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喻安慰她,“您放心吧,有遺囑一定會按照遺囑來繼承的。”
老人念叨了起來:“我以前的時候,以為血緣關系比較重要,但是現在老了,我才發現,撫養的情分比什麼都重。”
言喻聞言,莫名地,心裡有些沉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著什麼,隻覺得思緒繁雜。
她一會想到了自己,她從小就是孤兒,以前也有幻想過,如果她父母找到她,認回了她,她和家人們會有感情麼?一會又想到了那個趙東,很有可能是她血緣上的弟弟,她和他之前有什麼感情麼?一會又想到了許志剛,他明明委託了人尋找自己丟失的親生女兒,卻從來沒想過認回自己的女兒。
或許真的就是這樣,陌生的親情遠遠不如撫養的感情。
對於她來說,其實也是這樣的吧。
程辭對她來說是特殊的,就是因為,程辭一直供著她長大,陪著她成長,貫穿了她的整個生命歷程。
言喻安撫了一會老人,然後才上了車。
到幼兒園的時候,小星星剛從幼兒園裡放學出來,她帶著黃色的太陽帽,背著粉色的小書包,搭配著小裙子,和旁邊的小孩子們手拉著手。
言喻看到她的時候,無奈地笑了起來。
小星星表情很萌,眨巴著眼睛,左手牽著好閨蜜,右手牽著一個小男生,小男生把手裡的玩具遞給她玩。
小星星傻乎乎的,彎起眼睛笑。
言喻把車停在一旁,等著其他人先把排在前面的小孩帶回家,她下了車,走過去,老師認識言喻,彎著眼睛笑:“小星星媽媽,今天是你來接孩子啊。”
言喻點了點頭:“嗯,小星星在學校乖嘛?”
“乖啊,她就是一個鬼靈精。”小星星聽到老師說的話,看到言喻,眼睛一亮,傻傻地叫:“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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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笑容很甜:“平時都是小星星爸爸來接的,今天爸爸沒來嗎?”
爸爸?
陸衍?
言喻微微一怔,平時都是陸衍來接的麼?她一直以為是家裡的保姆去接的,因為她和陸衍都有工作要忙,她舍不得放下工作去遷就家庭,自然也不會要求陸衍放下工作,來照顧兩個孩子。
但她沒想到,陸衍一直默默地在接送兩個孩子。
過了一會,陸疏木也放學了,他看到言喻,漆黑的眼眸一亮,抿著唇,跑了過去,抱住了言喻的腿。
他安靜地問:“媽媽,你怎麼來接我了?”
言喻彎唇,摸了摸他的頭發:“媽媽今天有空,所以就來接你啊。”
*
言喻開著車,兩個孩子坐在了後座,小星星手上玩著安全帶,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安全帶,她笑眯眯的:“弟弟,你今天會跟我玩過家家嗎?”
陸疏木安靜著,沒有說話。
小星星又跟他單方面地說了一會兒話,都沒有得到回應,她覺得無聊了,眼睛裡水潤水潤的,無趣地耷拉著眼睛:“媽媽,弟弟都不理我,我想要一個妹妹,班上有個同學家裡有妹妹呢,很好玩的妹妹。”
言喻的手握著方向盤,往後視鏡瞥了眼,眉心微微一跳:“有弟弟也很好啊,你看,疏木弟弟對你好的,他很愛你的。”
陸疏木沒有說話,睫毛很長,他抿著唇,不善言辭。
小星星說:“可是妹妹才會跟我一起玩呀,媽媽,你跟爸爸一起生個妹妹呀。”
言喻失笑,無奈得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小星星說,爸爸媽媽並沒有復合,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再生一個妹妹。
剛想到陸衍,言喻就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現了陸衍的名字,陸衍來了電話,她猶豫著要不要接聽,就又看到南北的名字。
她想也不想地接聽了起來。
南北那邊一陣嘈雜,有人在喊:“聽說你做小三了?就你這種姿色,也就配做小三了。”
“做小三的人,就活該被人辱罵,被人毆打,這一次,有人花了錢,讓我來打你。”
“聽說你有個朋友叫言喻是吧?她可是大律師,三觀正,最討厭小三了,你讓她丟人了!”
言喻一直沒聽到南北的聲音,她心髒重重瑟縮了下,急急地踩下了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北北?怎麼了?你在哪裡?”
☆、101
南北還是沒回答。
一時間,言喻隻能聽到電話線路中,傳來的沙沙聲,因為太過安靜了,電話裡還傳來了南北的呼吸聲,稍稍急促。
那邊有男人陰笑著:“有人請我們兄弟幾個來教訓教訓你,讓你以後不敢再當小三。”
“你猜猜是誰請來的,是正室,還是那個男人?”
“喲,還懷孕了是吧?這是誰家的雜種?”
“你當小三就算了,你居然還敢懷孕,還在正室的面前晃蕩,人家妻子沒殺了你就算好了。”
這一次,南北開口說話了,她的嗓音有些顫抖,但她強制著自己冷靜下來:“她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有人嗤笑,含著濃鬱的輕蔑:“雙倍?笑話,這是兄弟們的職業道德,我們不是隻認錢!”
南北似乎又要說什麼,突然,有男聲大了起來,染上了怒意:“日,這娘們的手裡在打電話!她的手一直放在口袋裡!”
電話裡,又是一陣嘈雜,南北的手機似乎被人奪走了,傳來了南北短促的尖叫聲:“阿喻,我在城南……”
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手機就被人砸爛在了地上。
電話裡,傳來的是冷冽的沒有感情的“嘟嘟”聲,如同大鼓,沉重地敲擊在言喻的心髒上,她胸口瑟縮,抿緊了唇,重新撥打出了南北的電話,電話卻已經無法接通了。
言喻的手無法控制地顫抖,她叮囑小星星和陸疏木:“你們坐好。”
她放下手機,重新啟動了汽車。
一旁的手機卻再次震動了起來,言喻瞥了眼,抿緊了唇,就收回了目光,任由著手機震動喧鬧。
是陸衍的電話。
小星星湿漉漉的眼睛看著言喻,眨了兩下,小聲地問:“媽媽,幹媽怎麼了?”
言喻深呼吸,盡量平穩著語氣:“幹媽沒事。”她說到這,忽然想起她不能帶著兩個孩子去找南北。
言喻的掌心一片濡湿。
她還是冷靜了下來,轉過頭,直接接起了陸衍的電話。
電話裡,陸衍的嗓音微涼:“你今天接完了孩子,你在哪裡?”
言喻深呼吸,跟陸衍交待了她的地址,然後她快速道:“陸衍,你借我四個保鏢,可以麼?然後你過來把小星星和疏木帶回去。”
陸衍的嗓音還是一樣的冷靜冰涼:“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他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慢,他在聽到言喻報出的地址之後,立馬轉了方向,又拿出另一部公事手機,撥打給了保鏢,交待。
言喻還沒回答,陸衍淡淡地說:“等我,我馬上就到。”
他話不多,但是難得的,給言喻帶來了一絲一縷的安全感,言喻掛斷了電話,她的耳畔還是回響著南北方才尖銳的叫聲,她不知道南北遭遇了什麼,從方才的對話中,大概能猜到,或許是宋清然的妻子,找的人。
言喻不敢報警,她在等待陸衍的期間,不停地給南北撥打電話,南北那邊早已經關機了,不過,陸衍來的很快。
言喻順著聲音抬眸,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急急的剎車停在了前面。
陸衍邁開長腿,從車上下來,他身上的挺括西裝,修飾得整個身形都是挺拔高大的,邁開步伐的時候,席卷著凌厲的氣勢。
言喻打開了車門。
小星星也看到了陸衍,她有些興奮,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爸爸!”
言喻說:“陸衍,你帶兩個孩子回去……”
陸衍俊臉沉沉,抿直了唇線,唇鋒凌厲,語氣平靜,卻凝了不容拒絕的氣勢:“孩子交給特助,我跟你去找南北。”
在來的路上,短短的十幾分鍾裡,他已經讓人了解清楚情況,他看出言喻隱約的焦躁,擰眉,握住了言喻的手腕,讓她冷靜。
他嗓音沉著道:“我現在知道了南北的具體地址。”
這一句話比什麼話都管用。
言喻聞言,側眸看著陸衍,對視了好一會,她才微微地移開了視線,胸口淺淺起伏。
小星星還想叫陸衍,陸疏木注意到兩個大人的情緒,他伸出手,握住了小星星的手,示意她安靜下來,讓陸衍和言喻,難得有溫軟的瞬間。
*
將兩個孩子交給了陸衍的特助,言喻坐在了陸衍的車裡,陸衍雙手握著方向盤,掌控著方向,他立在支架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南北現在的地址。
言喻坐在後排,側臉的線條有些冷厲,她盯著窗外,一排排的風景迅速地倒退著,她的心就提在了嗓子眼,覺得不安,連帶著,右眼皮也不停地震顫著,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天色一點點地暗沉了下來,黑雲壓城,烏雲翻滾,慢慢地,就下起了大雨,雨珠不停地砸落在玻璃窗上,形成了雨簾,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路上的行人匆匆,雨水將整個世界,都朦朧上了黑壓壓的霧氣。
陸衍的汽車進入了城南,這裡是舊工業區,大雨浸潤,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和頹敗的氣息,鋼鐵突兀地佇立著,水泥板早已經毀壞,一條小道坑坑窪窪,顛簸得很。
陸衍轉著方向盤,進入了有些暗的小巷子口,他的汽車進不去了,他淡漠道:“下車。”
他將傘撐開,遮擋在了言喻的頭頂上。
陸衍說:“地址,就定位到了這裡,南北應該在這附近,保鏢也馬上就到巷子口了。”
話音未落,巷子的深處忽然傳來女人的慘叫聲,緊接著就是拳打腳踢的悶哼聲,言喻心髒像是被人重拳毆打,她失聲:“南北。”
她立馬邁開腿,就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奔跑了過去。
雨水衝刷進她的眼睛裡,她眼睛幹涉,緊緊地咬著唇,控制著視線的清晰,巷子的深處,入目的是嫣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