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婕妤被她這句直刺心底,卻是咬牙沒吭聲。
事到臨頭,她說一句錯一句,已經由不得她辯解。
陷害宮妃雖也是大罪,可也沒有巫蠱之術來得嚴重,頭一件落實,她頂多被消去婕妤位,若是第二件……鄭婕妤哆嗦一下,想都不敢深想。
她當時以此構陷蘇輕窈,不就是安的要她必死的心嗎?
然而鄭婕妤太天真了,她拒絕煙嬤嬤一次,煙嬤嬤就不會再放過她。便是兩個人一起死,煙嬤嬤都痛快。
煙嬤嬤得意看她一眼,指著那個人偶道:“大伴可看看,這人偶……婕妤娘娘可是當真用過的。”
鄭婕妤抬起頭,難以置信看向煙嬤嬤。
她又是承諾又是信物,不就為了煙嬤嬤給她辦好這件事,因為著急,也怕露出端倪,她也沒時間再準備個新的人偶,隻能用舊的給煙嬤嬤,讓她把上面的字抹去一半。
煙嬤嬤有點得意,又有點瘋癲道:“大伴可看看,那人偶太邪性,老臣擦了半天,還是沒擦幹淨,仔細看還留有印記。”
婁渡洲膽子也大,根本不怕什麼巫蠱之類的邪術,親自拿起那個人偶,仔細端詳起來。
人偶上面還沾著血跡,布料上一片髒汙,婁渡洲皺眉揭開外面的紅綢小衣,一眼就看到裡面的木骨上刻著一個生辰和賢妃的名諱。婁渡洲對宮中事了如指掌,他自是清晰記得大部分主位娘娘的生辰名諱,一看這木骨上的字,就知道錯沒錯。
他很仔細,看完正面,又去翻背面。
就如煙嬤嬤所言,背面原本也是刻了字,大概為了栽贓給蘇輕窈,背面的字煙嬤嬤已經很用心處理過,用肉眼確實很難識別,但由於當時刻得很深,用手去摸,卻能摸到上面到底刻了些什麼。
婁渡洲原本還沒怎麼當回事,待那一行字都摸出大概,他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巫蠱之術,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就鄭婕妤弄的這個粗制濫造的人偶,一看便知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的。
一個木偶甚至刻了兩個生辰名諱,這麼一來就更是沒用,仿佛是個笑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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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做了就是做了,不在乎結果,她當真存巫咒宮妃的心。
婁渡洲摸出那個名字後,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鄭婕妤不光有心詛咒賢妃,她還一起詛咒了蘇輕窈,人偶背面那一行字,明明白白就是蘇輕窈的名諱和生辰。
婁渡洲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鄭婕妤,心道她是無論如何跑不掉了。
她栽贓蘇輕窈再先,詛咒蘇輕窈在後,放到楚少淵那裡,簡直是犯了大忌,不僅僅會害死她自己,就連鄭家……婁渡洲搖了搖頭,向鄭婕妤看去。
“婕妤娘娘,您看著這麼多物證在此,您不能再說咱家誣陷您了吧。”
鄭婕妤早就慌了,這會兒聽到婁渡洲的話,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辯駁,隻一個勁的重復:“不是我做的,我沒做,你們沒證據。”
婁渡洲懶得跟她廢話,正想叫黃門上前架起她,直接就要送她去慎刑司。
進了慎刑司,便是強硬的漢子也要招供,更何況是沒見過那些酷刑的宮妃娘娘了。
若是一般的罪行,怎麼也輪不到慎刑司來審問宮妃,怪隻怪鄭婕妤手太黑,牽扯到巫蠱之禍,便是想從輕發落,都沒機會了。她是自己沒給自己留活路,怨不得旁人。
可鄭婕妤就跟瘋了一樣,她高聲尖叫著,死活不讓任何人碰她。
珍珠就跟在她身邊,一不小心被她一把推到地上,好半天都起不來身,鄭婕妤卻一眼都沒看她。蘇輕窈就看珍珠一口血噴出來,染紅了院中的青石磚。
鄭婕妤愣在當場,鬧都不知道要鬧了。
珍珠嘴裡吐著血,往鄭婕妤腳邊爬去。她一把抱住鄭婕妤的腿,卻是說:“娘娘,咱們認了吧。”
“咱們認了吧,事情就是咱們做的,”珍珠帶著一口血,咧著嘴衝鄭婕妤笑,“做了虧心事,要遭報應的。”
“娘娘你看,碧璽就遭了報應。”
她說完,一頭栽倒在地上,嘴裡的血噴了鄭婕妤一腿,湿漉漉往下淌。
“啊!”鄭婕妤一聲尖叫過後,直接昏倒在地上。
婁渡洲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變故,忙叫人上前抬起珍珠和鄭婕妤,一邊親自擋在蘇輕窈身前。
“娘娘莫看,”婁渡洲道,“臣這就讓人擦幹淨。”
蘇輕窈看著這一院子亂事,嘆了口氣。
“何苦呢?”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今天又是睡大覺的一天,沒有戲份,不高興。
安嫔娘娘:乖,明天放你出來~
第110章
此時事了, 黃門們把鄭婕妤送回西側殿,嚴加看管起來。
而倒在地上的珍珠看起來仿佛沒了生息, 小黃門試了試她的鼻息, 抬頭對婁渡洲說:“大伴,還有氣。”
婁渡洲轉身對蘇輕窈道:“娘娘, 反正咱們今日也搬走, 不如就把珍珠送到東側殿,先找醫女過來給她診治一番, 待無性命之憂還需另行問話。”
剛暈倒之前, 珍珠說了不少話, 意思是鄭婕妤還做過別的事。如今她沒死在婁渡洲眼前,婁渡洲自然不能讓她一個字不說就咽氣, 無論如何也要送進慎刑司。
蘇輕窈道:“就依大伴所言行事。”
婁渡洲點點頭, 起身拱手:“娘娘,乾元宮還有事, 臣便先行告退,緋煙宮之事您不用操心,陛下與太後娘娘會酌情而定。”
如今管宮的還是太後娘娘, 此事蘇輕窈雖是當事人, 卻也輪不到她管, 且這事交給太後娘娘督辦最是穩妥, 蘇輕窈不沾手才好。
她明白這一點,不會硬要多管闲事。
於是蘇輕窈便對樂水道:“樂水姑姑,便隻能勞累您回去同太後娘娘講明今日之事, 待我搬完家,過幾日再去陪娘娘用膳。”
樂水便笑道:“娘娘搬宮是大事,自是可著要緊事先來,臣與勤淑會一同去稟報太後娘娘。”
蘇輕窈道:“那就辛苦兩位姑姑了。”
這邊安排完,蘇輕窈便要去前殿看望賢妃。剛剛後殿鬧得熱烈,卻也依舊沒壓過前殿的動靜,蘇輕窈不放心,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看才好。
聽琴便道:“娘娘,臣陪您過去吧。”
柳沁留下來盯著剩下的宮人來回搬行李,蘇輕窈便點點頭,讓聽琴陪著自己往前院去。
剛穿過垂花門,就聽到前殿傳來一片哭聲。若非大事,宮中的宮女黃門絕對不敢這麼哭,否則被姑姑中監撞見,一個不好要吃掛落,反而得不償失。
蘇輕窈心中一緊,當下再也穩不住,直接往前殿那跑去。
大冬天的,她身上穿的暖和,又抱著暖手,本不應該冷。然而此刻她卻心跳如鼓,手指尖冰冷冷的,暖手都無法捂熱。
前殿這會兒亂哄哄的,小宮人們都圍在門口哭,,已經亂得不成樣子。
蘇輕窈剛到門邊,就聽裡面傳來映冬的聲音:“張太醫,此話當真?”
另一道男聲壓得非常低:“此話當真,本官絕無誤診。”
蘇輕窈皺起眉頭,看圓果就等在殿外,便把她叫到近前。圓果一看她跟聽琴過來,當即便松了口氣,上前行禮道:“娘娘,賢妃娘娘不好了,剛才奴婢過來時聽聞賢妃娘娘吐了血,宮中亂成一片,便沒進去打擾映冬姑姑。”
她把前因後果都講明白,蘇輕窈便道:“就來了張太醫?”
圓果點點頭,對前殿的事也很清楚,聞言便道:“是,賢妃娘娘的病一直是張太醫在治,往常的平安脈也是張太醫在請,因此今日一出事,張太醫便迅速趕到了。”
有太醫在,蘇輕窈還略放心一些,但賢妃吐血卻讓人揪心,以她原本的身體狀況,無論如何也無法安然處之。
蘇輕窈看了聽琴一眼,也顧不上許多,直接道:“姑姑,我同賢妃姐姐感情甚好,遇到這般大事,是不可能不管的。”
她的意思是要留下來安排緋煙宮事,聽琴倒也不著急回宮,便道:“臣陪著娘娘進去,先把賢妃娘娘的事問清楚,也方便伺候娘娘。”
蘇輕窈道:“有勞了。”
柳沁不在,聽琴便充當蘇輕窈的姑姑,上前兩步道:“安嫔娘娘到。”
她聲音明亮,一句就能讓殿中人都聽清楚,映冬當即就迎出來,一看蘇輕窈就紅了眼睛。
因為今日的事,她本就熬心,剛剛在殿中忍著沒哭,現在到了蘇輕窈面前卻怎麼都忍不住,淚水一股腦奔湧而出,看著怪可憐的。
“娘娘,您來了,”映冬說著,低頭擦了擦眼淚,“這會兒緋煙宮出了大事,臣正想去請娘娘過來主持大局。”
映冬顯然還不知後殿發生的一切,蘇輕窈也沒打算跟她講,可聽她說大事,卻是心裡一沉,知道賢妃這一定出了差錯。
蘇輕窈有些吃驚,臉上卻沒有顯露,隻陪著她進了殿中,才低聲道:“莫急,有我在。”
映冬這才略好了些,待進了正殿,蘇輕窈沒去殿內看賢妃,而是坐在廳中主位上,抬眼看張太醫。
張太醫跟她打過幾次交道,以前總覺得這位安嫔娘娘最是和善,如今被她這麼看一眼,頓時脊背發涼,才知自己錯得離譜。
能得陛下如此隆寵,穩坐寵妃寶座半年之久,蘇輕窈絕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溫和。
蘇輕窈也不管張太醫怎麼想,讓映冬不忙上茶,直接問他:“賢妃娘娘到底是如何?我怎麼聽宮人說竟是吐血了?”
張太醫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低聲道:“回稟安嫔娘娘,賢妃娘娘她是……她是中了毒。”
蘇輕窈當即便橫眉冷豎,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張太醫咬牙說:“回稟娘娘,臣絕無誤診,賢妃娘娘就是中了毒,但毒性很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蘇輕窈心裡一沉,當即就對聽琴說,“勞煩姑姑跑一趟,就說是我的意思,務必請陛下來一趟,一刻都不能緩。”
聽琴也是覺得此事十分緊急,便道:“娘娘且放心,臣這就回宮。”
蘇輕窈點頭,待聽琴出去了,蘇輕窈才低聲問:“張太醫,你同本宮說實話,賢妃娘娘如今到底是什麼情形?”
聽琴一走,張太醫的壓力就小了許多。
見蘇輕窈是真的關心賢妃娘娘病情,且一邊的映冬也跟著點頭示意,想了想才道:“賢妃娘娘中的是烏頭草毒,因計量微小,若是常人定隻會麻木難行,但放到久病不愈的賢妃娘娘身上,就釀成了大禍。”
烏頭草其實也是一味中藥,有鎮靜麻醉的作用,若是身體強壯的人服用微小計量,隻會有麻木難行之效,不會有賢妃這麼大的反應。
賢妃常年服藥,又身體孱弱,加上入冬之後心肺衰竭,自體根本無法應對烏頭草的毒性。
蘇輕窈一聽就明白了,道:“可先前不是說,娘娘吐血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張太醫便說:“娘娘脾胃不和,腸胃虛弱,烏頭草這樣的藥物進入胃中,當然會產生劇烈的刺激。娘娘承受不住,這才吐了血,也多虧娘娘吐血,把大部分毒性都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