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諷刺,一個外人都能自如出入的婚房。
「姐姐,祁哥哥還沒來嗎?
「沒事,祁哥哥隻怕還在書房忙於事務,姐姐要體諒。」
我蓋頭還未掀,身旁的小侍女淡絳皺眉委婉:「二小姐,今天是大小姐的洞房夜,這於理不合,您還是快快回府吧。」
傳來的聲音格外委屈:「姐姐,難道妹妹想來道喜也不行嗎?往日祁哥哥的府邸我是想來便來,這臥房離書房多遠,哪處假山最奇特我比姐姐還清楚,何況平時祁哥哥待我極好,連我今日戴的簪子都是他送的,我來替祁哥哥說句話,為何要避諱?」
她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的女主把祁槐序歸為自己人,而這個自己人突然要娶自己的嫡姐,這讓她感到了背叛,於是急匆匆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些心機但不多。
我沒有回話,空氣裡一陣靜默,倒顯得她有些無理取鬧了,可這裡隻有我和侍女淡絳,沒有心疼她的人,也沒有覺得她天真活潑的人,她了無趣味,委屈冷哼一聲走了。
待她走後,我一把掀開蓋頭,惹得淡絳一聲驚呼。
我朝她一笑:「無礙,若是等著別人來揭怕是得等到海枯石爛。」
現在正是反派勢力瘋長的時候,他不會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人浪費時間。
淡絳嘟囔:「二小姐也並非王妃說的那般天真爛漫又格外知禮節嘛!」系統也在我腦海裡叫囂為了祁槐序不值得,是渣男。
我對內外兩種聲音自動屏蔽,心裡敞亮。
天真爛漫又怎麼會格外知禮節呢?隻是皇室的兒媳婦需要知禮節。
而祁槐序也算不得渣男,隻是各取所需的不愛罷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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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後的兩年裡我扮演好愛慕他的小娘子,依舊事事掛念他,事事在乎他,隻是這裡面的情分有多少,我自己也不知。
隻是想著他的人生這般悽慘了,我又是來讓他走上這條慘路的,難免會心疼他。
這兩年發生了不少事,蒼國老帝昏聵,聽信宦官,沉迷美色,各位皇子蠢蠢欲
動,改天換日是早晚的事,祁槐序從太子陣營跳到了男主四皇子陣營為其出謀劃策。
當年祁氏勾結敵國的事件在他聯合父親的操作下翻了案,祁家流亡途中凋零了不少人,這次得以沉冤還京,祁家再次官拜丞相,祁家獨子祁槐序的名聲在京城大噪,而與其髮妻感情不睦的傳聞也愈演愈烈。
我雖常年蝸居在院子裡,但這些傳聞也都靠著淡絳和系統聽了個七七八八,更何況還有女主隔三差五拿著冊子來勸我為反派多納幾個妾室。
也不知道她這麼豁達的心胸為何以後會要男主為她立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但至少已經氣得淡絳臉色真的淡絳(粉紅)了起來。
我開玩笑似的與祁槐序說,他隻會淡淡地瞥我一眼,留下一句:「我不會納妾室,但阿歡是好心的,你不要和她計較。」
我笑著,但以後也不會說了。
就像剛成婚那時,我看他吃了鬱歡贈他的桂花糕,以為他喜歡,便親手為他做,結果放涼了也不見他拿起過,所以我便再也不會親手做了。
我總在次次試探他、感知他、溫暖他,但若是遭到了他的抗拒,我便也不會堅持下去。
天道預定的軌跡走到了最高潮。
蒼國老帝駕崩了,在一個寵妃的床上。
各方勢力撕掉偽裝兵戈相向,最終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最不起眼的四皇子奪得皇位,其中最大的功臣無疑是祁槐序。
他們功成名就卻也樹敵不少。
按道理我本不應該牽扯進他們的恩怨當中,可誰叫女主缺了個活靶子,而我就是那個最好的活靶子。
那幾個月是他對我最為耐心溫和的時月,可他對我越寵溺我就對他越心涼,大抵是.…失望吧。
新帝登基,餘孽未清,其中最大的勢力是當初聯手舊帝將祁家流放最後被反派算計抄家的太子黨,右丞相蕭忠顯。
既要報復新帝傅啟,又要報復反派祁槐序,順便拿捏在奪帝中立下赫赫戰功的燕奕那….女主鬱歡就是她最好的人質。
你看,隻要用心之人稍稍觀察都知道鬱歡在那幾個男人心中的地位。
他們不是沒有預料,傅啟將她秘密接進宮中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燕奕將親手做的暗器贈予他,而祁槐序為她製造了一個轉移目光的擋箭牌。
那個擋箭牌就是他的結髮妻子,一個嘗試溫暖他六年的人。
我從來都知道他是反叛,是心狠手辣的,是步步算計的,隻是付諸在自己身上還是免不了難過。
那段日子我總是問他:「夫君怎麼突然這麼好?」
他眉頭輕皺,沉聲道:「.…你我夫妻本應如此。」
我勾上他的小指,仰頭望向他:「那..…阿枝希望夫君可以一直如此,好嗎?」
很可笑,在京城裡我們的夫妻關係像是買通了天橋底下說書的,傳得沸沸揚揚,眾人都知祁丞相愛慘了他的夫人。
「祁丞相的夫人不知耍了什麼手段,之前還聽說夫妻關係不睦,現在祁大人啊對她死心塌地的。」
「我聽聞祁大人曾親口說出此生唯她一人的話語,真叫我們這些後院一鍋粥的羨慕。」
「要是他夫人肯出個馭夫之道的書便大好了,我定字字不落地背完。」
「我曾見過祁丞相夫人,說實在的,那臉長得確實是該被夫君寵溺疼愛的樣子,聽說祁丞相前一陣子還在後院為她放煙花呢。」
可惜百密一疏,或者說他們逃不開劇情,那一日他出門得很匆忙,我故意在門廊撞見他,從系統那裡得知今日是蒼國的宴花節,鬱歡偷摸著出去玩,結果失蹤了。
我叫住他,輕輕扯住他的衣袖是誰也看不懂的挽留:「夫君,你穿的這件佛頭青素面錦衣是我早晨為你挑的,我看你平時總是一身玄黑,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夫君好生俊朗,以後讓我來為你挑選衣服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他的反應我不記得了,也許根本沒有回答,甩袖時任由我抓不住。
他並不喜歡我為他挑的衣服,隻是匆忙地隨手拿過我為他備好在一旁的外衫,他喜歡黑色,因為鬱歡曾誇過他穿黑色顯得格外俊朗。
他走後,我便該靜靜等待屬於我的結局的到來,隻是我仍舊對他存有一絲痴妄,一絲而已。
為了不牽扯到無辜的小侍女淡絳,我喚她去城東買我最喜歡的紫蘇桃子,她因著這一陣子我和祁槐序的關係格外歡喜,蹦蹦跳跳地去了。
真傻。
綁架一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官夫人可比綁架被護在皇宮裡的主要目標容易多了。
經過一陣眩暈和慌亂,清醒時已經和女主綁在一起了,她泫然若泣地被麻布堵住
了嘴,嗚嗚地叫著。
和她相比,我平靜得可怕。
簫忠顯逃亡的日子似乎過得不是很順暢,聽著遠處的聲響他的部下也是處於劣勢,此時已經是瘋魔形象,他拿著匕首挑起我的下巴,那雙眼睛依舊透著精明:
「嘖嘖,多麼妙的一張臉,老夫今日也想賭一把,看看謀略如神的祁相是不是也分不清魚目珍珠。」
我依舊不語,靜靜地看著祁槐序率先殺過來,看著簫忠顯扯下我們口中粗布,看著傅啟,燕奕帶著援兵趕來,看著他選擇了鬱歡,看著身體裡噴湧出的鮮紅和迷蒙的他。
嗯….我失敗了。
不該心疼他的。
7
「小系統,你可曾覺得在這個任務中我錯得太過離譜?」回到任務世界之前我問向系統。
它回復得很迅速:「系統無法評判任務者的對錯,隻是根據精密數據分析,任務者在執行任務時看似知曉人物命運處於優勢,實則過於被動,且產生了不必要的情緒,除非過度0。c,否則系統不會幹涉任務者的行為,希望任務者再接再厲。」
果然,是我錯得離譜。
不過,既然說我被動,那這次..我便不破不立。
意識回到這具身體的時候還是處於不能動彈的植物人狀態,這次部門沒有福利待遇,連傳送過來的能量都不充足,以至於系統修復這具身體的時候都不能一蹴而就。
還是鬱枝,還是祁槐序成婚的妻子,不過也是在床上躺了兩年無知無覺隻有呼吸心跳的廢人。
根據系統告知,在部門的操作下這副身子在被割喉後搶救及時且沒有損傷重要血管,反派在看到玉佩後慌忙補救用蒼帝傅啟欠下的人情換了宮中的傳世神藥,八瓣仙蘭。
隻把命救回來了,人昏迷了兩年。
最開始恢復的是觸覺和溫覺,所以能感覺到有人解開了衣襟用溫熱的帕子輕拭肌膚,力道不重不輕,像是幫自己擦拭了多次。
擦拭後好似留戀地用指腹摩挲脖頸的疤痕。
應該是淡絳吧,不知這兩年她過得可好。
第二天系統能量的修復下恢復了嗅覺,是淡淡的清冷香,不知在哪裡聞過,有些熟悉。
第三日恢復的是聽覺,能夠聽見小侍女嘰嘰喳喳的聲音了,不過和之前相比她性子悶了許多,喜歡念叨我怎麼還不清醒過來,還喜歡在我耳邊說反派.……虛偽?
第四日什麼也沒恢復,似乎是味覺,可我也感受不到,不過聽到祁槐序的聲音了。
他的聲音很是受傷:「枝枝,今日可否醒來?」
無人應答,他摸了摸我的頭髮又說:「枝枝何時醒來,夫君帶你看煙花。」
是挺虛偽的,虛偽透了。
接下來的兩周我的身體似乎沒有什麼變化,耳邊也沒有祁槐序的聲音,隻有淡絳每天的嘆息。
兩周後的一天,我睜開了眼。
力氣一點點回到身體,我下了床:「任務者身體修復完畢,可以開啟攻略。」
淡絳正巧走進來,驚呼著摔掉了端在手上的銅盆:
「小姐!」
我沒有回應她,懵懂地張望著周圍,然後沉默著走出了這間陌生的臥房。
院子裡有幾個侍女奴僕在掃灑,見到我穿著中衣隻身一人走了出來,驚慌地扔下掃帚跑了。
怎麼?以為見到鬼了?
我站在屋檐下,陽光正好,我伸出手任由它散漫在我的掌心。
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了。
南方水患,祁槐序奉旨處理,緊趕慢趕跑死了三匹馬趕在兩周內回京,才剛到城
門口就有暗衛來報,立即策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