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兄弟們聚在一起,向鄭令佳賀喜。
屋裡歡笑聲一片。令窈悄悄退出去。
院子裡, 姜槐序正站在樹下同鄭嘉和鄭嘉辭兩兄弟寒暄。
令窈雙手抱肩, 倚在門邊。
身後有人靠近,颀長的身影攏住她的:“卿妹妹, 莫要憂心了。”
不用回頭看, 也知道是誰在同她說話,令窈怔怔盯著前方,嘴裡道:“我才沒有憂心。”
穆辰良貼到她耳邊, 悄聲笑道:“卿妹妹不憂心,為何此刻眼神如鷹, 盯著姜將軍不放?”
令窈不理他。
穆辰良低下身子, 腦袋乖巧搭在令窈肩上,輕輕蹭她:“卿妹妹,你若想試探姜將軍的為人,我陪你一塊, 可好?”
令窈驚訝他猜人心思的本事:“你怎知我想試探他?”
穆辰良不動聲色勾住她手,笑容明朗得意:“你想什麼我不知道?”
令窈推開他:“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樹下。
正在和姜槐序聊話的鄭嘉和驀地沉默下來,姜槐序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他性子耿直,直接問:“二郎, 我哪句話惹你不高興了嗎?”
旁邊鄭嘉辭出聲:“姜兄多慮,我二哥並非因你不悅,他這是吃味了呢。”
姜槐序順著鄭嘉辭的目光看過去。
Advertisement
屋前廊檐,鄭家四姑娘正與穆家嫡長孫打鬧,兩人你追我趕,少男少女之間兩小無猜的親昵,天真熱烈,加之兩人皆生了副粉雕玉琢的相貌,湊在一起,更覺賞心悅目。
鄭嘉辭意有所指,姜槐序卻沒聽出來。
因著令佳的緣故,他對令窈甚是欣賞,大咧咧笑道:“以四姑娘的人品相貌,將來婚配,除皇宮鳳位,全天下也就隻有穆家的嫡長孫能夠相配。”
姜槐序說完,回眸一看,鄭嘉和雙眸緊蹙,比方才更為不悅。
姜槐序想了想,補救自己的失言:“當然了,我若有這樣一位妹妹,莫說穆家嫡長孫,就是皇後的位子捧上來,我也不能立馬認下那人做妹夫。”
鄭嘉和沒說話。
倒是鄭嘉辭笑意沉沉,同姜槐序道:“我家四妹妹如珠如寶,怎能輕易嫁人,莫說她現在年紀小,就算她長到二十,隻怕我二哥也舍不得將她嫁出去,最好一輩子養在身邊,對不對,二哥?”
鄭嘉和轉眸望他。
鄭嘉辭眉眼簇笑,不偏不倚地接住他的目光。
姜槐序莫名覺得氣氛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將話引到自己身上:“看來是我討人喜歡,所以此番求親沒有遭到你們二位的為難,若是再來一個人要做你們的妹夫,不知會被刁難成什麼樣子,隻怕三頭六臂都不夠應付。”
廊檐前打鬧的身影消失不見。
鄭嘉和收回視線,恢復如常神情,淡淡回應:“姜兄說笑了。”
姜槐序一笑而過,並不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今年的除夕,鄭家守歲的人群裡多了兩位。
一位是姜槐序,他以準女婿的身份登門鄭府,同鄭令佳一起守歲,絲毫不在乎別人說他有入贅之嫌。
他主動表示,成親以後,不分姜家鄭家,隻要鄭令佳想,她可以白天住在鄭家,晚上再回姜家,逢年過節,也不必兩頭跑,他就同她在鄭家過節,她怎麼高興怎麼來。
“你不怕別人笑話你嗎?”鄭令佳見他喝得半醉,終於忍不住上前扶他一把。
暖閣外面,大家嬉笑玩鬧,就隻一個昏昏欲睡的丫鬟守在簾下。
鄭令佳將他安置到暖榻上,姜槐序張著醉紅的眼,灼熱目光燙在她臉上:“我是同你過日子,又不是同別人過日子,隻要你不笑話我就成。”
鄭令佳脫口而出:“你是我夫婿,我怎會笑話你。”
姜槐序反手牽住她,如獅子盯上獵物,誘哄:“佳姐,再說一遍,誰是你夫婿。”
鄭令佳羞得無地自容。
她無論如何不肯再開口,姜槐序松開手邊禁錮,鄭令佳緩口氣,雙肩塌下,才剛松懈,又被人拽進懷裡。
鄭令佳想掙開,掙不開,手足無措,小聲求他:“外面好多人,你快放開我。”
姜槐序低下眼望她,聲音沙啞:“我若不放,你會讓你四妹進來骟我嗎?”
鄭令佳咬唇,聲如蚊吶:“會。”
“原來我的佳姐想守活寡。”姜槐序大笑,狠狠吻了吻她的眉心。
鄭令佳第一次被男子親吻面龐,驚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聲音結巴:“你,你——”
姜槐序輕攥她的手放到心口處,渴望的眼神毫不掩飾,喃喃自語:“佳姐,究竟何時,你才肯真正嫁我?”
鄭令佳腦袋垂得更低。
外間。
留在鄭家守歲的第二位,此時正伏在燻籠邊,睡眼惺忪,兩手擱在眼睛上,拉著眼皮不讓自己睡著。
令窈坐在燻籠另一邊,伸腿踢了踢他:“醜死了,別在這作怪,快回你的摘星樓去。”
穆辰良趁勢將她的腳連襪帶鞋抱進懷裡:“你陪我回摘星樓,我就回去。”
令窈動彈不得,說話揶揄他:“是不是你回穆府,也要我陪著,你才肯回去?”
穆辰良笑道:“卿妹妹想和我回穆府?太好了。”
令窈罵他沒皮沒臉,拿一旁的孔雀翎拍打他手背。
穆辰良被抽紅了手,嘴裡也不叫疼,戀戀不舍放開她,將手遞到她面前,猶如小孩求糖吃:“好痛的,卿妹妹吹口仙氣緩緩我的疼。”
令窈鼓足一口氣吹過去,啃的瓜子碎屑皮也帶到他臉上。
穆辰良懵懵地望她。
令窈無奈,隻得抽出巾帕替他擦臉,聲音嬌軟:“叫你留在別人家過年,受人白眼還要被人吐唾沫,現在知道其中辛酸了吧?明年還是回你自己家守歲。”
穆辰良仰著面,享受她難得的溫柔,唇角勾笑:“我就不回去。”他為自己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正經嚴肅說:“我答應過你,要和你一起試探你未來姐夫的人品,此事未成,我如何能安心回家?”
令窈才不上當:“你愛回不回,我懶得管你。”
穆辰良見她要走,立馬將左邊臉湊過去:“這邊還有,再擦擦。”
令窈仔細看,拿著巾帕擦拭:“哪裡還有,我怎麼沒看見?”
她一張臉離得近,朱紅唇瓣離他咫尺之隔,穆辰良怦怦心跳,出於本能,往前一送。
隔著巾帕,他將他的臉送到了她唇邊。
令窈推他:“要死!”
正好鄭嘉和與孟鐸踏進屋裡,異口同聲:“怎麼了?”
令窈跑開:“穆辰良他討厭!”
鄭嘉和與孟鐸皆是困惑,齊齊看向穆辰良。
穆辰良大氣不敢出。
不多時。
天空升起煙花,如白晝光明。
令窈在屋外堆雪玩爆竹,早就將剛才不開心的事拋之腦後。
一個隔著巾帕的親吻而已,又不是她心甘情願親上去的。
有什麼大不了。
若是她真心想要親吻他,那才叫糟心呢。
令窈回頭看,不知何時,孟鐸與鄭嘉和又出了屋子,此時正站在屋檐下,兩人客氣又疏離地聊著話,偶爾朝她頷首示意。屋裡穆辰良悄悄探過腦袋,衝她揮手。
令窈不看他,眼神在孟鐸與鄭嘉和之間遊離。
她被迫親了穆辰良一下,忽地好奇起來,親吻旁人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要親吻誰的念頭,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沒有。偶爾吻過小貓小狗,因為它們雪白一團實在可愛,不能不吻。
鄭令清追在她身後圍著跑,手裡拿著雪球,見令窈遲遲沒有回擊,嘴裡嚷:“四姐姐,你打我呀,你快打我呀。”
令窈朝她招手:“你過來。”
鄭令清八字步跑過去:“作甚?”
令窈皺眉看鄭令清,頗為糾結,遲疑道:“現在你閉上眼,將臉湊過來讓我親一親。”
鄭令清神色精明:“你答應將今年南家的步搖冠送給我,我就讓你親一下。”
“好。”
鄭令清踮起腳鼓滿臉。
令窈快速點了點。
鄭令清主動將另外半張臉湊過去,心花怒放:“再給你親一下,換你耳朵上的梅花環。”
令窈走開。
身後鄭令清不甘心地嚷:“四姐姐,你回來,我不要梅花環了!給我牡丹花簪就行!”
鬢鴉整理好暖榻出屋來,剛好看見令窈親近鄭令清一幕,跟上令窈腳步:“你同她那般親昵,她定以為有利可圖,數月內碧紗館不得安寧。”
“什麼了不得的事,她看上的都是破玩意,給她便是。”
“你倒大方。”
令窈回眸看她,笑:“一親芳澤,總得付出代價,你若肯讓我親一親,我將整個碧紗館都給你。”
鬢鴉笑得直不起腰:“來,你快親。”
令窈往廊檐邊靠,目光掠過不遠處的三個人。
穆辰良雖輕浮,但隻對她一人輕浮,定是同她一樣,沒有吻過旁人,不知炙熱滾燙的親吻是何感受。
可是先生和二哥哥呢?
他們年歲已長,早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可是,別說娶妻,他們身邊連個通房婢子都沒有。
令窈想了一會,想不出之所以然。
或許,不拘兒女情長的人皆是相似的,無需那份羈絆,所以從不在女子身上花費心思。
年後繁忙,令窈又過一歲生日,汴梁來信,東宮那位又討她一副畫像。
幾月前剛討過,現在又討要一副,她不耐煩,將一副九天玄女像拿給東宮內侍:“告訴表哥,我女大十八變,一天一副面孔,每張皆是仙子模樣,他要我的畫像,不如翻出瑤池仙子圖。”
內侍隻得撤掉畫師,不敢再讓她入畫。
穆辰良聽聞此事,也來找令窈要畫像。
他不敢明著要,暗中自己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