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不用麻煩了,總之到時候請你不要讓我爸媽知道我的死訊,然後繼
續演戲,用我的口吻給他們發發照片,我找人制定了變聲器,打電話的時候可以 用 … 」
我忽然有些哽咽,緩了一下:「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薛重拍拍我的肩:「行了,你幫我的也很多。」
之前他工作室虧本,負債之下險些自尋短見,我幫他渡過危機。
我們都沒再說話,氣氛有些沉悶。
「我需要你幫忙的會整理成冊,發給你。真的拜託了。」
「好。」他回得鄭重。
Advertisement
我所有的錢已做好理財和信託,每月會有一筆不菲的錢打入爸媽的帳戶,供他們 日常開銷。
我還給他們買了離市醫院最近的房子,我給他們買很多保險……
每天做這些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三年前我沒死該多好啊。
如果,謝子笙當時叫上我一起該多好。
我恨透了他。
於是我拿起手機,撥通了稅務局的電話。
公司有漏稅的情況,末末攻略他的時候原本要說的,被我按下了。
這份大禮,就等著這時候送出去呢。
沒到一天,我就刷到了國內的帖子,說是有公司漏稅近千萬,資金已被凍結雲雲。
我知道謝子笙有海外的大單子,資金被凍結就無法進原材料,耽誤進度,等著他 的是合作商的翻臉不認人。
他現在應該很頭疼吧。
不知道葉然有沒有在他身側溫聲軟語地安慰呢。
我關上手機,跟上爸媽的腳步。
現在我們正在阿爾卑斯山下漫步。
天氣很好,我的心情也很好。
10.
倒計時第十五天,我又做夢了。
雨下得很大。
我拿著手電筒在林子裏慌亂地奔逃。
其實我不知道該到哪去。
隻是單純地想擺脫電閃雷鳴、樹影婆娑給我帶來的恐懼。
周圍是黑的,隻有手電筒一簇微弱的光。
我在喊,但風雨聲太大,傳出去的隻有驟雨狂風的呼號。
我聽不到夢裏的自己在喊什麼,但我知道她在說:「謝子笙,謝子笙!」
她想說,謝子笙你們在哪裡,謝子笙和葉然在哪裡。
然後我摔了一跤,滾啊滾,再爬起來的時候,腳踩在水裏。
好黑,根本辨不清方向,手電筒也不見了。
然後我——
「呼——」我驚醒,酒店拉上的窗簾透出外面燦爛的陽光。
我聽到末末打了個哈欠:「做噩夢啦,別怕,都過去了。」
我應了一聲,起來穿衣洗漱,然後準備帶爸媽回國。
小半月的異國之旅,讓老兩口有點不自在,說還是在自己國家待著舒心。
我也是故意帶他們在國外玩這麼久,這樣以後他們就懶得出國,懶得去法國,就 不會知道我的死訊。
我沒想到在機場會遇到謝子笙。
當時爸媽在機場免稅店買東西,薛重俯身給我擺弄新買的胸針,他毫無徵兆地出 現,一拳打在薛重的臉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去看薛重,卻被謝子笙拽住胳膊。
「你神經病啊!」我直接甩他一耳光,趕忙去看薛重的情況。
嘖,薛重這鼻子花了小十萬,別給打歪了。
「啊,你快看我鼻子有事沒事!」
薛重白皙的一張臉上,左顴骨卻是紅腫起來。
「沒事,沒打到你鼻子。」
我有些慶倖,扶起薛重。
「你就這麼喜歡他?」
謝子笙質問著,我不耐煩地看他,他的眼睛已經紅了,嘴唇因憤怒而顫抖。
我不明白他的憤怒從何而來,也不想明白。
這時機場的保安也已經趕來制服謝子笙。
我怕爸媽看到謝狗心情會不好,拉著薛重擠開人群要離開。
身後是謝子笙撕心裂肺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沈欣怡」。
但他太煩了,被保安捂住了嘴巴,隻能無力掙扎。
爸媽從店裏探頭想湊熱鬧。
「誰在叫?」
「狗,託運的狗在叫。」我把他們哄著走了。
末末忽然開口:「系統顯示,謝子笙的攻略值倒退百分之十。」
主不在乎。
11.
倒計時第十四天。
我的身體情況開始變糟,一開始隻是簡單的咳嗽,漸漸帶著血絲。
末末說,這是沒有系統的庇護,身體器官會在十四天內急速衰竭。
「我錯了,換你回來,你會很痛苦。」
我笑笑表示一切都好。
回國後還是繼續旅遊。
末末告訴我,謝子笙的攻略值每天都在減少。
我讓她不用再通知。
12.
倒計時第十三天。
謝子笙的公司股票大跌。
彼時我正帶著爸媽回老家,同行的還有薛重。
我說想跟薛重儘快結婚,國內一次,國外辦一次。
父母笑得合不攏嘴,表示一定要大辦特辦。
僅是在老家辦個酒席,就要花費兩天時間。
不過爸媽開心就好。
其間我帶薛重在家鄉小鎮走了走,我也算故地重遊,死前看一眼從小生活的地方。
「這是我小學,初中部在後面。」
「這個美食街,當時有錢我就會拉著朋友來吃。」
「這是書店,老闆和我們班主任認識,推薦的書又貴又不好寫。」
我帶著薛重每走過一個地方,眼前就會閃過謝子笙和葉然的臉
是的,我的朋友就是謝子笙和葉然。
說起來,我和謝子笙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
他父母早亡,家庭貧困,五年級時轉來我的小學。
我喜歡他的理由很簡單,他願意把作業給我抄。
後來這種喜歡就變成了少女的心事,成為男女的喜歡。
初二那年,葉然來了,她加入了我們的小團體。
我們三個相處得不錯,葉然也沒有那麼愛暈倒,我還是三個人裏的老大,謝子笙 呢,謝子笙應該是喜歡我的吧。
不然,他怎麼會疊那麼多星星送給我,每個星星裏又寫著「我喜歡你」?
三人的關係什麼時候發生改變呢?
大概是上高中的時候,謝子笙和葉然考入同一所高中。
那時候謝子笙的爺爺找到他,承認他的身份,於是他搖身一變成了富三代。
我們才知道,他爸媽是偷偷在一起的,因為門第。
我們三人裏,隻有葉然家依舊貧窮。
後來每次三人碰頭,我總聽葉然誇謝子笙在學校如何幫助她。
她紅著臉細數謝子笙待她如何好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那一顆顆寫著少年心事的星 星。
紙疊的星星,終究是易變的。
我不甘心,暗暗和葉然較勁。
每次聚會我都會穿漂亮的裙子,我長得好看,衣服也很襯我,總能叫年少的謝子 笙眼前一亮。
有一次,謝子笙要過生日了,葉然提議給他一個驚喜。
我同意了,在我們的秘密基地——無人小巷後未拆的房子,佈置一番。
那天葉然怯怯地問我能不能借她一條裙子。
我借了,並釀成大禍。
當晚,下著雨,雷鳴陣陣。
葉然打著傘出門拿蛋糕,她說我的新裙子弄髒了會很可惜。
我沒叫住她,當晚也沒等到她,自然也沒等到謝子笙。
還是過幾日謝子笙跑來,把借給葉然的裙子扔到我臉上的時候,我才得知,那晚 葉然被侮辱了。
「如果不是你整天招搖,葉然怎麼會想穿裙子?她不穿裙子又怎麼會——」
「你為什麼不能跟著她?」
「出事的為什麼不是你?」
謝子笙說了好多,但我現在都不記得了。
畢竟死過一次,不重要的東西都忘得差不多。
從那以後我們沒有再聚會,葉然怕打雷下雨,患上抑鬱症,我也再沒穿過裙子。 想到這,我看看新買的百褶裙,在薛重面前轉了一圈:「好看麼?」
「還行,不過我覺得我穿更好看。」
「滾。」
13.
就是這不巧,在巷子拐角遇到謝子笙。
他似乎在那裏站了很久,直到我迎面同他撞上。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護住薛重。
這一幕落在謝子笙眼裏,使他臉色白了一分。
多日不見,他狀態不佳,頭髮沒打理,下巴上一圈短胡茬,平白滄桑了許多。 「我們能不能談談?」他的聲音微啞。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謝先生。」
我客客氣氣地說完,牽著薛重的手繼續前行。
至於謝子笙,或許還在原地看著我,但那都不重要了。
當晚,我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接聽,那邊傳來謝子笙的聲音:「我喝了很多酒——」
我沒聽全,給掛了。
沒過多久,又一個陌生來電。
我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不想因為他錯過什麼電話,於是接聽。
謝子笙的語調急促:「別掛,不然我隻能去你家找你。」
我的老家,謝子笙知道房子在哪。
「所以什麼事?」
「能不能再給我煮一碗醒酒湯?」
從我家到他家,步行需要十五分鐘。
我獨自出門,跟著記憶的方向走,然後叩響他家的大門。
他外婆家的老房子沒翻新,破敗的小二層。
門虛掩著,我推門進去,就看到謝子笙坐在天井的石桌邊仰面看天。
我沒管他,徑直走進他家廚房,開火煮湯。
廚房和天井隔著一堵牆,開了一扇窗。
謝子笙就透過那扇窗靜默地看我。
「這幾天好像夢一樣,是不是等我醒了,就能回到以前?」
我沒出聲。
他自顧自地說:「以前回家,你都在。」
「我想吃你包的雲吞,冰箱裏的都吃完了,你什麼時候再包一點?」
「你想要很久的那款包我也買了,家裏嬰兒房裝修得差不多了,我真的跟葉然沒 有什麼。」
「當初的事對她傷害太大,我想替你彌補她,這是我們虧欠她的。」
他絮絮叨叨,不知是真醉了還是裝的。
我端著小碗湯水來到謝子笙身邊。
「這個公司是我們當初一點點拼出來的,你也不要了麼?」
他仰頭看著我:「我不怪你轉讓股權,也不怪你舉報——」
「嘩——」
我把碗裏的涮鍋水都倒在他頭上,笑了笑:「現在清醒了嗎?」
「沈欣怡!」他眼神瞬間清明,一把拽住我手臂。
拉扯間,他拽落我開衫的袖子。
很不巧,他抓的那塊,正是上次撞傷的地方。
手臂上觸目的瘀痕顏色深沉,刺得他鬆開鉗制,手足無措地跟我道歉。
真的很好笑,他假惺惺的樣子。
我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穿好衣服:「這傷比起三年前的,差太遠了。」
他嘴唇翕動,有些艱澀地說:「你還記恨這件事,我當時也解釋了,葉然發病 了,我帶她下山的時候沒考慮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