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是劇烈的疼痛。
言喻曾經說過喜歡他,其實喜歡的也隻是程辭,一旦把他和程辭放在一起選擇,她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了他。
程管家說:“衍少爺,你不想回到程家嗎?回到了程家,很多事情都會得到完美的結果,包括小星星,包括你的未來,你的商業才能在陸家太過局限了。”
他很看好陸衍,其實程家選繼承人,可不僅僅隻是看血緣,也考慮了陸衍的能力,他年紀輕輕,卻有魄力、有能力,聰明機智,手段凌厲,縱橫商場,他能將陸氏集團管理得很好,他也一定有能力接管整個程家。
陸衍薄唇勾出了嘲諷的弧度。
他眉目間顯出了不耐,他根本就不在乎程家。
程管家沒聽到陸衍的回答,也並不著急,他隻說:“衍少爺,我在城南鼓山別墅區12棟。”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秦讓也跟著站立了許久,他的身上也落了不少的雪花,微微打湿肩頭,陸衍收起了手機,看都沒看他,直接拽走了言喻。
秦讓眉頭微擰,白皙幹淨的手指猛地握住了言喻的手腕,他喉結微動,似是要說什麼。
陸衍冷笑,釋放著沉沉威壓:“秦律師,這是我們的家事,你能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幹涉?”
秦讓沒吭聲,手指一點點收緊。
言喻也意識到了不妥當,她看向了秦讓,胸口起伏了下:“秦律師,真不好意思,今天麻煩你了,等事情解決了之後,我請你吃飯。”
秦讓黑眸定定,但他也明白了言喻的意思。
他抿著唇,過了會,還是松開了手指。
手心有著空落,心裡泛起了巨大的失落,吞噬了他。
Advertisement
漫漫白雪地,身後是白茫茫、霧氣四散的海面,他身上的黑色西裝是這一片白中顯眼的一處。
他木著臉,盯著言喻上了陸衍的車,仿佛要看出什麼來。
*
陸衍開車的速度很快,幾乎一路無話。
兩人心中都在壓抑著情緒,現在小星星還沒找到,他們誰也不想現在就吵起來。
言喻側眸看著窗外,霧氣茫然,一片白,她心裡比這片白還要冷冽空曠,她身處在這片白之中,已經迷失了前進的方向,她和陸衍的婚姻也早已經走失了。
她垂下眼眸,看到自己身上的婚紗,裙擺被雪水浸湿,沾了灰塵,烏黑黑一片了。
這場婚禮,還真是笑話。
程氏家大業大,就算隻是臨時在這裡落腳,卻也買下了一棟古堡房子,已有近百年的歷史。
綠蔭叢叢,光線暗淡。
整棟房子都透著沉悶和壓抑,帶著古老的氣息。
走進去之後,客廳裡的牆壁上掛滿了油畫,光影昏黃,籠著視野。
言喻一眼就看到了小星星,她躺在了程管家的懷抱之中,閉著眼睛睡覺。看到他們來了,程管家不緊不慢,笑意克制:“衍少爺,言小姐。”
他讓人把小星星抱給了言喻。
言喻鼻尖一酸,眼圈通紅,眼淚順著冰冷的臉頰,滾落,帶起了一陣陣刺痛,她滿心都是酸澀,一直提著的心一下重重地落地,一瞬間,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差點就雙腿微軟,倒了下去。
陸衍伸出手,將母女倆都摟進了懷抱之中。
他的眼神像是釘在了言喻和小星星的身上,手指一點點收攏,眸光慢慢地掃過小星星的每一寸皮膚。
幸運的是,她除了眼皮紅腫,睫毛湿潤外,沒有其他的傷痕。
但明顯被嚇到了,在言喻抱過她的時候,明明還在睡夢之中,她卻忍不住打了個抖索,嘴巴一癟,就要哭,一張小臉蛋上寫滿了難過。
言喻摟緊了她,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帶著哽咽哄道:“乖,是媽媽,你沒事了,媽媽在呢。”
程管家讓言喻和陸衍都坐下,說道:“我的條件還是剛剛那些。衍少爺,小星星會被帶走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隻要你承諾回程家,一切都會平靜下來;如果你們不答應,相信我,你們倆絕對沒辦法將小星星帶出這棟別墅。”
言喻眼前有些模糊,她垂著眼眸,繃緊了唇線。
她還是那句話,很平靜:“我同意和陸衍離婚。”
陸衍拳頭攥緊,骨節泛了蒼白,他咬緊了牙根,聲音是擠出來的:“我不同意,言喻,你別想離婚。”
言喻抬起了眼皮:“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離婚麼?現在滿足了你的想法,不好麼?你知道麼?就在今天,許穎夏還在給我打電話,她說你和她說過,你一直都沒放棄過離婚的想法。”她的語氣平靜,“陸衍,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想法,隻要你現在否認,我就相信你。”
陸衍黑眸幾不可見地顫了下,他喉結上下滾動,輪廓緊繃,他薄唇翕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言喻眼底的火光一點點熄滅,隻留下了雨水打湿後的灰燼。
程管家看著他們倆,微微地眯了眯眼眸,他要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然,衍少爺平時對小星星照顧得還是很好的,也保護得很好,難以讓人接近,如果不是他今天讓人先送小星星去機場,法斯賓德也不會有機會的。”
言喻的瞳眸重重地收縮了下。
這一句話裡的信息很多,但這一句話足夠了。
她覺得後背生冷,冷得她牙齒打顫。
陸衍想先送小星星去機場,許穎夏說他不是認真想和她辦婚禮,他想離婚,而陸衍又早知道她拿他當程辭替身的事情,這一系列的信息拼湊在一起。
那就是,陸衍知道了最初的時候他隻是程辭的替身,這是他的底線,觸怒了他,所以他生氣,但他想報復她,他的打算就是在婚禮下拋下她,然後帶著小星星出國是麼?他想讓她在婚禮上感受到被拋棄的恥辱,再接著承受失去小星星的雙重打擊。
這兩種手段,是對她最好的報復方式,也最符合陸衍的性格。
他步步為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直哄騙著她,他知道小星星是她的軟肋,他連一個孩子都要利用。
難怪他這段時間,花了那麼多時間在小星星身上,無非就是想讓小星星離不開他。
甚至他知道她有想離婚的想法,他的底線就是,就算離了婚,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帶走小星星。
言喻的睫毛顫抖,像是脆弱的蝶翼,眼眶湿潤了起來,霧氣朦朧,她咬緊了牙根,不讓眼淚落下。
她瞪著陸衍,抿緊了唇線,心裡忽然生出了無盡的悲哀。
心尖顫抖著。
如果今天但凡出了點差錯,小星星就會出事,她就會失去小星星,她還會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婚禮現場,受眾人嘲諷,被周韻責怪。
她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的迷霧。
陸衍狠起來,一點都不比她心軟。
陸衍拳頭死死地攥著,他仿佛想說什麼,又仿佛什麼都不想說,他垂眸盯著言喻,看著她眼睛裡的淚水,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心髒疼得驟然收縮。
卻又從心底深處,生出了一種難言的痛快。
他的難受,她現在也能感受到了吧,總不能他一個人痛苦,一起沉淪吧。
他繃緊了面部的線條,黑眸沉沉,浮冰起伏。
那些懸在了嗓子眼的東西,也緩緩地沉澱了下去,塵埃落定,不管他之前怎麼想,怎麼猶豫,不管言喻怎麼打算,現在的傷害都已經造成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反倒顯出了冰冷和悽寒。
程管家期待著這兩人鬧崩,隻要衍少爺肯離婚,隻要衍少爺懷著恨意,他就有辦法讓他回到程家,他會為衍少爺選擇一個最優秀的妻子,安排一門最得體的婚姻,立足倫敦商界。
他繼續揭開蒙著這一切的薄紗:“那個外國人是恨衍少爺,所以才綁架了小星星,他恨衍少爺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衍少爺喜歡許小姐,偏袒許小姐,為了許小姐而將法斯賓德逼得走投無路。可是,有意思的是,法斯賓德知道衍少爺想要送走小星星的消息,卻是來自許小姐。”
陸衍的兩腮繃得很緊,他黑眸沉得幾乎看不到一絲亮光。
拳頭死死地攥著。
他在得知是法斯賓德帶走小星星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隻是,還缺最後的確認步驟。
因為言喻欺騙了夏夏,生下了不屬於夏夏的小星星,依照夏夏的性格,自然不會喜歡小星星,但他沒有想到,夏夏居然會跟法斯賓德聯手,來傷害小星星。
言喻也一點都不驚訝,她早就清楚地知道,許穎夏絕對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夏夏不希望她和陸衍辦婚禮,不希望小星星過得好,隻要有可能,她一定會想辦法破壞他們的婚禮,那些來自她的短信,不就證明了嗎?
言喻覺得寒意在身體裡流竄,她手腳冰涼,可笑的是,她在婚禮前,卻一點都不肯定相信許穎夏說的話。
陸衍的所作所為還真是一個個響亮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酸澀和難堪。
他們兩人的嘴臉都這樣難看,這一段婚姻也早該結束了。
言喻低下眼眸,迅速地抹去了眼淚,定定地看著小星星恬靜的睡顏,與其讓小星星在父母彼此憎惡的婚姻裡長大,不如讓她在濃鬱的母愛下長大。
言喻深呼吸,輕聲地道:“陸衍,離婚吧,我們不要互相折磨了。”
陸衍面無表情:“不可能。”
言喻眼淚一時沒忍住,落了下去,她看著程管家,像是當做陸衍不在一般,語氣平靜:“程管家,我同意離婚,前提是我要小星星平平安安地跟著我生活。”她的語氣甚至有些嘲諷,“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生的小星星,你的衍少爺也不需要我生的孩子。”
程管家微微挑了挑眉。
陸衍一雙黑眸凌厲,像是刀劍,狠狠地剐過言喻,他冷著一張臉,目光突然變得兇狠陰戾。
語調卻變得平緩,透著濃稠的譏諷:“言喻,你想跟程管家結盟?你以為他能拿我怎麼樣?如果我不想離婚,誰也不能讓我離;就算離婚了,你以為你能拿到小星星的撫養權麼?”
大廳的壁燈有些刺眼。
言喻眨了眨眼睛,嗓子幹涉,酸楚上湧,沒有說話。
陸衍收回了看著言喻的視線,盯向了程管家,他黑眸裡的冷意,讓程管家都感覺到了背後一涼。
陸衍緩緩地勾起了唇角,透著冷冽:“程管家,如果你不怕程家被我篡改成了陸家,繼承程家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