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訂的短租房還在重新裝修, 要明天中午才能交付。”塞恩站在整個樓道最亮的地方,縮著脖子操著手, “本來想在你這裡住一晚上……”
塞恩脖子縮的更短。
“不能住, 會死人。”他用機器女聲下了結論。
老房子,粉塵大, 臨街噪音汙染,再加上他剛才檢測了一下這裡的空氣質量指數,他現在恨不得先帶個防毒面具再跟他們兩個說話。
而且,為什麼又有這個暴力蘿莉?
“你們……情侶?”塞恩看著阿蠻的摩託車,想到他們剛才抱在一起的樣子, 遠遠的看起來過於親昵。
這資料上沒提啊。
“私人保鏢。”阿蠻接很快。
簡南沒表態。
他還在牆角,肩膀上有被阿蠻塞牆角的時候擦上的灰。
他向塞恩的方向走了兩步, 拍了拍身上的灰。
塞恩驚恐的往後退了十幾步, 遠遠的用機器女聲吼:“上帝啊!!”
“去實驗室吧。”簡南宣布,“我這裡正好有一份還沒來得及發給你的血湖土壤檢測報告。”
塞恩遠遠的, 維持著自己已經被灰塵嗆死的樣子。
“東西可以先放到我住的地方,實驗室的地址你知道,我和阿蠻先去,你把東西放好了再過來。”簡南安排, 重新戴上了頭盔。
吃不了烤鴨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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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藏在了頭盔裡,悄悄地把手放在身後,交握。
剛才塞恩的那一句情侶,聲音很輕,砸下來的力道卻巨大。
他從來沒有往這個角度想過他和阿蠻的關系,不對,曾經想過,某天半夜起來洗澡的時候,但那不算,那隻是因為熱加上自己是雄的。
那就吃披薩吧。
他腦子亂七八糟的又開始想吃的。
就這樣戴著摩託車頭盔,傻傻的立在了阿蠻和塞恩之間。
“我不要把東西放在這裡!”塞恩衝著簡南喊了一聲。
“為什麼我要單獨去?”他怕黑!
“我可以騎摩託先把他帶過去再回來帶你。”阿蠻在這詭異的氛圍中,提出了詭異的解決方法。
“……我有車,有司機。”富豪塞恩指了指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
夜晚出門他身邊沒有人會死的。
“那我們先走了。”問題解決,阿蠻揮揮手,也跟著戴上了頭盔。
又一次清洗的油光锃亮的本田黑鳥在黑夜中轟鳴作響,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塞恩為了躲尾氣,再一次往後退了十幾步。
“我的意思是……”機器女聲在安靜的夜裡顯得十分寂寥,“你們也可以坐我的車一起走啊……”
跑什麼啊……
溜得也太快了……
***
墨西哥時間深夜十一點,切市某基礎生物實驗室外面,簡南東拼西湊的科研小組終於正式成團,慶祝的東西很簡陋,二十四小時快餐店裡買回來的漢堡和披薩,簡南隻吃了幾口漢堡外面的面包片,塞恩對這種垃圾食品的態度是多看一眼都需要洗眼睛,普魯斯鱷倒是想吃,無奈隔著電腦屏幕。
現場隻有阿蠻一個人,四五口吃掉一個三層漢堡,兩大杯可樂和大半個八寸的披薩。
塞恩想對阿蠻的食量表達一下自己的震驚,卻因為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選擇了住嘴。
他還是怕她,畢竟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九十斤左右的女人單手拎起一百五十斤的男人。
簡南見怪不怪,隻是等阿蠻吃光了一大堆東西之後,收拾幹淨桌子,並且給大家都倒上了一杯袋泡大麥茶。
“助消化。”簡南在阿蠻嫌棄之前搶先開口。
塞恩堅持人設不喝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確實吃的有點撐的阿蠻捧著水杯喝了一大口。
這可能是她接過的最舒服的一個委託了。
不完全隻是因為簡南沒什麼委託人的架子,不會對她呼來喝去、頤指氣使。
還因為這一群怪人,沒有人把她當外人。
沒有人好奇她一個保鏢為什麼會出現在生物實驗室,也沒有人質疑她一個私人保鏢為什麼要旁聽他們的視頻會議,她之前做保鏢訓練出來的社交技能在這幾個人這裡毫無用武之地。
就像被酒店趕出來的塞恩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時間點在實驗室工作有什麼不對一樣,這幾個人和簡南一樣,單純的都隻有職業。
其實都是一路人。
阿蠻知道塞恩最後同意加入小組的原因,那天簡南離開之後,他們兩個在網上聊了一夜,她瞥了幾眼聊天內容,全是和血湖有關的內容:形成的原因、地理位置、天氣變化、 各種數據趨勢。
簡南那句為了不要一望見底的話觸動了塞恩,血湖的數據吸引了塞恩,他在思考了一天之後,接下了簡南的橄欖枝。
今天算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見了面不寒暄不問好不自我介紹,進了實驗室之後所有的對話全都圍繞著血湖。
沒有社交技能,活的非常簡單肆意。
塞恩在儀器前檢查血湖最新的土壤空氣和水的樣本,普魯斯鱷拿著簡南發給他的舌形蟲數據在視頻那一端敲敲打打,而簡南,根據今天傍晚村長給他的內容,畫了一幅比例精確地黃村的地圖,標注每家每戶的牲畜信息、放養位置、人口數,人員日常路線,根據現有的病毒記錄,推演目前黃村可能有的感染幾率。
阿蠻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和她一直在暗中關注的幾個明顯在實驗室外面來回晃悠了很多次的闲漢,偶爾,會回頭看看正在埋頭工作的科學家們。
都是年少成名的天才,有些傲氣,遠離人群。
風評不好,但是沒人想改。
“我不幹了。”塞恩摘掉眼鏡,推開顯微鏡。
……
因為深夜有些感性的阿蠻面無表情的別開眼。
“這件事沒有意義。”塞恩的機器女聲聽久了其實能聽出很細微的情緒差別,比如他現在的情緒就十分欠揍。
“僅僅兩周時間,血湖空氣裡氮氧化物的濃度就翻了兩倍,這就是個典型的毒沼化了的死水池,病入膏肓了,沒有治理的必要了。”
“直接封了吧,插上警示牌告訴他們裡面的空氣會會引起腦性麻痺,進取的人後果自負就行了。”塞恩站起身,宣布,“我要回家。”
“你隻檢查了空氣,還有土壤和水質。”簡南頭都沒抬。
“檢查了會不一樣麼?”塞恩又重新坐了下去。
“會,你會發現你更不想幹了。”普魯斯鱷在那一頭的鱷魚腦袋晃了兩晃,換了個話題,“為什麼是狗?”
他問得是簡南。
“黃村最開始不允許外人進入,所以第一批活體樣本抽檢,我選擇了狗。”
“在原始社會裡獵狗的作用很大,家家戶戶都有,我希望能從獵狗身上找到黃村目前感染情況的線索。”
“他們村內的狗全都重度感染,但是後山墓地裡看守的退休老狗,卻都僅僅隻是輕度。”
“可根據地理位置,黃村後山更靠近血湖,後山墓地沒有遮擋,蛇蟲鼠蟻的數量應該比村內多很多,退休後的老狗抵抗力不強退休後吃的也肯定沒有之前的好,所以這個數據,很不合理。”
簡南說到最後開始自言自語:“明天進了黃村得先去後山。”
“這土壤數據就更離譜了。”塞恩開始詛咒,“人類完蛋了,我們會見證歷史的。”
“你給的這個數據根本建不了模型,我需要血湖的零號感染者!下周四抓鱷魚真的太晚了。”普魯斯鱷嘶了一聲,假裝自己真的是一隻史前巨鱷。
都在自說自話。
手裡的活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你們會在這裡待到幾點?”阿蠻從窗臺上跳下來。
簡南回頭。
“我出去一趟,早上五點之前回來。”阿蠻戴上帽兜,背上隨身包,上面的繡著平安的護身符搖搖晃晃。
她在街上看到了貝託的老部下,喬裝過,但是走路的姿勢很好認。
“等我回來。”她用了最近經常用的熟悉臺詞,“困了就在這裡睡一覺。”
像是把孩子放在幼兒園的媽媽。
走之前還檢查門窗,拉上了幾扇窗簾鎖好了幾扇窗。
簡南一直沒說話。
他定定的看著阿蠻背影,很久很久,才轉身。
他暫時放下了演算的筆,給自己的精神醫生發了一封郵件,他想要提前一個月評估自己目前的心理狀況。
分離焦慮症。
他有可能和這個特定的女孩子產生了特定的問題,這在他這樣類型的人格障礙中,很常見。
“簡南,你為什麼要搜情侶關系?”普魯斯鱷在等計算結果的時候也調出了其他頁面,看了一眼,問得十分疑惑。
他最近正在做一個根據網絡搜索詞計算自殺幾率的系統,沒有測試數據,就把身邊幾個人的瀏覽器歷史都加了進去。
簡南這條屬於異常情緒波動,系統報警了。
還是紅色警報。
還在埋頭和土壤死磕的塞恩抬頭,張著嘴。
簡南沒回答。
普魯斯鱷史前巨鱷的頭一動不動,像是網卡了。
“情侶關系……”普魯斯鱷的頭還是一動不動,“比血緣關系更不穩定更容易破裂。”
“你不能因為血緣關系搞不定就想去搞情侶關系。”
“況且你能跟誰搞?費利獸醫院的切拉還是莎瑪?她們不是都已婚麼?”普魯斯鱷的頭開始晃,晃著晃著很緩慢的停了下來,十分恐慌的,“……阿蠻??”
簡南抬頭,切掉了普魯斯鱷的視頻電話。
在實驗室不能隨便關路由,所以他隻是切掉,給自己恢復片刻安寧。
可他忽視了有點安靜的塞恩。
“那個……”塞恩十分尷尬。
“我沒關系的。”他牛頭不對馬嘴,“我隻是個環境學家。”
“你知道我實驗室裡還放了個快要做好的諾亞方舟。”
“我也想找個情侶關系,我也一直卡著。”他似乎還挺有同感。
簡南放下筆。
“黃村今天檢查了二十三隻狗。”
“捉了四分之一桶寄生蟲,裡面還有蟲卵和組織液。”
“你要不要看?”他問得十分認真。
塞恩:“……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