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用力得泛出了蒼白,咯吱作響,他黑眸沉寂了下來,猩紅隱約閃爍,他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會離婚,也會繼承程家,但陸氏集團我也會繼續管理,還有……”他頓了頓,“我要小星星的撫養權。”
言喻臉色蒼白,轉過眼眸,失聲低聲叫了出來:“陸衍!”
毫無疑問,程管家一定會選擇站在陸衍那邊。
陸衍的側臉線條淡漠,不帶一絲的溫度,看也不看言喻。
言喻失去了唇色。
程家、陸家是陸衍背後的支持,她現在連工作都還沒有轉正,她拿什麼,去爭奪撫養權。
陸衍站了起來,長身玉立,身材高大,一下就遮擋住了大片的光線,他垂眸盯著言喻,背著光。
言喻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重重的威壓和冷冽的寒意。
他微微俯身,冰涼的手指捏在了言喻的下頷處,緩緩地抬起了她的臉,手指收緊,嗓音裡仿佛有了幾分溫柔:“言言,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不離婚。”
一起困在了這個牢籠裡,一起受折磨。
陸衍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小星星身上,動作輕柔,對著言喻毫無波瀾地道:“走吧,回去了。”
大門口,守著一排的黑人保鏢。
程管家揮了揮手,陸衍和言喻在保鏢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地暗淡了下去,路燈昏黃,兩人上了車,一路沉默,言喻望著窗外,霓虹浮光掠影地掃過,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
公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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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推開了門,就看到周韻和陸承國面色沉沉地坐在了沙發上,冷眼等著他們。
周韻看到言喻就站了起來,言喻沒有理會她,直接把小星星交給了林姨,低聲囑咐:“林姨,麻煩你照顧一下小星星了,然後幫忙把嬰兒房的門關上。”
周韻冷著臉,眼裡都是怒火。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個婚禮,為什麼被你們倆弄成了這樣,你們知道不知道,陸家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光了!”
言喻沒有說話,陸衍面無表情,他冷淡道:“小星星丟了,是我的錯,和言喻沒有關系,言喻是因為小星星丟了,才離開的。”
周韻眼睛越睜越大:“小星星為什麼會丟?”
陸衍擰著眉頭,有著不耐,他克制著,輕聲道:“就是丟了,媽,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和言喻都很累了,小星星好不容易才找回來,先讓我們休息吧。”
周韻怒意湧上心頭,她一肚子的怨氣都還沒發泄,怎麼可能就此熄火?
她胸口重重起伏,轉眸看向了言喻:“阿衍不說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那就你說,言喻。”
她對著陸衍還壓抑著脾氣,對著言喻的眼神就很不善了。
言喻握緊了手指,她抬起眼皮,盯著周韻。
她幾乎沒用過這樣的眼神看過周韻,周韻被她看得愣了愣,下意識地小小後退了一步。
言喻臉上沒有幾分表情。
她覺得周韻很陌生很陌生,她告訴自己要尊重長輩,要懂得禮貌,可是胸口洶湧上來的怒意又是那樣明顯。
陸衍拿小星星威脅她,那她又何必忍耐周韻無止境的怒意。
言喻掀了掀薄唇:“媽。”她頓了頓,心尖微微酸楚,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這麼叫周韻了吧。
“陸衍答應和我離婚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炸彈一般,在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裡轟鳴開來。
周韻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脫口而出:“什麼?”
陸承國也表情倏然嚴肅了起來,緊緊地鎖著眉頭,他沉聲:“胡鬧!什麼離婚?!今天你們才要辦婚禮,這是把婚姻當遊戲了嗎?!”
陸衍烏黑的眼眸浮現起了嘲諷,他的薄唇也幾乎沒有一絲弧度。
陸承國大吼一聲:“陸衍,你給我說清楚!離婚是怎麼回事?!”
陸衍眉目涼薄,他菲薄的唇動了動,喪失了想法一般,冷漠道:“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同意離婚了,明天我就會把離婚協議書擬定好,我會給言喻足夠的赡養費,就當做是她這一年來的青春和陪伴。”
他看了陸承國一眼,扯了扯唇角:“放心,小星星會跟著我,言喻不會帶走她。”
言喻身體僵硬,死死地盯著陸衍。
她唇色蒼白,直接道:“你死心吧,陸衍,小星星是我的女兒。”
陸衍語調很慢:“但她也是我的女兒。”他看著她,“言律師,是想和我法庭上爭奪孩子麼?但你的工作還沒轉正,你沒有房子,你沒有錢,你想怎麼和我搶孩子?”
陸衍說話的聲音充滿了輕薄的嘲諷。
言喻心髒發疼,冷得連骨頭也隱隱作痛。
她盯著陸衍的眼睛,睫毛翕動,懸著的心髒緩緩下沉,她抿著唇,平靜道:“你錯了,小星星不是你的女兒,陸衍。”
這一句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就像是宣判,振聾發聩。
☆、064
客廳裡安靜了下來。
陸衍繃緊了唇線,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寒冰,沒有什麼表情地盯著言喻。
周韻胸腔裡的怒火熊熊燃燒,一瞬間就吞噬了她的理智:“你在說什麼啊!言喻!”
陸承國也難得對著言喻冷下了臉:“別胡鬧了,為什麼扯到了小星星,夫妻倆吵架歸吵架,別總是牽扯到小孩子,小星星是無辜的!”
言喻紅唇是一條冰冷的直線。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又緊繃,琥珀色的瞳仁裡,是風暴降臨的海面,風起浪高,漩渦重重。
“爸,媽,我跟陸衍過不下去了,對不起。”她輕輕地眨了下眼睛,將滾燙的眼淚往眼眶裡逼,“我對不起你們,但小星星我是要帶走的。”
她終究沒有說出那句讓兩個長輩難堪的話。
周韻冷笑:“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麼一定要離婚,還嫌陸家的臉面丟的不夠大嗎?言喻別忘記了,當年是你拼死拼活想嫁給陸衍的,現在你說離婚就離婚,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臉面想的太大了?”
言喻深呼吸:“……對不起。”
她什麼理由都給不出來,牽涉的人太多,還牽扯進了程家,陸衍還說他要回到程家,這些和陸衍相關的事情,她不想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不管怎麼樣,還是由陸衍親自說才好。
周韻氣得臉色發脹泛紅。
陸承國太陽穴上的青筋隱隱作疼,他冷眼瞪著陸衍,命令道:“陸衍,跟我到書房來!”
陸衍平靜無波瀾地看了他一眼。
陸承國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說:“阿韻,你也一起進來。”
客廳裡隻剩下了言喻一個人。
她抿緊了唇色,慢慢地坐在了沙發上,她蜷縮著雙腿,屈膝坐著,方才隱忍著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刺痛著臉頰。
她胸口發脹,緊緊地咬著牙齒,不讓哽咽聲溢出口,死死地忍著。
她埋頭在膝蓋裡,無聲地啜泣著,肩膀不停地聳動著。
窗外天色暗沉,天幕似是黑布,月色隱匿,看起來就像潛伏在黑暗之中的野獸,隨時隨地都可以將言喻吞噬掉。
言喻坐了一會,書房門還是沒有打開,她站起來,回到了嬰兒房。
林姨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言喻彎了彎唇,眼睛紅紅,但還是平靜著語氣道:“林姨,這邊交給我好了,今晚你去房間睡個好覺吧,小星星我來照顧。”
林姨不放心:“太太,你今天狀態不太好,我們一起來照顧吧?”
“不用了。”言喻扯了扯嘴角,彎唇笑,她想表達她沒事了,隻不過,那通紅的眼眶卻怎麼也說服不了人。
林姨最終嘆了口氣,沒再堅持,她離開了嬰兒房,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
空氣裡流淌著的是長久的寂靜。
言喻走到了床畔,垂眸,盯著小星星的睡顏,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過小星星的眉眼。
小星星躺在粉嫩的毛毯裡,皮膚白淨,睫毛纖長濃密,眼圈卻是紅紅的,小拳頭緊緊地攥著,她睡得並不安穩。
言喻的動作緩慢,最後給小星星掖了掖被角。
她靜靜地看著,小星星小嘴動了動,忽然害怕地呢喃了句:“媽媽……”這一聲媽媽,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刺穿了她柔軟的心髒,鮮血四湧,腥氣彌漫。
胸口的疼深入骨髓。
她咬緊了下唇肉,壓抑著胸口翻湧上來的喉間哽咽,鼻子酸澀,眼周滾燙。
她咽了咽嗓子,盡量柔化了嗓音:“媽媽在呢,寶貝兒。”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溫柔地給予小星星安撫。
她的臉卻仰了起來,她不想再落淚。
她也不敢想象,如果離婚了,她沒拿到小星星的撫養權,她該怎麼辦,她也同樣不敢想象,如果不離婚,她和陸衍的未來又是怎麼樣?
越是安靜,越是思緒活躍。
陸衍知道了她拿他當替身,那麼,他之前作出的所有承諾,也都是假意的欺騙,他送走許穎夏是不是也隻是為了麻痺她?
忽然有手機的震動聲傳來,言喻看了一眼,是南北。
南北今天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但是她今天都沒有時間接聽。
言喻看到南北的名字在閃爍著,那些委屈和痛楚仿佛一瞬間都湧了上來,胸腔擁擠,無法承載。
她的口腔裡都是血腥氣,紅唇幹裂,泛出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