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禹蘭昭主動退婚,那榮家的名聲就不會損失,太太也沒辦法再拿婚事拿捏 我,雖說這樣一來我的嫁妝可能還要扣在她手裏一段日子,但總有解決的辦法。
我低頭沉思的模樣或許讓他誤會了,禹蘭昭說道:「你不必擔心,退婚之事,是 我不想娶你,不算你家始亂終棄,我不會亂說。」
禹蘭昭用一種嫌棄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家老媽子看打秋風的窮親戚。
不對啊,現在是他家窮了呀!
「如此……還真是..」
「多謝」兩個字,饒是我臉皮厚,也有點兒說不出口。
「榮小姐可以走了。」
「額,好。」我走了兩步,又回去同他講,「你若是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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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小姐又準備給我開支票嗎?可我沒有回鄉下開鋪子的打算,也怕哪天黃浦江 裏多了我的屍首,所以,不用。」
我被他用我自己的話噎回去,不知道怎麼反駁。
「你若是真的愧疚,還請看好你那位表姐,讓她別再糾纏我。」
禹蘭昭說完,轉身關上了門。
我幾乎是逃離了那個簡陋的院子。
「開車,去姨媽家。」
「誰讓你帶我回去的,我不回去!」
我瞪了表姐一眼,「我看你是浪漫愛情小說讀多了,屎糊了腦子!
「你 . . .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知道啊,一個唱戲的,我不在乎,誰說我隻能嫁給督軍家的公子了,我就要 追求我的愛情!」
「他是禹蘭昭,我指腹為婚的男人。」
表姐傻了,水汪汪的杏核眼睜大,看起來非常不聰明,我估計剛才在院子裏我也 是這個表情。
「禹蘭昭?小月季?」
「所以你還要跟他過苦日子?你要把汪家榮家禹家還有督軍府的臉全部撕下來在 地上踩嗎?」
「我...我沒 ….」
我打開車上的草莓,塞了一個進她嘴裏,又自己吃了一個,「安心回去挨頓打繼 續當你的小姐吧,你以為自己有多厲害,禹家當年那樣豪奢的人家,現在唯一的 少爺和妓女做鄰居,皮鞋都買不起,在茶樓給人唱戲..你要是受得了這種生
活,我跟你姓。」
表姐不說話了,小月季就是禹蘭昭這件事給了她極大的打擊。
她最好想通,不然,總會被人強制「想通」。
我把表姐丟在汪家門外就走,我相信以她的自傲,是絕不會說出禹蘭昭和我的關 系的,而如果我同她一起回去,免不了被姨媽一起念叨幾小時,還不如一走了之。
車子剛駛離汪公館幾百米,就和姨父的車蹭了。
芮思明從車上下來,見到是我,臉上微微帶了笑意。
「我來汪公館拿資料,總長讓我順便幫他把車開回來。這下嘛,他肯定要扣我薪 水了。」
人家好聲好氣地說話,我自然也下車寒暄兩句,「知道你們這些政府人士兩袖清 風,你同姨父說,是我這個不長眼的撞了他的車,修車的錢記我賬上。」
我忽的想起來,「你把車開回來,怎麼去辦公廳呢?」
「叫個黃包車就行,不遠。」
「看來是老天爺讓我們撞上了,我今天沒什麼事,正好送你。你先去拿資料吧。
「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芮思明回去拿了檔,我把他送去了辦公廳。
好巧不巧,姨父在樓上看見芮思明從我的車上下去,非要給芮思明放半天假,說 讓我帶芮思明去幫他選一對袖扣。
他說芮思明眼光好,我熟悉路線,一定要我們配合起來,才能給他挑到合適的。
總長的面子不能不賣,何況他老人家鐵了心做這個月老,我倆沒什麼拒絕的餘 地,就一同去了百貨公司。
芮思明看上一枚玻璃種的玉石袖扣,古樸剔透。
他見我看了許久不說話,問我是否不合適。
我用指尖點著玻璃展示櫃,同他說:「東西還好,我隻是想起後天督軍府的宴會。
「怎麼了?」
店裏的暖色燈光顯得他的輪廓格外柔和,中和了金絲眼鏡帶來的淩厲感,讓我覺 得他沒有那麼危險了。
其實芮家我是知道的,靠開賭場和倒賣鴉片發的家,有錢是有錢,名聲卻臭。
芮思明不可能像他看起來那麼文質彬彬。 姨父能撮合他跟我,看得出是很器重他的。
「我是在想,督軍府這兩年風頭真大。後天的宴會,不知道要去多少政要名流, 以至於百貨公司的奢侈品都賣斷,店裏隻剩這種成色的玉。」我讓售貨小姐先去 包好,接著說,「讓你見笑了,我這不過是一點小感想。」
「不,你的眼光很準,看東西也足夠敏銳。」
包好後,售貨員要專門打開給我們驗看,等主顧確認了再放進袋子。
可就是驗看的時候,一個女子看上了那對袖扣。
「這個蠻好看,你們店裏還有沒有一樣的,給我拿一對來。」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玻璃種的隻有這一對,這位先生已經付過款了。」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見是一個穿著酒紅色洋裝的女人,那洋裝面料不便宜,她脖 子上戴著一條假珍珠項鏈,頭髮燙成當下最流行的捲髮,化著濃妝,典型的交際
花打扮。
一般人聽到售貨員這樣說,要麼就看看其他的,要麼就換家店,她卻沒有。
「你們把這個袖扣轉給我吧,我付你們雙倍的價錢。」
我又一次掃了一眼她脖子上的假珍珠項鏈。
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看什麼看?我有錢的!」
芮思明不想和這種人糾葛,準備拉我走,我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等等。
「那你付兩倍價錢給我好了。」
她以為我是看不起她,刻意給她難堪,立即從坤包裏拿出銀圓,照價兩倍給我。
將那袖扣拿到手,她得意地晃了晃袋子,「多謝你割愛啦。」
隨即踩著細跟鞋,噠噠噠地扭著屁股離開,徒留一屋子濃鬱的木質香水味。
芮思明不明所以跟我出去。
「那個袖扣品質算不得最好,有這個錢,我們可以換個更好的。」
芮思明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我是生意人,那位小姐明顯是剛得了貴人青睞,想買點好東西孝敬金主,正是 捨得花銷的時候,我忍不住想從她那裏賺點錢。」
芮思明估計理解不了我身為榮家大小姐,為何連這點小錢也要掙,眼神裏閃過疑 惑。
不過他也非常紳士地沒細問。
他開玩笑般地說:「你是想用袖扣討好汪先生,免了你的修車費吧?」
幾小時後,喝著咖啡的我看著對面的芮思明,心想,這小子還挺有意思的。
也許可以試試。
11
和芮思明逛了一下午,又吃了晚飯,回去的時候榮宅已經熄燈了。
小Y 頭巡夜見到我跟我問安,驚動了睡在姨太太房裏的父親。
他屋裏立時亮了燈,隔著牆吩咐我去書房等他。
他本來就是當兵的,兇神惡煞不怒自威,這時候啞著嗓子說話,把小丫頭嚇了一
跳。
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走她的,然後自己去書房等父親。
父親披著鬥篷到了書房,往太師椅上一坐。
「跪下。」
如果是小時候,我大概還會問一句為什麼,這些年心冷了,也懶得問了,我二話 不說,拿了個墊子跪著。
他許久不說話,自顧自地翻桌上一本書,好像忘了我一樣。
我知道他的套路,故意不理我,讓我想東想西越來越害怕,之後再罵我,事半功 倍。
約莫半小時過去,他終於捨得賞臉。
「知道錯哪兒了嗎?」
我在「不敬周氏、目無尊長、不友愛弟弟、拋頭露面不知廉恥」這幾個常見錯誤 裏轉了一圈,拿不準該認哪個錯。
「說話!啞巴了?!」
「額 ….我錯在..左腳先進的家門?」
那本書精準地向我砸過來,被我躲開。
「你一個要嫁人的女子,今天竟然在外面和男人拉拉扯扯有說有笑,你要把榮家
的臉都丟盡嗎!」
哦,原來是有人看見我和芮思明瞭。
也不知道哪個長舌頭的爛人看見了跟父親告狀,害得我大晚上還要跪一回。
針對這個問題,跟他說我沒有做或者我和芮思明清清白白是沒用的,人們隻相信 他們願意相信的,父親問出這種話,他就相信我是不檢點的,我說再多,都是狡
辯。
「父親,我不明白,自從我回國,從沒參加過大型社交場合,太太也沒帶我出去 見過世面,唯一就是去姨父家陪姨媽說說話,其餘時間都泡在工廠裏,即便我真 和男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了,誰知道我是榮家小姐?我怎麼就丟了榮家的臉了?
「你!」父親沒想到我角度這樣刁鑽,「你」了半天,最後來了一句,「強詞奪 理!鬼話連篇!」
看吧,即便我有理有據地跟他分析,他也還是對我有氣。
真是,去路邊撿一個孩子回來養,估計也沒有這麼恨吧。
「父親說是就是。父親問完了,我可以回屋裏休息了嗎?」
「你敢!」
「父親,明天我工廠有一批原材料到港口,必須親自去簽收,那是跟商會合作的 生意,出了事政府都要過問的。後天姨媽要帶我去參加督軍府的宴會,如果我今 天睡不好,明天也沒時間休息,那後天去上海名流都去的宴會上,可真是要丟榮 家的臉了。父親您還要我跪著嗎?」
父親一拍桌子,桌上的筆筒被他震倒,摔碎在地上。
「別以為你翅膀硬了就能跟我橫,老子永遠是你爹!滾回去休息!」
「是,多謝父親。」
我摸了摸膝蓋,心想,等著吧,明天我指定讓祖母知道你讓我跪了,你看她明天 收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