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氣得肺都要炸裂了,雙手緊緊地攥著,指甲都陷入了肉中,一陣陣疼痛。
她的臉上卻還是要露出了勉強的笑容。
那些嘲諷譏笑的話,她一個字都不落地聽了進去,胸腔裡的怒火一點點燃燒了起來,心髒氣得發疼,密密麻麻灼燒的痛在四肢百骸裡流傳著。
她滿心都是要收拾言喻。
晶瑩剔透的雪花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大,地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是純淨的白,也是絕望的白。
明明今日的天氣預報,隻是說會有小雪,現在卻忽然轉為了大雪。
陸衍穿著黑色的西服,肩膀挺括,雙腿修長,背對著眾人,他手裡握著的手機,一點點地被他修長的手指攥緊。
大概在室外久了,他的手指凍得泛紅,骨節處卻是蒼白的。
手機的機身都快被他的力道,捏碎了一般。
他漆黑的瞳眸重重地收縮著,心髒也緊緊地縮成了一團,手機裡,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言喻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猶豫地捅進了他的心髒裡。
“陸衍,如果這次小星星出了事情,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這一輩子都不會了,我告訴你,我們完了!”
她聲音不大,卻沉重得像是石頭,狠狠地砸在陸衍的胸腔裡,震得他轟鳴作響,心肺作疼。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心髒被人緊緊地捏在了手心。
他不敢想象小星星會出什麼後果,良久,才掀了掀薄唇,嗓音仿佛發自胸腔深處,艱澀得很,他問:“你在哪裡?”
雪花紛紛,白色的雪落在了他的眼睫毛上,一層薄薄的霜,一層薄薄的霧,他漆黑的眼眸冰冷無情,似是深淵,又恰似冰潭。
不知道言喻說了句什麼,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毫無弧度的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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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頷冷硬。
他面無表情地邁開步伐,滲透著冬日的寒氣,腳步匆匆地往場外跑了出去。
身後,周韻咬緊了牙根,氣得眼前發黑,卻不敢叫住陸衍。
陸承國臉色也沉得能滴下水來,臉色很差,他走到了舞臺上,強迫自己露出了笑,放緩了聲音:“各位,因為出了點事情,兩位年輕的新人玩起了年輕的浪漫,而我們,隻需要盡情地享受接下來的婚禮就好了。”
他對著工作人員招了招手,整個婚禮按照流程,繼續往下走。
嘉賓們即便滿心都充斥著八卦好奇之心,在這個時候,也不得給陸承國一個面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重新和眾人談笑風生。
雪花繼續飄落,現場音樂聲悠悠,繚繞人心。
新聞媒體的通稿已經發送了出去——陸家婚禮出狀況,新娘落跑新郎追。
毫無意外,評論下都是嘲諷和幸災樂禍的話。
“真是牛,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樣的場面!”
“一直以為隻有電視劇才存在這種情況,沒想到現實生活中還會遇到,真是活久見。”
“為陸衍的妻子打call、鼓掌。”
“其實嫁入豪門也不一定好吧,之前媒體就一直唱衰這兩人的婚姻,更何況陸衍在外面彩旗飄飄,包養了不少情人,現在被他太太拋棄在了婚禮上,也沒什麼吧,算是他的報應吧。”
*
一輛黑色的車子正在飛速地朝著郊區駛去,言喻坐在了副駕駛座上,身上還穿著露肩蕾絲婚紗,映襯得她皮膚白皙透亮,露出了纖細的鎖骨。
她原本膚色就白,現在更是一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慘白似是白紙。
她的眼圈通紅,鼻尖酸澀,心髒緊緊地懸在了嗓子眼,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機屏幕。
那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半個小時前,正是這個號碼,告訴了她,小星星不見了。
言喻原本沒有當真,因為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陸家一定會看好小星星的。
但是作為母親,總是會有點心靈感應,她總覺得哪裡不安,心髒時不時就疼得瑟縮一下,她想看見小星星,所以就讓人去找她。
然而,那些人要麼支支吾吾,要麼找不到,要麼推脫,她遲遲見不到小星星,心裡的擔憂越發凝重。
幸好,後來秦讓帶著秦南風上來找她闲談。
言喻立馬就拜託秦讓找一下小星星。
不過一會,秦讓就告訴她,小星星的確不在婚禮現場。
然後,那個號碼又打來了電話,言喻立馬接通了電話,隔著細微的電流,那頭傳來了清晰分明的啼哭聲,奶聲奶氣,帶著驚懼和令人心疼的柔軟。
是小星星。
言喻胸口重重地起伏,她用力地呼吸,失聲叫了出來:“小星星!”
小星星仿佛聽到了媽媽的嗓音,哭得越發大聲了,她的嗓子都哭得有些幹啞,聲音細碎,間夾著她微弱地喊叫媽媽的聲音。
言喻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地擰緊了。
那頭終於有了聲音,是一個說英文的男人,嗓音透著陰冷:“陸衍的妻子?是你吧?你可知道,你和陸衍的女兒正在我的手裡,她還真是一個小可愛呢,哭得可真讓人心疼。”
男人英文流利,話裡偶爾冒出幾句簡單的中文,顯然他會說一些中文詞匯。
言喻腦海裡閃過了什麼,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法斯賓德。
她心髒跳動的速度越發快了,猛地握緊了手機:“你是法斯賓德?”
“我是或者不是,又有什麼關系呢?”男人低笑,聲音冷淡,透著譏諷和陰狠,“陸衍不接電話,所以我才打給你,不過給你打電話也是一樣的。你給我轉告他,讓他立馬讓海關放我出境,還有,拿一千萬給我,我要現金,來東渡碼頭找我,不許報警,不許帶其他打手,如果他做不到,敢私下做其他安排的話,就讓他試試看給他女兒收屍!”
言喻咬緊了下唇,口腔裡有了隱約的血腥氣。
她想也不想地往外跑去,鼻尖酸意上湧,她有些慌亂,卻用力地掐著自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聲音有些抖:“你想要一千萬是嗎?我給你,但前提是,你要保證我女兒的安危。”
男人笑了下:“當然,法國人很講誠信。”他壓低了嗓音,“如果不是陸衍把我逼得走投無路,我又何必铤而走險,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冷笑了一聲:“也幸好,這次也是陸衍自大,才給了我機會綁走他的女兒,現在他女兒被我用來威脅他,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
言喻的瞳孔重重地瑟縮,口腔裡的血腥氣越發的濃重。
她繃緊了牙齒。
不過一瞬,就縷清了思路。
這個男人真的是法斯賓德,也就是說,是法斯賓德綁走了小星星。
她心中的恨意像是潮水,緩緩地湧上了胸口。
明明和法斯賓德沒玩沒了糾纏的人是許穎夏,明明為了許穎夏而去收拾為難法斯賓德的人是陸衍,明明是法斯賓德自己不檢點,才被陸衍抓住了把柄。
明明這所有的一切都和小星星沒有關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切的後果卻要讓無辜的小星星去承擔?
還有,法斯賓德為什麼說是陸衍自大?為什麼小星星本來應該在婚禮現場,現在卻會被法斯賓德帶走?
言喻又想起婚禮前一天,她還接到了許穎夏從美國公共電話亭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她像是瘋了一般,聲音尖銳,極盡惡毒。
“言喻,你以為辦婚禮就是愛了嗎?我告訴你把,阿衍一直都想和你離婚的,你以為他喜歡你嗎?真是笑話,他隻是想報復你,想讓你在婚禮上出醜,你懂得嗎?”
後面許穎夏似乎還念叨了許多話,但是言喻一點都沒聽進去。
那時候她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她都選擇了陸衍,都選擇了辦婚禮,都選擇了繼續過這樣的婚姻生活,那就選擇相信他,所以她放棄了相信許穎夏的話。
所以,是不是許穎夏那天說的才是真的……?
言喻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她還想說什麼。
法斯賓德卻已經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聽筒裡隻餘下了冰冷僵硬的“嘟嘟”聲。
言喻隻要想起小星星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就克制不住想要殺人的衝動。
眼淚不可避免地順著眼角滾落。
她咬緊了下唇,不管不顧地往樓梯下衝了下去,雙手按著手機,不停地給陸衍撥打電話,一遍又一遍,卻無人接聽。
婚紗很長,她倏然一不小心就踩住了裙角,往前摔倒了下去,重重地磕在地上。
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那些隱忍的眼淚,仿佛一瞬間失控,全都從眼睛裡冒了出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慌亂得不知所措的情緒。
幸好還有秦讓,幸好還有他幫著她,幸好還有他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給了她一個擁抱,讓她有個流淚的借口,載著她直直地駛向了東渡碼頭。
一直到了秦讓的車上,言喻才打通了陸衍的電話。
她心裡是充滿了怨恨的,小星星現在所受的苦,都是因為陸衍和許穎夏,但可悲的是,她卻又不得不寄希望陸衍能去救小星星,隻要陸衍早一點到,小星星就能少受一點苦。
秦讓抽空側眸瞥了她一眼,安慰她:“別擔心,小星星會沒事的。”
言喻輕輕地點了點頭,手腳卻都是冰冷僵硬的。
秦讓繼續道:“如果按照剛剛的通話內容推測,對方隻想出境和錢財,就不會特意惹麻煩,從而傷害孩子的。”
言喻背脊挺直,後背一點點地發涼。
她隻能相信,法斯賓德會好好地照顧小星星,她隻能不停地對自己催眠,就算法斯賓德家暴、出軌又酗酒,但也不代表他一定會對孩子下手。
小星星那麼可愛,他會不忍心的吧……
*
陸衍開走了白色的婚車,他一瞬間加快了速度,踩下油門,汽車如同離弦的箭,轉瞬就消失在了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