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裝模作樣的談判以談崩告終。
餘下的幾日祁槐序依舊日日來我這刷新存在感,換句話說是來找虐的。
「枝枝,你說我今日穿哪件長衫好?你曾誇過這件象牙白的,這件月白色你也誇過。」
我看著祁槐序下了朝褪掉官服便讓侍從拿著一堆衣服讓我為他挑選。
以往他衣櫃裡隻有灰黑色袍子,失憶後我經常為他置辦衣服挑選衣服,昏迷前我也熱衷於此,但是如今我便覺得沒必要,再說……他不是喜歡黑的嗎?
「丞相風神俊貌,出塵嫡仙穿什麼都好看,還請丞相自行定奪吧。」
他臉上有些許失落,強勾起唇角:「枝枝以往最喜歡為我挑選上朝後的常服了,說夫君的穿著往往代表其夫人的品位,還說..」
「便選這件玄黑色吧。」我打斷他的回憶。
他連嘴角都勾不起來了,黑色,鬱歡最喜歡他穿的顏色。
和他小打小鬧了一個多月。除了刺激得他體無完膚任務也沒有太大的進展,是時候下一劑猛藥了。
我站在他的書房門口,本可直接進去的,還是叫他的侍從通報了一聲。
書房傳來重物掉落的聲音,隨即祁槐序匆忙出來,是掩蓋不住的驚喜:「阿枝,你來了。」
我點頭:「有事想與你商議,可否去書房?」
「好,好。」他快速牽起我的手往書房走去,剛才的聲響是一塊硯臺,掉落在了地上。
書房什麼也沒有變,書桌旁的軟榻還鋪著厚厚的白絨毛皮毯:「我不知你今日會來書房便沒讓人備上你愛吃的山楂酥,我現在叫人去做。
「枝枝,可是來看話本的?你上次還未看完的那本放在了書架上我去幫你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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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這次來我是和你商量和離的。」我拿出準備好的和離書。
「無論是和離還是被休我都接受,若是丞相擔心,我也會在出府前為丞相尋一位賢良之妻,以您之尊想必會有很多小娘子願意託付於您。」
他的呼吸漸重,微抖著手接過然後未看一眼便直接丟到剛剛倒地的硯臺上面,還有未乾的墨將紙頁浸透。
和離書就毀了。
開口艱澀帶著乞求:「鬱枝,莫這樣,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他又攥緊我的手,強迫著十指緊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莫把我..莫把我推開,我真的願意贖罪,用我一生贖罪。
「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僅此一次。」
我甩開他的手,毫不費力。
望了一眼已經毀了的和離書,轉身離開:「我不願意,和離書毀了我還有,望丞相放我一條生路。」
「枝枝!」
當天傍晚就有暗衛來我園子,他佝著身子恭敬道:「夫人,大人悲痛咳血,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不讓屬下等近身,求夫人去看看大人。」說著便跪了下來。
呵,苦肉計?
「你去和你大人說,我不會去看他的,除非他同意和離。」
夜幕深深,雷雨陣陣,我要淡絳不要跟隨自己,打著燈籠撐著紙傘便去了祁槐序那邊,似乎是真的下了令,他的院子裡空無一人,我推門而入,點燃一根燈燭,室內便有了一點朦朧之光。
這裡比我在時清冷了不少,東西不多,也方便我一眼看見床上的男人。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眉頭緊皺,似乎在忍受什麼難以忍受的,我提著燈籠走過去還可以看到一攤血跡。
燭火之光讓他睜開了眼。
我被嚇了一跳,他也由歡喜變為痛苦:「枝枝,我沒有同意和離。」
我將燈籠放遠了點:「我隻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他笑著:「不會死的,我要與枝枝白頭偕老。」
他強撐著站起來,被我輕輕一按便又倒在了床上,我居高臨下地望著,語氣格外誠懇:「我不想和你白頭偕老,我隻希望可以活著然後去西境孝敬父親。」
他也不理會我的拒絕,伸手攥住我的裙襬:「好,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看嶽丈。
「枝枝來看我,是在關心我嗎?」
「不是。」我提起燈籠準備走,走到門前的時候我回頭,「大人還是叫個大夫吧,免得和離書沒有大人的掌印可就不算數了。」
「枝枝….」他又叫住了我,我轉身時他已經站了起來,從黑暗中一步步朝我走過來,還有些翅趄。
「要怎樣才能夠原諒。」
他的嘴角還有血痕,目光殷切地看著我,看起來可憐極了。
「原諒你?」我笑了。
「京城西南處的伽藍寺有個一百九十九階的小道,你若是能夠虔誠地從下跪著上去來回三次,那我便原諒你。
「怎樣,你願意嗎?」
他沒有說話,我撐傘離開。
從承相府到伽藍寺都需要半個時辰,何況來回三次將近六百個臺階要跪。
半夜雨下得更大,雷聲轟鳴,有人敲響窗柩,淡絳守夜,警惕地問是誰。
那人說是祁槐序的侍衛,淡絳便將我叫醒。
「夫人,大人昏倒在伽藍寺了,求求夫人前去照看。」
我叫淡絳給我換上衣服,出門便看到等在門口的侍衛,是祁槐序的心腹之一,我便隨他坐上馬車,到伽藍寺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從階梯的最下望過去,仿佛一望無際,而最頂端倒著一個男子,周圍是守護在他兩邊的暗衛,我撐著傘走過去,其中一人便單膝跪地道:「夫人,大人說您沒有來之前不許動他,屬下等人已經見證大人跪了三回,還請夫人原諒大人。」
我走上前:「現在已是半夜,你去問小師父要間禪房應急,我來照看他。」
祁槐序身上已被淋透,額間還有膝蓋都在滲血,我叫他屬下給他換了衣服後便拿起藥粉為他上藥。
他掙扎著睜開眼,握住我上藥的手,似乎有些發燒,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枝枝,五百九十七階,一個不少一階沒落。
「每跪一次我便在心中祈求佛祖讓我的夫人原諒我。
「可否再施捨一次機會給我。」
我接著給他上藥:「我說過的話便會信守承諾。」
他把頭撇過去,隻用餘光注視我:「隻是為了守信罷了。
「枝枝,我要的是你的真心。」
我把他的頭扳正,低頭吻上蒼白的唇:「夠真心嗎?」
他的聲音喑啞:「.…夠了。」
11
我和祁槐序回去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下午,我看著那些出來迎接的侍從都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這府內終於不要如此壓抑了。
一切恢復成了失憶時的樣子,但平靜不了多久的。
隆冬時分,各地藩王便要向朝廷進貢,有些得了特許還得進京述職,那麼就會有一場皇家盛宴。
朝堂上傅啟留了祁槐序去御書房商議,過了兩盞茶的時辰祁槐序便欲請罪告辭:「皇上,微臣恐怕得先行告辭了,臣妻每每會在家等臣下朝,若是過晚了她會擔
憂。」
傅啟微眯著眼:「沒想到槐序和夫人如此恩愛,如此三日後的國宴可記得帶上夫
人。」
祁槐序遲疑了片刻,退了下去。
我已經在他書房看了一本狗血話本了,以往他下朝便會來書房,所以為了立個恩愛人設我便會醒後到他書房看書順便等他。
耳旁傳來了開門聲,我沒有理會,隨機便被帶有一絲寒氣的身軀圈住。
「冷。」
「抱歉,夫君沒忍住。」說是這樣說卻也依舊沒有鬆手,甚至直接將我抱起一起躺在軟榻上。
好在屋子裡燒了地龍,軟榻上也有厚厚的毯子和湯婆子。
「三日後有國宴,可想去?」
「國宴?」我好奇地看向他。
「嗯,有藩王回京,受邀官員可帶妻兒入宴,今日下朝時皇上說要我帶上你,但枝枝若嫌太冷,不想去便不去。」
我將話本合上:「既是皇上所說,那便隻能從命了。」
「你的想法更為重要,不必在乎其他,自有夫君在。」他強調。
「我也許久未曾出去了,正好可以趁這次機會…..」進行任務。
我放下本子,圈住他的脖頸,調皮地問道:「還是夫君不想我去?」
他無奈嘆息,卻不自覺勾起了唇:「你啊….」
宴會那天,祁槐序穿著暗紅色的官服,真正像個攪弄朝堂的權臣,身姿絕絕,深沉難測,雖然他旁邊的我快被他要求穿成一個球,但我比他更高級,我是來攪弄這個世界的。
馬車上我把我的不高興寫在了臉上,他把玩著我的指尖安慰:「大夫說了身子弱要注意保暖。」
呵。
宴會瑣碎無聊,除了歌舞表演,藩王獻禮,各種打量過來的眼神,倒還有一件大事,傅啟讓人宣旨封鬱歡為貴妃暫掌鳳印管理後宮。
這倒是和原本不同,按道理說鬱歡應該是傅啟登帝後一年就封為了皇後,可現在已經三年了,還隻封了個貴妃。
鬱歡不行啊。
不過這世界已經亂得捋不直了,也不在乎這一點亂。
國宴隻允許官員帶嫡妻,所以夫妻是坐在一起的。
「這兒太悶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他停下挑魚刺的動作:「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