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卻勝似說盡一切的話。
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就能消磨掉的。
或許是見到了宋清然,南北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她說起了她和宋清然之間的事情。
“宋清然一直都不是花花公子,但他又像是花花公子,因為別人總說他來者不拒,但他一直都在拒絕我。”
“他拒絕我的同時,又對我管束很嚴,不讓我接觸其他的男人,不讓我戀愛,也不讓我外宿,所以,他一直讓我覺得,他對我是特殊的。”
“他明明向來沒有耐性,為了我,卻願意為我排隊,隻為了等到我喜歡吃的蛋糕。”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曾經撞見過,他和別的女人接吻的畫面。”
可是她原諒了他。
因為他從沒有對她許諾過什麼,而她又下賤得對他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
言喻陪了南北一整個白天,到了下午四點的時候,陸衍過來了,他沒進去病房,就站在病房外,輕輕地扣了扣房門,靠在了門板上。
南北看了他一眼:“阿喻,陸衍來了。”
陸衍嗓音淡漠:“今晚有宴會。”
這是解釋。
南北淡淡地笑了:“阿喻,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言喻點了點頭:“北北,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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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站起來的時候,南北忽然握住了言喻的手腕,她抿了抿唇,抬起眼眸:“阿喻,今晚的宴會是周韻辦的,許穎夏也會到的吧,你要小心。”
南北說這些話,一點都不回避陸衍,甚至是,故意刺激著陸衍的神經,更何況,南北相信,陸衍肯定知道他自己的媽媽是什麼德行。
*
周韻的宴會辦得盛大,她邀請了不少的名流,快到開宴時間的時候,她穿著藕色的禮服,披著披肩,笑著和陸承國站在了門口歡迎賓客。
樓上的臥室裡,言喻換好了露背禮服,腰窩清晰。
臉上的妝容已經化好了。
陸衍走了進來,輕輕地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哗,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他看到言喻的衣服,眸光一深,不動聲色地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環住了她,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耳側,溫和的,柔軟的,冰涼的,然後咬住了她的耳垂。
言喻還沒戴上耳墜。
他的手慢慢地箍緊了她,忽然叫她:“老婆。”
這一聲老婆出來,言喻的身體微微一震,她垂下了濃密纖長的睫毛,神情緊繃。
陸衍又重新地叫了遍:“老婆。”帶著確定。
今晚的場合很重,言喻和他一起出現,他必須給言喻一個確定的名分,不管言喻接受或者不接受。
*
許家一家人,很快就到了陸家的別墅。
周韻和陸承國陪在了許志剛和許母的身邊。
許穎夏和許穎冬兩個人的感情明顯更差了許多,許穎冬看到陸衍的時候,眸光閃了閃,下一秒,她就看到陸衍身邊的言喻,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許穎夏。
許穎夏眼眸微彎,臉上笑容柔和燦爛,仿佛沒有一點點的介意。
言喻看到許志剛的時候,眉心微動,過了一會兒,她看到許志剛一個人在窗邊,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定在了許志剛的身邊,開門見山,輕聲問:“許先生,您還在找您的親生女兒麼?”
許志剛眉目一凜,握緊了手裡的酒杯,轉過頭,盯著言喻。
眸光凌厲,好半晌,他胸口起伏,下意識地眯眼看了不遠處的許母一眼,然後率先走到了陽臺之上,言喻跟在了他的身後。
陽臺沒有人,夏日夜晚的風,有些寒涼。
許志剛問:“秦律師,把這件事交待給你了麼?”
言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問道:“您是不是還在找您的親生女兒,據我所知,您現在的女兒,許穎夏似乎也在尋找。”
許志剛聞言,眸子沉了沉,視線更是凌厲,繃緊了唇線。
夏夏也在找?
這短短的一句話裡,隱藏了太多的信息。
“許先生,我們合作吧,我來幫你一起尋找,您當年的女兒。”
許志剛不是容易衝動的人,他聽到了言喻的這一句話,盯著言喻看的神色充滿了深深淺淺的質疑,他摩挲著大拇指的扳指:“言小姐,如果是敬業的話,那麼我佩服你,但我知道,言小姐隻是因為和夏夏有私人恩怨,恕我不能答應和你合作。”
☆、109
許志剛不願意,言喻也就不強迫他了,隻是,言喻的內心多少有點失望,她能感受到,許志剛對許穎夏的感情。
多年撫養的情分更重,也是人之常情。
許志剛離開後,這個陽臺上,就隻剩下了言喻。
她想到了趙東的DNA檢測,又想到了她的那份資料,那份資料想來應該是程辭幫她查的,程辭大概是為了照顧她的心情,知道她親戚品行不好,所以隱瞞了資料,卻沒想到,在他去世了之後,他想要隱瞞的資料還是被她知道了。
言喻雙手撐在了欄杆上,眺望著半山腰下的城市,燈火明亮,星火斑點,夜風微涼,滲透進了禮服裡,她後腰鏤空的部分,隻覺得毛孔都舒張開來。
明明沒有站在最高處,卻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
仿佛全世界隻有她一人了一樣。
她的雙手握在了欄杆上,欄杆在室外浸潤了寒氣,那股寒氣順著她的手指,鑽入了她的身體裡。
忽然有一雙修長的溫熱的手,摟在了她的腰間,輕輕地摩挲著,男人在她的耳畔,輕聲地道:“言言。”
言喻不知為何,眉心一跳,她的身體僵硬了下,又軟了下來,她微微偏過頭,但受身體所限,看不到陸衍的臉,隻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下頷線條。
陸衍微微躬身,將他的下巴擱在了她的頭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寂靜流淌,仿若將所有的繁華都拋棄在了身後,也難得地將言喻的孤獨感驅逐開來。
言喻想的是,陸衍無聲無息地過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和許志剛的對話。
但陸衍情緒平緩,她又覺得,陸衍根本不像是知道了許穎夏不是許家親生女兒的事情。
果然,過了一會,陸衍抱緊了她,低沉緩慢的嗓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了下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許伯父從陽臺出去,他對你說什麼了麼?”他停頓了下,“如果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言喻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平靜,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彎了彎唇角,順其自然吧。
她問:“趙東怎麼樣了?”
提到了趙東,陸衍的聲音寒意重了幾分:“DNA的結果應該馬上就快出來了,查了趙東那邊的資料,他的確有個姐姐,也在一兩歲的時候,被拋棄了,他姐姐的身體特徵辨認信息,和你的幾乎沒有差別;昨天我把趙東送到了醫院,他皮糙肉厚,雖然傷很重,但是精神狀態挺好,我讓人幾次審問了他,他的說法都很一致,就是說你是他的姐姐,他也是為了你,才動手去打南北的。”
言喻抿起了唇角,趙東的說法一聽來就是有問題的,但卻一時間讓人不知道他的問題在何處,他的舉止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故意要挑撥她和南北。
她擰緊了眉頭,她本來就沒想過,會從趙東的嘴裡問出點什麼,她不想去問,而陸衍或許擔心趙東真的是她的弟弟,所以審問的時候,肯定不敢下狠手,隻能等DNA。
言喻在陸衍的懷中,轉過了身體,抬起眼眸,兩人幾乎沒有縫隙地摟抱在了一起,她的後腰,膈著的是冰涼的欄杆。
夜色流動曖昧,晚風纏綿旖旎。
言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抱住了陸衍,把頭靠在了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享受著難得的溫存和安全感。
陸衍說:“DNA那邊我委託了醫生,全程都是我的人盯著,不會出現問題的。”
“嗯。”
兩人都沒注意到,隔了不遠的另一個陽臺上,許穎夏推開了落地門,看到了緊緊擁抱的言喻和陸衍,她的手攥緊了,因為怒意,整個手指顯得格外的蒼白,她的眸光是冷冽的冰涼的,就像是毒蛇一樣,淬滿了毒液,想要毒死陸衍懷中的言喻。
許穎夏隻看了一下,就轉身回到了大廳裡,她微微笑著,走進了洗手間,她關上了洗手間的門,看著鏡中的自己。
皮膚白皙,眼眸漆黑,眼尾無辜地下垂,眼睛裡永遠都彌漫著似有若無的水汽,眸光流轉間,舉手投足間,都是柔弱。
她不喜歡剛剛的自己,她喜歡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她,是所有人的中心,是真正的公主,她會撒嬌,會使小性子,會做一些壞事,但永遠都會被人無條件地原諒,她看起來一直都是純潔的一張白紙。
而現在,她卻時時刻刻擔心著,會從公主變成了灰姑娘。
她的手段也越來越狠了,但她不後悔,也不覺得自己壞,更不覺得自己手段骯髒,因為這是她回到純潔無辜的模樣,必經的道路。
趙東對南北動手了,南北的孩子沒有了,她就不相信,南北會不恨言喻,她要讓言喻先失去朋友,再失去親情,最後失去愛情。
而言喻失去的所有,最後都會回到她許穎夏的手上,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鏡子中柔軟無辜的女孩子,緩緩地勾起了唇角,眼尾笑意漣漪蕩開,時而陰狠,時而溫柔。
*
許母現在年紀大了,隻要站得久一點,腿腳就不太舒服,肩膀也是有些酸痛,許穎夏最近越來越貼心,對許母也是越來越上心,她一看到許母不太舒服,就乖乖地站在了許母的身後,捏著她的肩膀,聲音溫柔:“媽媽,你靠著我站一點,這樣不會太累,身體不舒服。”
許母心裡一暖,笑了笑:“媽媽沒事,夏夏,你也別累了,你最近身體也不是很好。”
“沒關系,媽媽身體好就好了。”
周韻看到許穎夏這樣貼心的樣子,感嘆:“還是夏夏貼心,從小到大,就是媽媽的小棉袄。”
許母笑得溫柔,還有點不好意思:“阿衍也是個好孩子。”
旁邊也有其他的貴婦看到,對周韻道:“陸太太,我看阿衍好事將近了,我剛剛可是看到阿衍身邊陪著一個女人,那是你的新媳婦吧,有了媳婦,就等於有了貼心的女兒,很快就有貼心小棉袄幫你按摩身體了。”
周韻隻能微微笑著,就算恨得牙痒痒,也隻能往心裡吞咽。
她今天原本都不想讓言喻出席,三年前,言喻和陸衍的醜事鬧得那樣大,肯定有人記得言喻的樣子,讓人知道陸衍甘心戴綠帽,還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麼樣嘲笑他們陸家,嘲笑她周韻。
周韻在場上逡巡了一圈,看到了言喻的身影,她正在給小星星擦嘴巴,陸衍長身玉立地守在了母女倆的身邊,周韻手指攥緊了起來,她胸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