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閉上了眼睛,不再思考,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顧好她的兩個孩子,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
她並不贊同,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就要強迫自己跟前夫湊合。
但現在的情況,是她舍不得離開兩個孩子之中的任何一個,如果她不在陸衍身邊,她就沒辦法陪著陸疏木。
言喻很快就睡著了,陸衍卻沒有睡著,他的輪廓模糊了又清晰,燈光柔和,卻不知為何,他的眉目卻顯出了幾分冷峻,好一會,他垂下了眉眼,忽然又散去了壓迫感,眉心微蹙,透出了無形的無奈。
他這輩子,總共就隻和兩個女人有過糾纏,他在感情方面的經驗,其實並不足。
夏夏是他的初戀,但是對於夏夏,他並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去追求。
他們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他疼愛她的方式,就是滿足所有她提出的要求,極盡一切能力去取悅她,夏夏也容易取悅,她以前畢生的追求就是舞蹈和愛情,每一次,他看到她在舞臺上綻放光彩的時候,都覺得她整個人熠熠生輝。或許,那時候,他還喜歡夏夏的生機勃勃,後來的夏夏,放棄了舞蹈,隨意人生,他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光芒。
和言喻在一起的過程,顯得更加波折又戲劇化。一開始的時候,他對她厭惡,他覺得她心機深沉,是那時候的他沒有把握住機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將她逼走了;而現在,他有心想要補償,卻不知道該從何補償,也不知道該怎麼討好?言喻和夏夏不一樣,他遇到言喻,總有種無法掌握的感覺,有心無力。
陸衍喉結無聲地滾動,他抿直了唇線,閉上眼,陷入黑暗。
他的腦海,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不是不懂得取悅,而是他無法取悅。
言喻討厭他媽媽周韻,但是周韻又是他媽媽,如果讓他親手為言喻收拾她,他是個俗人,他做不到。
*
時隔三年,陸衍重新回國,許穎夏徹底地覺得,陸衍已經不會再是她的阿衍了,他對她已經沒有了任何一絲男女的情誼。
但她不甘心,也不願意,她身邊就沒有比陸衍更加優秀、對她更好的男人了,何況,她失去了之後,再也找不回來的男人,憑什麼,言喻卻可以佔有?
她承認她不喜歡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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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很多年前,在英國開始,她就不喜歡,她不喜歡言喻的笑,不喜歡她的優秀,反正,言喻的一切,都讓她喜歡不來。
許穎夏一直沒遇到言喻,她看到言喻也在那個孤兒院裡,總覺得不安,右眼皮和心髒不停地跳動著,她害怕,言喻會是許志剛的女兒,那這樣,言喻真的就要搶走她的一切了,她不允許。
許穎夏皺緊了眉頭,垂眸看著手裡的調查資料。
她找了不少偵探去調查,言喻的孤兒院信息沒有任何的問題,天衣無縫,讓人無法懷疑她的身世問題。
許穎夏目光一行一行地略過,最終落在資料的言喻的弟弟上。
沒有父母,但父母曾經生了個兒子,這個兒子因為父母早亡,就是一個流氓,許穎夏眉心一動。
這個人,會是言喻的汙點吧。
這種賭徒,如果知道了他有個做律師的姐姐,會不會從此糾纏上言喻?
許穎夏想到這,拿出手機,撥打了個電話,她的紅唇輕輕地動了動:“幫我查一下這個男人,趙東,找到他之後,幫我安排一下見面。”
*
言喻也在找趙東,她從小就沒父母在身邊,說實在,對於這個突然得知的弟弟,她承認,她沒有多少親情感。
她的第一反應是,她找到他之後,想先做親子鑑定。
☆、100
城南的地下賭場,人聲鼎沸,人潮洶湧,喧鬧異常,空氣是熾熱的,幾乎能將人灼燒。
光著膀子的賭徒們,面紅耳赤地圍著賭桌,睜大了眼睛,瞳孔收縮,興奮閃現,大吼道:“開開開!贏啊!”
就如同打了興奮劑似的。
一旦贏了,血液就衝上了腦袋上,一旦輸了,整個人的臉色就都陰沉了下來,眸子裡閃現著冷冽和猩紅。
這是賭徒們的狂歡,聚集了整座城市最黑暗最底端的人群,所有人都在想著能一夜暴富,所有人都希冀著幸運之神的降臨,但實際上,他們大多都一夜之間傾家蕩產,或者貧上加貧。
許穎夏走進這家地下賭場,她就擰起了眉頭,緊緊地蹙著,屏住了呼吸,她厭惡這裡的空氣,隻覺得反胃,但她又不得不進來。
除了她自己來找,她對誰都不放心。
許穎夏已經打扮得低調了幾分,但她的氣質和這家賭場格格不入,從一進入賭場,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如果不是她身後跟著幾個黑衣大漢保鏢,她早就被這些輸紅眼的賭徒們搶劫了身上的值錢物品。
許穎夏板著一張臉,在場內掃視了一圈,她的眸光最後落在了,角落裡。
那裡,一群賭場的工作人員正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那個人躺在幾人中間,不停地哀嚎著,蜷縮成了蝦米的形狀。
“別打了,再打會死人的,求求你們了,別打了,欠賭場的錢,我會很快還的。”
他一邊叫,一邊喊,聲音悽厲。
許穎夏慢慢地走了過去,她看起來有些像單純無辜的小孩,誤闖入殘酷世界的童話公主。
許穎夏輕輕地喊了句:“住手。”
她說第一遍的時候,因為聲音太輕,沒人聽到,她說第二遍的時候,才有人聽到,那些打手們都看了過來,瞥到許穎夏柔弱白皙的面孔時,好幾個人都沒當一回事,甚至有人輕蔑地笑了笑:“小丫頭片子,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剛剛還以為我聽錯了,這個丫頭居然居然讓我們住手?”
“聖母附身唄。”說話的這個人笑了笑,眼裡浸潤了些許淫邪,上下打量著許穎夏,“這娘們長得還挺好看,她剛剛叫我們住手,難道是看上了地上的這個窩囊廢?”
他說著,明明在笑著,表情又是突然狠厲,狠狠地一腳踹在了地上的人身上,地上的那人果然如他所說的一樣窩囊廢,連聲哀嚎:“疼,別打我了,求求你們……”
這一連串的舉動,惹得打手們哈哈大笑。
“就是這種窩囊廢,還敢騙賭場的錢呢。”
一個打手轉頭看許穎夏:“你是想救這個窩囊廢?那就替他還錢。”他說著,又打量了一下許穎夏,倒是看出來了,許穎夏一看就是有錢的千金大小姐。
若是三年前的許穎夏,或許是害怕這樣的場面,但是三年後的許穎夏,對於這樣的畫面,已經麻木了許多。
她睫毛似是扇子輕輕動:“他欠你們多少錢,我都還。”
打手輕蔑地勾唇笑了笑:“兩百萬。”
許穎夏有些驚訝,但一咬牙,還是付了這個錢,她讓身後的保鏢將她的包拿了出來,她早就有了防備,做這種私密的事情,她絕對不敢拿銀行卡或者支票,所以她準備好了現金,遞給了打手們。
打手們瞥了眼包裡的錢,打量了幾下,也沒數,他們在賭場混跡多年,粗略一掃,大概就能知道裡面的錢數,更何況,趙東欠的錢,也沒有兩百萬,他隨便一喊,沒想到面前的這個娘們直接給了。
所以,打手們拿了錢,也就沒再為難,直接撤離了。
許穎夏等打手們離開了,就蹲了下來,垂眸,直直地盯著躺在地板上的趙東,趙東被毆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淤青,但就算鼻青臉腫,也遮掩不了,他滿臉的邪佞。
趙東看到打手們走了,就慢慢地從地板上坐了起來,他龇牙咧嘴,看了眼許穎夏,眼裡閃過驚豔,然後笑了起來,笑容讓人不舒服:“你誰?難道是我睡過的某個娘們,還有錢來救我?”
許穎夏聽到這話,先是生氣,然後才是高興,她高興的是,這樣的弟弟,對於言喻來說,一定會是百害而無一利。
許穎夏說:“你隻要知道,我是你姐姐派來救你的人,就對了。”
“我姐姐?”趙東聞言,然後嗤笑了下,“我姐姐早八百年前被我爸媽扔了,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許穎夏彎了彎唇角,笑意更深刻:“就是那個姐姐,她啊,現在發了大財,已經有了錢了,所以啊,想要找到她的弟弟,培養培養感情。”
趙東這人,從小到大混跡於市井,他一眼就知道這其中有問題,但是他聽到有錢,就冒出了有便宜不佔是傻子的想法,稍稍抬眼,盯著許穎夏:“我姐姐在哪裡?”
許穎夏就知道這人上道,她眯了眯眼眸:“你姐姐叫言喻,是個律師,她是本城陸家的前任媳婦,離婚的時候,陸少爺一點都沒有虧待她,她拿了一大筆撫養金。”
許穎夏說:“你父母早亡,你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你姐姐了,言喻她委託了許多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自然是想和你好好培養感情。”
“隻要有了你姐姐,你要什麼,什麼都有。”
“但是你知道的,感情這種東西,可能可以培養,可能不行,但是,隻要你聽我的話,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趙東伸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跡,他疼得神經抽搐了下,眸光有些陰森地盯著許穎夏,沉默了半晌:“看來,你並不是我姐姐的朋友,你想讓我,站在你這邊?”
許穎夏又拿出了一疊紅通通的錢,在趙東的面前晃了下,趙東目不轉睛地跟著那疊錢。
趙東毫不猶豫地笑了:“聽你的是吧,隻要誰願意給我錢,我就聽誰的。”
許穎夏眸光深深:“成交。”
*
言喻穿著黑白套裙,踩著高跟鞋,拉著行李箱,大步地邁進律所裡,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抬手看了下時間,進了辦公室,她帶的實習生緊緊地跟在了她的身後,手裡抱著一疊資料:“言律師,已經有當事人在等你了。”
言喻匆忙地放下包,從包裡拿出了錄音筆,脫下了外套,笑了笑:“你先過去等當事人,我馬上就過去。”
言喻收拾好,立馬就跟著出去了。
茶水間裡有幾個新律師瞥到了言喻,其中一個羨慕地笑了笑:“言律師的狀態也太好了吧,聽說她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皮膚狀態看起來還這麼好,律師業務上也不斷開拓。”
“是啊,聽說她還接了程氏集團和陸氏集團的法務業務,要是我啊,接了這兩個超級大公司的業務,我就不接其他工作了,可以好好享受了。”
“就是說,單單陸氏集團一年的代理費,都可以享受好久了,一年開張一次,一次吃一年。”
“你們說,言律師是不是有什麼背景啊?看她穿戴,都不像是普通家庭的樣子。”
有個實習生壓低了聲音,有些八卦地道:“我聽說,言律師跟陸氏集團的總裁有曖昧關系。”
“哇,那真的就是跟著言律師有金子撿了。”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我們英國總部那邊,又要派遣律師過來了,聽說是個很帥很帥的律師啊,姐妹們,還是單身律師呢,大家的機會又來了。”
律師這個行業裡,女性的群體遠遠高於男性,而且大部分的男律師長相也不咋地,女律師大多單身,要是有條件優秀的男律師出現,女律師一個個就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
言喻下班的時候,看了下時間還早,打算去接小星星和陸疏木下課,但是剛剛的當事人又跟在了言喻的身後。
是個老人,她手裡握著包,找言喻是為了立遺囑,她想把自己的錢都給自己的養女,但是她卻有一個親生的兒子。
言喻倒沒有什麼感覺,已經幫這個老人擬定了遺囑的初稿。
這個老人又找來了,她憂心忡忡:“言律師,我這遺囑立完了,我死了以後,我兒子是不是就不會拿到我的遺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