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隨手撿了個土塊彈到簡南的屁股上,等簡南因為土塊原地起跳之後,才拍拍手,眯著眼睛準備給自己煮茶。
其實,有點不對勁。
她自己清楚。
雖然以前也有過和委託人之間關系挺好的時候,但是都沒那麼放松。
也絕對不會氣起來想用土塊砸他。
更不會故意砸在屁股上。
因為都是中國人麼……
阿蠻泡了兩杯茶,給還在清理屁股上灰塵的簡南一杯,自己捧著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們來了。”阿蠻在紅棗茶的煙氣淼淼中,下巴衝村口點了點,戴上了口罩。
簡南第一個要的是村裡面所有的狗。
一般這種印第安人村落為了捕獵家家戶戶都養狗,十幾戶人家,二十幾隻狗,由那個年輕女人牽著,浩浩蕩蕩的往這邊走。
本來看到陌生人應該極具攻擊力的獵狗,大部分都肉眼可見的精神萎靡,有幾隻看上去特別強壯的,眼睛周圍灌膿,眯著眼睛幾近失明。
簡南先把所有精神萎靡的狗都牽到牲口圈裡,把剩下幾隻精神狀態還不錯,會衝他做出攻擊姿態的狗單獨牽了出來。
能攻擊的,反而都是一些骨瘦如柴看起來年紀很大的狗。
簡南交給那個年輕的印第安女人一張畫,阿蠻知道畫上畫的是什麼,這是從市政廳那邊打印下來的黃村村落布置圖,很簡陋,隻是大概把十幾戶人家的方位畫了出來。
語言不通,簡南隻能在畫上的房屋面前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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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這些精神相對不錯的老狗分別是那幾家的。
印第安女人看得很認真。
她應該很清楚自己沒有被馬上活祭的原因是什麼,所以認真的近乎虔誠。
邪乎的是,這樣復雜的比比劃劃,居然在兩個都很認真的人面前是行得通的。
印第安女人很快就弄懂了簡南的意思,或者說,弄得更懂了,
她接過了畫,把這二十幾隻狗分別從屬哪一家都給畫了下來,獵狗在原始部落裡承擔的角色非常重要,他們村所有的狗都有項圈,各家各戶都在向項圈上掛上了不同的骨頭,印第安女人很聰明,沒有像簡南一樣畫狗,而是把這二十幾個形態各異的骨頭畫在了每一個人的家裡。
那幾隻精神還不錯的狗,不屬於任何人。
印第安女人在村落的後山畫了一座房子,把剩下的那幾隻狗都畫了進去。
她又比劃著在後山房子附近畫了幾個骷髏,和一個胡子很長的狗頭。
阿蠻對這個印第安女人的表達能力刮目相看。
她的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了,這是幾隻已經退休的狗,不住在村裡,都在村後看守他們祖輩的墓地。
簡南很認真的點點頭,送給那女人一大包芝麻糖。
並且約定,下一次見面,他需要村裡所有的蛇。
印第安女人用雷博索包著芝麻糖,千恩萬謝的走了,並且比手畫腳的告訴簡南太陽落山之前,村長會過來,檢查簡南一整天捉到的蟲。
溝通困難。
實驗環境困難。
甚至連人手都不夠。
簡南卻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樣本。
村裡二十三隻狗,全都被舌形蟲感染,其中在後山的那些退休的獵狗症狀較輕,簡南隻是輕度麻醉了它們就輕易取出了鉤在鼻咽組織的舌形蟲。
就像簡南之前給村長看的那樣,隻是不是白色的。
阿蠻別開視線。
簡南動作頓了一下,動了動身形,利用身高差擋住了阿蠻的視線。
“……我沒事。”阿蠻有點被發現後的不自在,“隻是有點瘆人。”
“是挺惡心的。”簡南的聲音悶在口罩裡,“我也想吐。”
阿蠻:“……”
二十三條狗,想吐的簡南用了一天時間,處理好幾隻症狀輕的,檢查完症狀重的,並且給幾隻身體狀況可以現場手術的狗做了外科取蟲手術。
阿蠻就在一旁權當助手,幫簡南遞點工具,幫他擦擦快要掉下來的汗。
“埃文說的最少組隊成員的意思,就是每個人都得做很多角色吧?”阿蠻後知後覺的懂了。
“嗯。”簡南似乎是笑了。
……
笑話她的後知後覺。
“你怎麼能連個獸醫護士都找不到?”阿蠻翻白眼。
“這樣的項目護士本來就少。”簡南搞定一隻狗,松口氣,“大部分都跟著人類傳染病專家去了。”
“有很多經常接觸這類國際項目的獸醫都自己備有固定的護士。”
他這樣的沒有。
還挺委屈。
阿蠻把那隻做好手術的狗拖到一旁,拖過來另外一隻麻醉起效的。
簡南為了方便區分,在狗肚子上貼了號碼牌。
他真的一點都不書呆子。
偶爾還很黑色幽默。
因為他在等狗麻醉完成的時間裡無聊,還在號碼牌上給每隻狗起了名字:旺財大黃汪汪發財等等……
“我……”等所有的手術全部做完,簡南脫下手術服消完毒,喝了一口袋泡紅棗茶,他決定坦白,“之前在飛機上的欠條還沒丟。”
“給我吧。”財迷阿蠻在做完一整天的獸醫護士之後,覺得自己確實是應該加薪。
“嗯。”又損失了好多錢的簡南施施然的,又喝了一口紅棗茶。
日落西下,兩人又一次坐在了折疊椅上,看著落日,碰了碰杯。
一種……同伴的感覺。
可能因為都是中國人吧。
阿蠻再次在心裡下了結論。
***
印第安人的村長目瞪口呆。
簡南這個人如果真的切開看,裡面應該有很多地方是黑的。
他弄了一個水桶,把今天一天捉到的蟲都丟了進去,二十三隻狗體內感染的成蟲、蟲卵、幼蟲,密密麻麻的一堆,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村長面前。
“已經很嚴重了。”他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著大家都能看得出來的話。
“這裡有六隻狗重度感染,需要要開腹,在這個簡易帳篷裡做手術風險太大,所以我希望可以帶到獸醫院去繼續治療。”
“剩下的這些狗,醒著的都已經處理完了,躺著的因為今天剛做完手術,還不能馬上回家,需要掛水觀察三天。”
“但是回村,還是馬上會被傳染。”
“因為這個傳染程度,你們村所有的人畜應該都已經被感染了。”
這話加上這一桶的蟲,比之前照片的殺傷力大很多。村長深吸了好幾口氣也沒有辦法壓住顫抖的指尖。
神靈降禍,他心裡默念了無數遍。
看不見的瘟疫他並不害怕,村裡接二連三的牲畜死亡,到現在已經開始死人,並且倒下了好幾個。
他每天都在祈福,因為可以祈福,所以也並不害怕。
未知的恐懼,因為存在信仰,所以可以十分堅定。
但是,這是一整桶的蟲。
就放在他面前,這個異鄉人為了證明,甚至當著他的面掀開了一隻重症感染的狗的鼻子。
他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這密密麻麻的蟲子。
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著這個眼瞳漆黑的異鄉人,他來自遠方,遙遠的他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進村吧。”村長終於敗下陣來。
“把這些蟲子都帶走吧。”他揮舞著拐杖,對著東邊,在夕陽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祈福。
終於,初戰告捷。
簡南這個可以復制的進入印第安人村的方法,終於讓簡南成為了整個項目組順利進入印第安人村的第一人。
夜幕低垂,星光滿天,簡南坐在阿蠻的神車後面緊緊摟著阿蠻的腰,夜風吹得他一整天被汗湿透了的衣服又一次變得幹燥。
他覺得他有很多話想說。
可能是謝謝。
可能是比公平交易多很多的東西,他還不了的東西,他寫下再多欠條也不夠的東西。
“阿蠻。”他在阿蠻停車之後,卸下頭盔,想請她吃飯。
挖一整天的蟲子,他們兩個現在的食欲都不怎麼樣。
他有點想吃烤鴨卷,想吃中國菜。
阿蠻卻在下車的一瞬間,拽著他的肩膀往後退了十幾步。
“有人。”阿蠻低聲警告,把簡南塞進牆角。
“嗨。”一個機器女聲。
“抱歉。”機器聲沒有語氣起伏,“我來晚了半天。”
塞恩。
那個被阿蠻近乎全|裸的從實驗室裡拖出來的家伙,現在衣冠楚楚的站在他們住的那幢小洋房的樓下,衝著他們揮手,笑容看起來像一個正常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下面放吃的你們應該會打我。。
血湖是實際存在的,但是我寫的時候換了個坐標,換了個地表,周圍除了貧民村加了幾個原始部落,畢竟架空
為了不要讓大家太多的隱射到現實,我已經把背景放在原始部落了。。這本初衷其實真的就是想研究下豬肉為什麼那麼貴。。所以動物傳染病重點還是會放在各種傳播渠道怎麼傳播,怎麼防治上面,不專業,很淺表
評論留言紅包包!明天繼續二更哈,大家周末快樂~
第29章
塞恩來晚了半天是因為他一直在折騰酒店。
他要求酒店給他房間配置單獨的UPS電源, 要求房間裡所有電燈的燈泡都換上他指定的品牌,要求房間空氣質量指數必須低於15,要求無噪音汙染, 要求二十四小時亮燈但亮度必須在光害指數以下。
於是他就被酒店趕出來了。
晚上八點多鍾,拖著四個大行李箱兩個小行李箱和一推車的零零碎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