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瞥了他一眼,“自己沒飯?”
“這不是不好吃麼!你看你這個缽好大啊,快趕上我四碗飯了。兄弟,大家同住一個營,也是一同並肩作戰的人了,分我一塊?”柳沅真的是饞,雖然涼了,但那蒜蓉蝦的蒜蓉味兒跟長了腿似的往日鼻子裡鑽。紅燒雞塊透著一股古怪的香氣,竟然聞著有一點辛辣的味道。
周憬琛分給他才怪,嘉娘才統共給他盛一碗:“吃你自己的去!”
“實在不行,給我一塊蝦也行啊……”
周憬琛最後被纏的頭疼,給了他一塊雞一隻蝦。且不說柳沅吃完以後羨慕嫉妒恨的想砸了周憬琛的缽,就說這一夜終於平安無事的過去。
次日一早,天沒亮,葉嘉帶著葉五妹去鎮上重新開張。
面糊是早起才調好的,屆時會在攤子上現攤現賣。配菜葉嘉給準備了些豬頭肉,一些自家炸的雞柳,燙了點芽菜,弄了新鮮的白菘葉子和切碎的皮牙孜。
東西一擺出來,立即就又人好奇了。不得不說,西施攤歇息這幾日可把好些食客給想壞了。他們往日沒覺得瓦市前頭的馕店和面攤子吃食有多難吃,可在西施攤的比對下就難免叫人食不下咽。這廂西施攤才把幌子立起來,攤子口就聚集了一批人。
葉嘉這邊把火升上,張口就跟人解釋道:“今兒咱不做韭菜雞蛋餅了,做點新鮮吃食。”
說著,那邊葉五妹就利索地把東西一一擺好。
攤煎餅這活兒,葉嘉做的沒五妹利索漂亮。這會兒就把位置讓出來讓她做,她自己則在一旁吆喝順帶說一說價格:“新鮮吃食,一個不加蛋的要四文。若是要加東西,就得加錢。豬頭肉四文,薄脆一文,一個雞蛋兩文。豆芽皮牙孜白菘全加進去一文,各位看怎麼吃?”
都曉得西施攤這邊兩姐妹手藝好。因著還沒吃過,葉嘉這邊就讓葉五妹攤第一個按她的口味給做個式樣。葉嘉要加兩蛋的,豆芽和白菘加進去,再加點炸雞柳。
葉五妹手下木推子那麼一轉,一個薄薄的煎餅就出來。放下木推子,取了兩蛋在鍋邊沿敲碎放下去,再拿木推子那麼一弄,蛋液糊在餅上。將熟未熟的樣子,她左手拿著葉嘉先前鏟煎餅的鏟子,手下輕輕用力那麼一翻,一塊餅就輕輕松松完整地翻過來。
然後又是刷醬料的,又是加榨菜,雞柳。小蔥花撒上去,弄好了就卷起來包著給葉嘉。
今兒早上有風,那香味自打做就開始滿地飄。雞蛋跟糧食混在一處的味道,那是一旁看著的人沒吃過這等吃食卻也被味道給香得走不動道兒。看著看著他們就想也買一個,但方才葉嘉說的那價格他也沒咋聽懂。就指著葉嘉吃的樣式問:“老板娘吃這個要多少錢?”
“要十三文哩!我這個加了兩個蛋,還加了雞肉。”葉嘉也不怕嚇著人,直說,“你們若是覺著貴了,可以少放點東西,不加蛋不加肉要便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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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說,到也沒窮到那個份上。再說這餅上不加蛋不是不好吃了?有那吃慣了西施攤煎餅的富戶看著,指著葉嘉的餅張口就說:“按老板娘這個樣式地給我整一個。”
“好嘞!要不要加薄脆?我姐不愛吃脆的,但加了薄脆味道更好喲!”葉五妹嗓音脆生生的。
那富戶也不差那一文錢,“加,都給我加上!”
這有一個嘗試的,其他人就蠢蠢欲動。有那囊中羞澀的,便宜點的做個四文錢的也能吃。葉嘉炒的那個醬料味道一刷到熱乎乎的餅上,好吃得人能吞掉舌頭。
原以為煎餅果子初來乍到定不那麼好賣,結果葉嘉還是低估了西施攤招牌的名聲。整個鎮子都曉得這個攤子的攤主做吃食好,哪怕她弄了個新鮮吃食也不耽誤人買。葉嘉看這邊葉五妹做的利索,但是又要算賬又要做餅忙不過來,幹脆就在一旁算錢。
怕賣不完,一早上就弄了小半桶面糊。結果不到一會兒就全賣光了。葉五妹累的額頭都是汗,葉嘉順手給她擦了額頭。葉五妹高興地彎起了眼角:“姐,你說咱明兒是不是能多弄點面糊糊?”
喜歡薄脆的人在多數,炸了那麼一大筐的薄脆全吃完了。其實想想也正常,這年頭人人肚子裡都缺點油水。薄脆葉嘉覺著油大,缺油的東鄉鎮百姓吃著就覺得又脆又香。前頭一個吃著好,後頭就有人學。賣到後頭有那想要加薄脆的都沒有東西加。
“多弄點,”葉嘉剛才小小數了一下,掙了小二兩,不得了,“明兒薄脆也多炸點。”
兩姐妹在這邊算賬,也是在等時辰賣豬頭肉。葉嘉看還有一會兒,就準備去買點菜添置點油鹽。她把錢箱子一鎖,放到櫃子的肚子裡,讓五妹看著。自己則起身去瓦市轉。葉五妹曉得姐姐每日都會買菜,一看她走心裡就高興,點點頭,拿了個餅在攤位上邊吃邊等。
葉嘉走到瓦市中心,準備買點素菜。剛走到攤位就遇上好些人在說話。交頭接耳的,瞧著神情還挺凝重。她本沒想聽,結果就聽到了一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駐地裡頭真有大人物跟馬匪勾結麼?”
葉嘉心口一咯噔,站住了腳步。
“當然是真的!這還有假?”有個婦人手臂上挎著籃子,菜也不買就站在一別說,“不然你說李北鎮那兩個村子能那麼慘麼?馬匪再厲害能有駐地的兵多麼?咱駐地這些年徵了多少兵,今年還送了一批人去。這麼多人還看不住百來人的馬匪麼?可不就是有駐地高官的縱容!”
“我的個老天爺啊!這是不給人活路啊,駐地的高官縱容馬匪殺人,怎麼這麼黑心黑肺?他們幹出這種畜生事兒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還有高個頂著呢!人家官老爺出門呼啦啦一群下人護著,就是雷劈下來也有人擋……”
說著,兩婦人站在路中間長籲短嘆。
葉嘉好幾日沒來鎮子瓦市來,沒想到如今都在傳這個事兒。
去了幾個攤子,都在談論駐地有高官庇護馬匪。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更甚至稱張家橋被屠當日有人親眼瞧見官兵跟馬匪說話。葉嘉心裡沉甸甸的,不由想起昨日周憬琛臨走之前給她留的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看樣子是駐地要有什麼大動作。不知會不會打仗,屆時是不是要影響到當地百姓的生活安穩。葉嘉心下略一思索,此時連連買菜的心思都沒有了。左思右想,實在怕會出意外,幹脆去糧鋪多添置些糧食。
不管任何時候,囤夠糧食就能生存。葉嘉思索著不僅屯了糧食蔬菜,還順道將油鹽醬醋也給添置上。孫老漢架著牛車跟在葉嘉身後,幫忙搬東西送回去。
跑了幾趟,且不說餘氏看葉嘉又往家中囤糧囤油心裡詫異,就說葉嘉在東街的茶館撞見了個熟人。
許久沒見,葉嘉冷不丁一眼沒認出來。不過也是郭淮換了身打扮,不仔細瞧是認不出來的。葉嘉這人眼睛毒辣,仔細瞧了好幾眼才認出來此人是郭淮。郭淮此時穿得跟個說書先生似的,人站在茶館中央說的是唾沫橫飛。他說的那些話什麼意圖,一兩句葉嘉就給聽出來。說的是李北鎮馬匪襲村的蹊蹺之處,有條有理地列明駐地軍官處理馬匪的不合理之處。
他這人口舌頗為凌厲,說話也淺顯易懂,一條條列出來隻引得下面聽眾義憤填膺。葉嘉聽了兩耳朵都覺得心驚肉跳,生怕有什麼人報給駐地。來人將郭淮這散播流言的給抓了打死。
郭淮顯然也看到人群中的葉嘉,遠遠地笑了一下。
等葉嘉再看他已經不笑了,繼續唾沫橫飛地說起李北鎮被屠百姓的慘狀。那言辭之貼切,用詞之狠辣,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葉嘉看到好些心性柔軟的,當場就在抹眼淚。而後就手中的撫尺一拍,喝了口茶水就收了聲:“今兒就到此為止。”
說完,他也沒有要賞錢。喝了茶水就鑽到人縫裡,轉眼就消失不見。
葉嘉想到先前周憬琛要她帶過話給郭淮,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也不知這些事裡頭有沒有周憬琛的手筆。
她心裡有事,等回了攤子,葉五妹這邊忙得都要喘不上氣。
豬頭肉好些天沒吃,忽然就新鮮起來。有些喜歡豬頭肉的食客連這幾日覺得嘴裡寡淡,就盼著西施攤出攤。想想,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兒頂著,倒也沒必要太杞人憂天。她餘氏隻能把事情放一邊,先過來幫著切豬頭肉拌菜。原先還打算盤鋪子的,葉嘉琢磨著還得等一等。
她也不是那麼遲鈍的人,周憬琛私下裡在做什麼事,她其實心裡隱約有點猜測。但是不清楚他具體會做到什麼程度,會對周家有多大的影響。心道怎麼著都得等一個定論。
得周憬琛回來,她得找他談談。
心裡有事兒就沒注意時辰,等她回過神來豬頭都賣光了。葉五妹坐在一旁吃著早上沒吃完的煎餅果子,一面扭頭打量葉嘉一面跟前來問話的食客說話:“沒有了,今兒都賣完了。要吃請明日趕早。”
“罷了,先回去吧。”葉嘉暫時也沒個什麼章程,正好孫老漢送了幾趟貨回來。他們將出攤的東西都搬上牛車,葉嘉琢磨著下個月的香胰子生意還得做,又去了趟雜貨鋪。
雜貨鋪老板如今也曉得周家在哪兒,葉嘉這邊跟他要了貨,讓他轉頭去周家拿銀子。幹脆幾個商鋪都跑一遍,把原材料多買點放家中。到時候香胰子多做點放著,存著也能長期應付胭脂鋪子和梨花巷那邊。她這邊跑完才從鋪子裡出來,就在街上又碰到了郭淮。
這回他換了個打扮,弄得一副年長者的模樣。一手拿著他那個算命的幌子一手拿浮塵,仙風道骨的樣子在鎮上走動,好不自在。
遇上葉嘉還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老道觀你有長命百歲之相,莫要過於憂心。”
說完,拿著幌子搖搖晃晃地離開。
葉嘉:“……”
不曉得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還是看著家裡夠吃一年的存糧給了葉嘉底氣,到了家中,葉嘉忽然就不慌了。倒是她沒沉住氣,想他周憬琛一個全篇大反派。駐地才多大點地方,這才哪到哪兒?若是連這個地方都撐不下去,那還憑什麼活到最後屠殺主角團?
這麼一想,葉嘉回到家叫人把糧食全移到地窖裡去。地窖是這家子本來就有的,就在後廚的邊上。葉嘉先前沒注意到這個,是孫老漢那日幫她搬大壇子醬料沒地兒放,估摸著找到的。
糧食存進去,醬料也有,柴火院子後頭的小樹林就很多。油鹽醬醋都存了,看著滿當當的地窖她的這顆心就定下來。
修養了一半月,阿玖如今也已經能出門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