心的。
我縮進他的臂彎裏,緩緩地閉上眼,我可太累了。
不過,慶幸的是我與他終有了夫妻之實。
第二日,他冊我為妃,賜號薑妃。
14
越級冊封,還是第二次。
阿浣挺著肚子到皇後宮中請安的時候,當著眾嬪妃的面質問我,「你一無子嗣,二父母無功,你憑什麼封妃?」
我看著她的肚子,突然想到之前路過延禧宮時,見到過一個模樣不錯的小太監,他見我甚至沒跪,我問他是那宮的太監,他渾厚的嗓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待我走後,他轉身便走進了延禧宮。
他身上落下了一支步搖,我讓小央迅速將之撿起收好。
自那之後,阿浣便有孕了。
我不言明把柄,是因為謝行自有分寸。
小央曾說過,宮裏嬪妃承恩過後,皆會有醫官送來補藥,那藥我未曾有,隻因謝行清楚,他沒有碰過我。
但聰明人一猜便知,此藥是落子湯,那些早入宮的嬪妃常年喝藥,早就無法生育,而剛進宮的,除了喝藥之外,還有其他的預防方式。
謝行所想,我知道,不枉我看了那麼多史書,帝位不穩,怎敢讓胎兒降世?
阿浣今日,或許又要觸逆鱗了。
「妹妹,少說些話,多操心腹中胎兒吧。」
我看著她,將頭上的步搖取下來搖了搖,笑著說道:「我原是在你宮外撿到了這支步搖,不知可是妹妹的。」
阿浣一看,眼神便慌了,撐著肚子沖過來要搶,「我找了它許久了,怎會在姐姐這裏。」
皇後見此,像是與我搭上了線,「這步搖我見薑妃已帶了數日了,浣貴人怎麼看不見呢?」
「或是她記錯了吧,這可不是宮中有的款式。」我將步搖拿開,阿浣步子不穩一下撲在了我的身上。
她附在我的耳邊,威脅道:「我奉勸你還給我,不然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嗎?」我伸手扶住她,故作安撫她的樣子,「那個人是十七王爺嗎?」
「你……胡說!」阿浣的定性自小便如此弱,若是她錯了,隻要抓住她的把柄,她便會自亂陣腳。「薑妃,你居心叵測,我要見皇上,我要……肚子好痛。」
這才七個月的胎兒,我眼看著她的裙下流出諸多血水,她嬌美的臉擰在一團,當真不好看。
「薑妃,你……」皇後臉上的慌張掩蓋了她內心的興奮,但她必須要主持公道,她呵斥我,「你怎敢傷害皇嗣。」
在她們的眼裏,阿浣是我推開了的,我看著阿浣演的這出好戲,不惜用孩子來陷害我,難為她了。
15
阿浣難產,孩子沒保住,消息傳來我念綰閣的時候,皇上罰我禁足降我位分的詔書也來了。
還是謝行身邊的大總管,他滿眼的同情,招呼著人關上了我宮的大門。
「總算能清凈了。」
我拉著小央回房,讓她把庫房翻到各類雜書皆給我擺了出來,整整三月,我皆靠這些閑書過活。
就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小央給我找到了一個木盒,裏面有一冊畫集,上面的主角是謝行。
還有一個寥寥幾筆描畫的女子,我猜她該是綰綰吧。
看完之後,我大概捋順了他們之間的淵源,沈綰綰是沈言的堂妹,二人青梅竹馬,沈言帶她去行宮,沒想到那日救了身為太子的謝行,謝行對她一見鐘情,執意要娶她為太子妃。
畫集上,以女子視角,想必是沈綰綰自己畫的,看得出來,她心裏全是沈言,卻入了宮,最終鬱鬱寡歡,病逝了。
我在畫集最末,看到了皇後,她面前有鴆酒。
嘖!
我看到一些皇家密事,趕忙讓小央將之焚化,要想活得久,不能太聰明。
可我沒想到,這一箱閑書是皇後早就為我存下的坑。
焚化的煙塵吹上了天,我三個月未打開的大門竟然被打開了,皇後與太後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無數妃嬪,包括阿浣,她們的眼睛皆盯著我面前的火盆。
一個嬤嬤立馬沖了出來,將火盆之中的火打滅,並從中撿出來幾張黃紙。
???
我一臉不解的看向小央,她卻突然跪在人前,「太後娘娘,是小主說她害了浣貴人的孩子,今日是鬼節,要燒些紙錢祭奠亡魂。」
無視我疑惑的神情,她仍繼續哭著,「還有這本圖冊,她看著不知怎的要我燒掉它。」
原是那本書她沒燒,我眼看著皇後變了臉色,這回定是活不了了,但我不甘心的看著小央,質問她。
「小央,我待你不薄。」
她的神色奇怪,不敢直視我,可是實在不明白,她已跟著我五年了,怎會突然害我,她無爹娘在世,更無兄弟,我實在想不到理由。
「娘娘,你待我極好,」她沉下了眼睫,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可在太後與皇後娘娘面前,我不敢說謊。」
她的演技何時那麼好了?
可我不願相信,我拉著她的手問她:「小央,我說我會護著你的,誰威脅你誰要這樣做?」
小央不語,她鐵了心。
人證物證皆在,太後下旨將我打入了冷宮,不巧的是,這幾月謝行不在宮中,就連沈言也不在,這一切就好似安排好了一樣。
我看著另一個婢女替我收拾衣物,從錦繡華麗的念綰閣到冷寂蕭條的冷宮中,入宮這些年所有的事不斷在我的腦海走馬燈,最後我的記憶停在了乞巧節那晚,謝行說愛我之時。
哎!人生在世把情愛當頭,定然成不了事。
16
到冷宮第一日,我便看見了讓我吃驚的東西,就在冷宮後院。
陪我一同入冷宮的婢女叫安和,她一直跟著我,可我忽略了她,最後隻有她願意守著我。
她告訴我,冷宮後院的那間房裏關著一個十惡不赦的妃子,每夜經過冷宮,便能聽到她在哭喊,持續了多年,眾宮女說她早就死了,隻是此處鬧鬼而已。
說著,那般哭喊聲又響了起來,嚇得安和趕忙往我身邊縮。
此時正是午夜我睡不著,她也睡不著,可我膽大,想去看看。
她磨不過我,悄悄的跟著我,往後院那處院子走去,剛走近,那房間內便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房內的燈火也燃了起來。
「你命真大啊。」那聲音是皇後的,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沈綰綰。」
沈綰綰還活著?我墊著腳緩慢的走近,從破了洞中看進去,一張容顏盡毀的臉嚇了我一跳,她手腳皆被捆著,嘴裏一直在嗚咽。
安和貼了過來,看見這一幕,瞬間被嚇出了聲,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好在老天幫忙,一隻貓從旁邊跑了過去,這才打消屋內人的顧慮。
皇後似是恨極了沈綰綰,她用刀一刀一刀的挑開沈綰綰臉上結好了的疤,直到臉上被鮮血沾滿,才得意的笑起來。
「你知道嗎,你那個替身也進了冷宮了,你還指望她救你?。」她將我看過的那本畫集扔在地上,沈綰綰眼神惶恐,一腳將那本畫集踢得很遠。
「不是我的。」沈綰綰好像有些不正常,安和說她瘋了。「不是我。」
皇後發瘋似的笑起來,讓一旁的嬤嬤拿著鞭子使勁打她,她哭喊著,一句又一句,「言哥哥,救我。」
她一直念著的人竟是沈言,我開始懷疑謝行,他講的那個故事都是假的。
我問安和:「皇後和綰貴妃有何過節?」
她搖搖頭說:「未曾有,要說矛盾的話,或是綰貴妃的堂姊嫁給了皇後娘娘愛慕的人。」
如此這般,我便懂了,難怪謝行不喜皇後,皇後亦是雲淡風輕。
那夜,我回到房中時,抱緊了安和,我問她,「你想不想出去?」
她點點頭,也是,誰願意待在冷宮呢?
第二日,我在冷宮暈了過去,安和想盡辦法請來了太醫,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賀喜,我已有近兩個多月的身孕了。
我拉住安和的手,安撫她,「不出意外,今夜我們便能出去了。」
原本我來此處,便是為了沈綰綰,皇後手裏那本畫冊並不全,鴆酒後面,沈綰綰留了字,被我抹去了。
小央也是配合我演戲,她有更需要去的地方。
17
謝行歸宮時,我已被抬回了念綰閣。
他看著我笑得很開心,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因為他知道這個孩子定是他的,他說要復我的位分,待我生下孩子,便讓我做貴妃,立我的孩子做太子。
我趕忙阻止他,虛弱的拉著他的手說,「我想見一下我的爹娘。」
他答應了,我爹娘當日便進了我的念綰閣,可他們是將我賣掉的親爹娘。
她見我第一眼時,就認出我了,她忘了禮儀,坐在我的身旁問我:「阿薑,你怎麼能害你親妹妹呢?」
我看著她的臉,還是那副將我當做草芥的臉,便問她:「是阿浣與你說的?」
她神色如常,伸手將我的手拉著,「阿薑,她是你妹妹,自幼驕縱慣了。」
「與人私通,是驕縱?娘,你苦心教養的金貴女兒,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