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偏偏冤家路窄。
我跟劉姨拉著我去拿血檢報告單時,碰巧看到謝子笙和葉然。
葉然左手包著紗布,臉色慘白,眼裏淚光點點。
「子笙,別生氣,好不好?我就是想給你做碗面。」
謝子笙哼了一聲:「沈欣怡會給我做,你省省。」
他雖然這麼說,但擔憂的神色誰也瞞不住。
他的眼睛牢牢盯著葉然,生怕她再消失似的。
以至於我就在他倆身後兩米,他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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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見他實在有點倒胃口,倒是劉姨認出他,當即喊開了。
「謝先生,謝先生,您是來找沈小姐的?」
我想阻止已經晚了,謝子笙和葉然齊齊回頭。
但劉姨絕對想不到,謝子笙走過來的第一句,既不是關心我的身體,也不是笑著 打招呼,而是——「沈欣怡,你這麼閑,跟蹤我?」
他將葉然護在身後,皺眉低聲呵責。
劉姨愣了。
我卻被逗笑,沒忍住問他:「你來看腦子?」
大概是末末攻略謝子笙的三年,對他太過千依百順,聽到我罵他,一時愣住。
「欣怡,昨天你訂婚真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暈倒的。」葉然泫然欲泣,從謝 子笙身後露出可憐可愛的一張臉。
暈倒,呵,慣用的伎倆。
可笑的是,我就死於這個伎倆。
沒關係,你們一個兩個都跑不掉。
劉姨不明所以,不甘人不接話,忙插話進來:「陳先生,沈小姐昨天吐了好多血 呢。」
謝子笙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他一把奪過我的報告。
報告顯示我一切正常,僅是有點貧血。
謝子笙面色稍緩,又冷著臉把我拉到一邊。
「就算葉然回來,我還是會和你結婚。」
「葉然身體不好你也要學?能不能放我省點心,安分一點?」
他喋喋不休,卻已經耗盡我的耐心。
我掙開他的手,拿回報告:「結婚就不必了,我還不至於爭一根爛黃瓜。」
謝子笙一時有些怔住,繼而面色更加難看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束了,你大可以安心。」
「對了,有人出三千萬買我的股份,你準備出多少?今晚之前給我準確回復,明 天就要簽合同。」
一個月的時間太短,股權買賣的事我一早就緊鑼密鼓地開展。
得益於公司的發展前景不錯,我作為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凡是聯繫過的對家,無 一不出高價。
其實我知道公司的流動資金不多,謝子笙給不了。
他要想收購我的股份,肯定負債累累,到時候我稍一操作公司必定破產。 他不收購的話,公司的大權可就要旁落。
總之,我不會讓他好過。
謝子笙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幾乎黑成鍋底。
他心情不好,我可太開心了,從昨天到現在沒笑得這麼歡樂過。
謝子笙伸手想摸我的臉,被我躲開了。
他眸中閃過一絲煩躁和不解。
大概是想不明白,以前一哄就好的我,怎麼變得這麼難纏。
「你又在鬧脾氣,以後別說『結束了』這樣的話。」
「我們都要結婚了,這話不吉利,你放心,葉然她——」
謝子笙還想說什麼,突然——「有人暈倒啦!」
他忙扭頭去看,正看到葉然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樣子。
他想也不想,急忙撥開眾人,俯身抱起他的白月光。
「無聊的戲碼。」我哂笑,轉身就走。
7.
爸媽年輕的時候一直想出去旅遊,奈何當時忙著生意,沒得空。
後來爸媽的小公司因為經濟效益差沒開下去。
二老一直想做其他投資,都以失敗告終,這兩年才逐漸甘願宅家裏。
我想著,陪他們到處轉轉,就當是一場漫長的告別吧。
隻是時間太短,好多遺憾都沒法彌補了。
我鼻子忽而一酸,放下手上疊好的衣服給老爸打去電話。
「旅遊?公司事不忙?」
那頭的背景音嘈雜,間或有「碰」「吃」的音節傳來,老爸應該在搓麻將。
「不忙,趁你和老媽還有力氣,去爬爬山、看看水。」
老爸就笑,很得意地和牌友們抱怨:「哎喲,你說我家這丫頭,工作都不忙,非 要帶我們兩口子出去玩。」
我鼻子酸得更厲害,忙捂住話筒,喘口氣紓解。
他顯擺完了,才又和我說:「行,那謝子笙也一起?」
「不,就我、我媽和你。」我們才是一家人。
掛斷電話,我又開始苦惱一件事。
該怎麼和二老交代我和謝子笙掰了?
昨天因為老爸心情激動,所以沒敢直言,怕再刺激他。
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我太久,我立刻想到一個主意。
反正我媽要的是我能嫁人生子,至於對象是誰,關係不大。
再說謝子笙也沒有多愛敬他們。
我收拾完婚房裏屬於自己的東西,便叫來搬家公司。
這作為婚房的大平層是我跟謝子笙一起出錢買的,得讓律師來拿回我的錢。
可惜了,這麼好的視野和地段。
想到謝狗曾在這裏住過,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也沒留在這裏的念頭。
搬家師傅搬得差不多時,正撞上回來的謝子笙。
彼時我已經取下跟他的結婚照,正一寸一寸將我的形象從他身邊剝離。 我剪得很認真,以至於謝子笙奪走照片,才發覺這個狗的存在。
「為什麼?」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氣壓極低地詰問著,「是我最近太縱容你,你 一次次要惹我生氣?」
「好啊,搬家、剪婚紗照,給你臺階你不要,真的要分手是吧?」
「我同意了,你一走我就把葉然接過來。」
「你滿意了?」
他一聲高過一聲,嚇得搬家師傅箱子都沒抱穩,摔在地上。
幾團毛線骨碌碌滾出來,灰色的羊絨毛線另一端,連接著一件沒織好的男款毛衣。
原本要織給謝子笙的毛衣。
末末的攻略手段罷了。
謝子笙看到了那東西,眼中閃過一絲愉悅。
他還以為我鬧過後會跟他重歸於好,巴巴地奉上真心給他踐踏。
好可惜,他還不知道我恨透了他,而末末對他好,也不過想完成任務。
他一副紆尊降貴哄人的樣子,板著臉,語氣有些不自在:「好了,別鬧,我預約 了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今晚——」
我從他手裏抽出婚紗照,吭哧吭哧剪完最後一點。
然後把我的那部分放進包裏,也不再看謝子笙,徑直離開。
沒把他放眼裏的舉動似乎徹底惹怒這隻狗。
謝子笙一把攥住我的手臂,狠狠往後一帶。
後面正巧有個櫃子,我毫無防備,右手肘因為慣性撞擊到櫃門上。
痛!
劇痛瞬間侵蝕我的思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捂著傷處倚靠櫃子,背後冷汗淋漓。
始作俑者此時慌忙走來,試圖扶我起來。
「欣怡,我,我剛剛有點失控,你怎麼樣?」
怒火中燒,我伸手就要撓他,五臟六腑卻又因為情緒激動而疼痛起來。
有東西從嘴角淌下來,一股子甜腥氣。
末末也在此刻蘇醒:「別動氣,沒有我的控制,你這身體會很虛弱。」
謝子笙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給我擦。
「你哪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離我,遠點。」
我抽著氣說完,側身避開他的觸碰。
低頭看傷處,右手肘處一片瘀青,並且顏色逐漸加深,活似大塊的屍斑。
謝子笙當然也看到了,他抖著嘴唇:「我不知道會傷到你,我——」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打電話報警。
正好搬家師傅在,他能作證謝子笙的暴力行為。
這件事以謝子笙在看守所拘留七天為結尾。
當晚我們在派出所分開的時候,他忽然叫住我,說「對不起」。
他又言辭懇切地讓我記得去醫院檢查身體。
他後面還有話要說,隱約喚我的名字,但我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8.
股權轉讓的事全權交給律師辦的。
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賣得三千五百萬,足夠爸媽衣食無憂。
收到款的時候,我正跟爸媽在法國埃菲爾鐵塔下拍照。
捲髮的性感法國女郎幫我們按下快門鍵,留下一家三口開懷的笑顏。
「不是我說,這鐵塔比不上咱中國的長城,閨女,咱再爬一次長城唄。」
「行,想爬幾次都成。」
我笑著應下,老媽卻給老爸一肘子:「別聽你爸的,他那是怕出去炫耀,那幫老 夥計不知道埃菲爾鐵塔是個什麼東西。」
兩人於是拌起嘴來。
我落後他們一步,有些貪婪地看著相機裏的一張張照片。
已經,過去八天,隻剩下二十二天。
正失神,一雙刷得鋥光瓦亮的皮鞋出現在眼前,抬頭,就看到一位打扮格外騷包 的男人。
他一身戧駁領西裝,花襯衫,西褲被他的長腿撐得格外筆直。
「薛重,你能不能打扮正常點?!」
我扶額,就知道找這貨來幫忙要出麼蛾子。
薛重是我大學同學,性別男,如今在法國有一家服裝設計工作室。
我不是他的菜,他喜歡辣妹。
我生前跟他關係不錯,即便他在法國定居,我們也有聯繫。
「盛裝打扮,你別不知好歹。」
他跟個花孔雀似的展示他漂亮的西裝,白了我一眼,又滿面笑容地跟我爸媽打招 呼。
「叔叔阿姨好,我是欣怡的大學同學,薛重。」
薛重長得乖,尤其是跟較為陰沉的謝子笙相比,他更討長輩歡心。
我爸媽見到他,也是高興得不行,拉著他問這片哪好玩。
不愧是我爸媽,隻想催婚,對象是誰不重要。
謝子笙的事我已經搞定。
其實也簡單,我支支吾吾地跟我媽說謝子笙似乎不太行。
不論是我在愛著謝子笙的時候,還是末末攻略他的時候,這具身體都沒和謝狗 發生過關系。
我媽當時很震驚,說怪不得。
既然他們催婚是為了要孩子,一個不太行的男人,又有什麼用?
所以他們很支持我分手,我爸甚至臉不紅氣不喘地評價:「長得人高馬大,嘖嘖 嘖。」
但這些謝子笙都不知道,畢竟他今天才會從拘留所放出來。
我已經拉黑他,我父母手機上的通訊錄也把他拉黑。
有薛重的加入,我爸媽都覺得法國之旅很有意思。
薛重說他在大學就追求我,一直愛著我。
他撒謊比真的還真。
我答應了薛重的追求。
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但爸媽深信不疑。
甚至在薛重告白,我媽還哭了,她說:「我家囪囡人見人愛,終於找到真心愛她 的人了。」
她和我爸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
我眼淚瞬間就下來,原來他們也看得出,謝子笙根本對我不好。
可是,這都是假的,媽媽。
你的女兒三年前就死了。
9.
死亡倒計時第十八天,我跟薛重訂婚。
訂婚宴很簡單,隻有我的父母和薛重的父母。
相比上次訂婚的難堪和尷尬,這一次氣氛很融洽。
薛重父母都是很溫和的人,他們大概從薛重那知道我的請求,一直很配合演戲。
宴會中途,我到酒店的陽臺眺望遠處。
遠處花仙子雕像下噴泉濺起水花,彩虹於陽光下形成,有種炫目的美。
身後腳步聲響起,騷包薛重的香水味率先鑽進鼻腔。
我回頭看了眼一臉凝重的他:「謝謝啦,苦著臉幹嘛?」
他沉默著:「再嚴重的病也有治癒的可能,你與其在這裏讓我陪你演戲,不如早 點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