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睛,深呼吸,嶽晴歌開始慢慢的移動,洗個澡也就十多分鍾,況且那個男人隨時有可能叫她,沒人回應,隨時可能會衝進浴室來。
她起碼要到隔壁的陽臺才行。
她穩定了心神,一步一步的挪動,額頭上冒了汗珠,也不知用了幾分鍾,終於移動到了隔壁窗臺的邊緣。
現在她隻需要縱身一躍,抓住旁邊那棟建築的防火樓梯的欄杆站穩。
一米,就一米。
在平地上跳遠,嶽情歌兩米有餘,隻是此刻懸在高空,這一米也不好邁出去。
她伸了好幾次腿,都又縮了回來,看著底下的街道,簡直有點想哭。
一旦要是失誤,可就摔死了,自己怎麼就弄到今天這步田地?假如今天全身而退,說什麼也不逞強了,乖乖回去找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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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晴歌性子野,來法國這麼久一回無比的想念親人的懷抱。
她再次深呼吸,眼一閉心一橫,就跳了出去。
到底是腿軟,最終還是踩空了,千鈞一發之際,嶽晴歌本能手一抓,抓住了鐵欄杆,隻覺得扯的手臂生疼,吊在了半空。
陸啟軒睡不著,因為時差。
七個小時的時差擾亂了生物鍾,陸啟軒此刻,正望著窗外的夜色抽煙。
他住的這間酒店也有百年歷史了,曾經還接待過黃金時代的好萊塢巨星,也曾輝煌一時,隻是畢竟老式建築,真正入住各方面都不如新建的酒店。
香煙的光點在夜色裡明滅,陸啟軒原本心不在焉,目光卻因為一個突然在窗外一蕩而過的影子而聚焦。
他疑心自己看錯了眼花,於是走到窗前去,打開了窗戶。
結果,伴著一陣夜風,眼睜睜看著一雙修長的腿,從半空垂落下來。
深夜之中,窗外一雙女人的腿晃來晃去,這畫面不能說不詭異。
遠渡大西洋來到法國,結果碰上了聊齋?
隻是下一秒,那雙腿的主人瞄準了一個位置落在了眼前的樓梯上。
這“聊齋女鬼”一露相,瞬間就破解了那種恐怖詭異的氛圍。
那是極其明豔美麗的一張臉,撞入誰的眼簾裡,便要填滿誰的視線,即便是個女鬼,有如斯美貌,也叫人難以心生懼意了。
嶽晴歌終於落了地,赤裸的腳底生疼,胳膊也疼,浴袍都散開了,形象稀奇古怪,狼狽之極,一落地便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這一聲,便叫陸啟軒瞬間就認出了她。
昨天夜裡酒吧那個唱歌的女人,當時雖然擋住了臉,但聲音太有特色,絕不可能認錯。
陸啟軒放松了警惕,往窗邊一靠,朝著尚未看見自己的午夜麗人抱臂慵懶的用法語打了一聲招呼:
“晚上好啊。”
歌盡桃花扇底風2
嶽晴歌呼吸稍定, 但神經仍然緊繃,陸啟軒這一開口著實驚了她一跳。
她微微後退揪緊了浴袍, 眼神充滿警惕。
這一條兩座建築之間的狹窄縫隙之間,有那麼一點霓虹燈光,紅藍兩色,幽幽的照著她的臉。
那張臉是一種濃鬱的美麗,眉峰稜角鋒利,唇線分明,眼中神色驚疑不定, 冷冷看著他。
陸啟軒感受到窗外女人眼神裡那種謹慎的敵意,於是也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她。
兩個人隔著一扇窗,沉默的對峙。
嶽晴歌看著對面這個酒店房客,目光下垂落在那塊價值不菲的腕表上, 上頭秒針無聲的轉動,時間紛紛秒秒的在流逝。
腦海裡念頭飛轉, 嶽晴歌在考慮她要不要直接從防火樓梯上下去。
可是下去以後要穿越底下的街道, 隻要那個公寓裡的男人推開窗就能看見她,這樣的深夜裡, 很可能還沒跑遠, 就被抓回去。
她現在最快的路,貌似就是從這個酒店的窗戶進去, 然後出酒店正門,從另一側繁華的街道迅速打車離開。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 她無法確定是不是一個好人。
陸啟軒並不急。
這個女人三更半夜形跡可疑的在防火樓梯上攀爬,且神色驚惶,眼神閃爍。
這場對峙,一定是對方先繃不住。
果然,兩秒之後,嶽晴歌就做了決定。
她現在站在這裡也不安全,雖然有可能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但是她沒有時間了。
眼前這個男人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個危險惡虎,但是身後隨時會開窗的那個,一定是個兇惡的色狼。
手腕上被那個中年男人抓的那一下還在隱隱作痛,嶽晴歌當機立斷,直接開口回了一句法語:
“我不太好,我需要幫助,能讓我進去嗎?”
怕對方不答應,嶽晴歌語氣雖然是請求,但是動作卻很強勢的直接就搶進了窗子。
赤著的一雙腳正踏在窗臺的突起部分,咯的她一個不穩,直接就撲了進來。
纖細溫軟的身軀,直接就撲進了陸啟軒的懷裡。
陸啟軒條件反射的擁住她,一瞬間清晰的感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綿軟,輕輕一笑,將嶽晴歌穩穩的放下,自己好整以暇,連手指尖的那半截的煙都沒有掉落。
嶽晴歌站在窗前,顧不得被陸啟軒方才佔到的那一點便宜,迅速的回頭看自己逃出來的那個窗口。
隻見那扇公寓的窗戶一下被暴力轟然推開!
嶽晴歌嚇得立刻蹲下來,蹲下來尚覺得不夠,又往旁邊的窗簾後方挪了挪。
公寓的那扇窗裡傳來一聲憤怒的謾罵,那個男人已經發現她跳窗跑了,那一聲暴喝在寂靜的夜色裡聽得格外清晰。
嶽晴心髒怦怦直跳,不由得縮了一縮肩膀。
陸啟軒不緊不慢的將窗戶關上,房間裡一直沒有開燈,沒人會注意到這裡的情況,那個男人估計會去樓下的街上找一圈,找不到大概就會氣急敗壞的離開。
他也蹲下來,和嶽晴歌同樣的高度,想聽這個人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向他尋求接下來的幫助。
但是此刻的嶽晴歌,卻把全副的戒備,都放在了他身上。
身後的餓狼已經離開了,那麼眼前這個人又會不會是個好人呢?
陸啟軒看出她的防備,有點想笑,但為了避免她繼續誤會,隻好站起身,後退了兩步,離她遠遠的,表示自己不是見色起意之徒。
嶽晴歌抬起頭,漸漸放下防備,她慢慢的走向門邊,打開了房間的門。
酒店走廊溫暖的燈光照進一線,不遠處還有服務生推著車子進入電梯,一切終於又是那個沒有危險的正常世界。
安全感逐漸包圍過來,嶽晴歌抓著門把手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裡的男人。
人家確實救了自己一命,於是開口說了聲謝謝,然後關上門離開。
在陸啟軒的角度,嶽晴歌是站在逆光裡,看不清神情。
那姿態,讓他想起昨天在酒吧看見的她,像一隻貓,今天也是如此,這個神秘的女人,像一隻不速之貓,在夜色裡闖進來,未等與人熟絡親近,便又帶著防備退去。
陸啟軒躺下來,將煙碾滅在床頭的煙灰缸裡,枕著手臂微笑起來。
這酒店哪裡都不大好,隻有這段奇遇還不錯。
嶽晴歌站在電梯裡,將浴袍脫下來拿在手上,電梯裡進來一個清掃的女服務員,低頭看了看她的腳,給了她一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嶽晴歌剛才那聲謝謝,說的是日語。
這是本能的自我保護,不願意多透露出任何一點真實的信息,還有一個原因,如果那位先生要罵她忘恩負義,她正好甩鍋給剛剛算計過她的大和民族!
藤井俊司這個王八蛋,等她投奔回姑姑,結束了現在這段落魄生活,看她不找人砸了他那破酒吧!
***
第二天,陸啟軒剛剛與法國分公司的經理結束一個會面,從餐廳裡走出來,就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這樣接二連三的偶遇,他都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處心積慮在跟蹤他。
可是顯然不是。
因為那個人顯然根本沒有看見他,從餐廳門口經過時目不斜視,越走越遠了。
“陸總,我送您回酒店吧。”
法國分公司的經理說。
“不用,我自己走走。”
陸啟軒拒絕了經理的提議,朝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走了過去。
今天的她,和舞臺上和昨晚都不太一樣。
今天她穿了條牛仔短褲和t恤,漆黑一頭長發扎了個高高的馬尾,那種飛揚嫵媚的感覺被掩住了,此刻正站在街邊,自顧自前行,隻是似乎拖著的行李箱出了什麼問題,一步一停走的很艱難。
嶽晴歌拖著個壞的行李箱,情緒很不好。
最近運氣衰簡直到了家,經歷了昨晚驚魂之夜,還沒睡一個好覺,早上就被房東直接將行李從窗戶礽了出去,然後以拖欠房租的名義將她掃地出門,之前酒吧結的帳,被一分不落的扣留,此刻的她身無分文,比前兩天更慘了。
路面不平,箱子的輪子被摔壞了,嶽晴歌在走了一段之後終於忍無可忍,狠狠踢了箱子兩腳,然後垂頭喪氣的坐在了路邊。
手機丟在昨天遇險的公寓裡了,這裡離姑姑家且遠著呢,嶽晴歌坐在那裡猶豫,要不要給表妹打個電話讓她來接自己。
不過這樣是不是太失敗了?就算去投奔,也不好丟盔卸甲到這個樣子吧,要不還是先回學校同學的宿舍擠一擠?
嶽晴歌糾結的直嘆氣,就在這時,低垂的目光裡出現一雙皮鞋。
目光沿著鞋面向上看,入眼是一雙修長的腿,然後是平闊的肩,再然後是似笑非笑的嘴角,和一副漆黑的墨鏡。
墨鏡男子俯下身來,嶽晴歌一下從墨鏡的反光裡看見自己嘴角下垂的臉。
真喪,不想看見這樣的自己。
於是,她想也沒想,一把就將對方的墨鏡給摘了下來。
然後,就對上了墨鏡後那雙好看的男人眼睛。
嶽晴歌一時愣住。
這是……昨天晚上那個酒店房客……
陸啟軒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這一笑實在惑人,嶽晴歌一時失神。
白天看的清楚了,才發現,這個人,長的可真帥啊……
不過一瞬怔忪,手裡的墨鏡就被主人拿了回去。
陸啟軒隨手將墨鏡別進T恤的領口,然後開口,還是法語:
“這位小姐,為什麼我每次見你,你都這麼沒有禮貌呢?”
青天白日,街上人來人往,又不會有什麼危險,嶽晴歌看著眼前這個帥哥,心情忽然好了不少,於是回答:
“對不起,昨天的事,我也有難言之隱。”
這一句,說回了母語。
陸啟軒聞言一挑眉:
“你是中國人?”
嶽晴歌點頭:“是啊,昨天發生了點可怕的事情,防備心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