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婉雲潤噤聲,阿梨又道,“折騰了大半個早上了,叫膳房送些吃的來,要一份糯米糍粑,再要個蓮子羹。”
香婉應下,道,“就不要旁的了?萬一——”
阿梨搖頭,“不要了,就這些。”
她知道香婉擔心什麼,她是擔心世子萬一過來,早膳太簡單了些,但阿梨很清楚,李玄是絕對不會過來的。
至少白日不會過來,他三月未歸家,此時去見侯夫人,自是要陪著用早膳的。以他嚴以律己的性子,絕不會一回來,便往通房屋裡鑽,給旁人落下什麼把柄,很可能入了夜也不會過來。
所以,她今日應當是清靜的一天。
如阿梨所料,一整個白天,再沒看見李玄的人影了,他似乎用了午膳才回了世安院,轉頭就出去了。
香婉和雲潤俱很失望,阿梨倒無憂無慮端坐著,琢磨著晚上叫膳房送什麼。
前幾日吃了羊肉,便有些上火,口裡疼得厲害,好幾日都沒敢吃辣,今日卻是有點饞了。阿梨抬起頭,對香婉道,“晚上想吃酸辣魚,叫膳房做一份。再弄份面條,直接放湯裡煮。”
面吸了魚湯的鮮香酸辣,定然很美味,阿梨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香婉為難道,“主子,要不換個別的吧?換個蘿卜鴨子湯?您那上火才剛好……”
阿梨很快搖頭,堅決道,“不行,我不想喝鴨湯,就要酸辣魚。”
她平時一貫很好說話,但在口腹之欲這一方面,卻是難得堅定執拗,香婉勸了勸,實在勸不住,隻得應下。想著先把上回沒喝完的將火藥煮上,早早備上。
夜裡,阿梨果然如願吃到了酸辣魚。
世安院的膳房大師傅手藝好,是侯夫人專門尋來伺候李玄的,可惜李玄對吃喝一道興趣缺缺,最後倒是便宜了阿梨。
吃得滿頭大汗,身上一股子辣椒味,阿梨自己也不舒服,趕忙去洗了澡,換了雪白的寢衣,打算打會兒絡子,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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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根絡子沒打完,李玄卻是來了。
第2章
李玄忽然到訪,雲潤和香婉兩人既驚又喜,手忙腳亂要給他泡茶。
阿梨將沒打完的絡子,放在一邊,起身穿好寢鞋,上前邊替李玄解衣襟扣子,邊對慌了神的丫鬟道,“不泡茶了,夜裡喝茶,等會兒睡不好。去隔壁舀兩勺桂花蜜,用熱水衝了送來。”
香婉忙應話,帶著雲潤出去了。
李玄高出阿梨好大一截,此時見她踮著腳,微微低著頭,正一門心思同扣子較勁,便也低頭看向阿梨,眼神落到她那白嫩嫩的脖頸上。
她大約是方才洗了頭發了,李玄聞到一股子淡淡的梨花香,同她的名字一樣,是那種帶著俗世煙火氣的、令人安寧的感覺。
阿梨解了扣子,香婉雲潤還沒回來,便道,“世子先坐,我去催一催。”
李玄在圈椅上坐下,道,“不急。”又從袖中掏出阿梨給他的那個銅手爐,遞給她。
阿梨愣了一下,忙接過去,入手已經是冷的了,也是,手爐就那麼小小一個,能撐一上午都難得,現在都入夜了,哪還會還熱著。
不過,這倒是解了阿梨的疑惑,難怪李玄會來,原來是順道來還手爐的。
這麼一想,阿梨徹底安心了。
雲潤和香婉帶著茶水回來,阿梨替自己和李玄各倒了一盞,蒸騰的熱氣,順著壺口飄出來,桂花蜜被衝泡開,白水微微泛著淡黃,甜香立即撲面而來。
阿梨捧著遞給李玄,溫溫柔柔道,“世子不愛甜,我特意叫她們衝得淡些。喝著清甜,但最是解乏,我近來每日衝一杯,覺得很是養人。”
李玄沒推,接過去,皺著眉喝了一口,尚能接受,想著也是阿梨一番心意,遂飲了這一盞。
“自己做的?”
阿梨被問得一怔,沒想到李玄還記著,李玄出門那會兒,正是桂花開的時候,她盯了院子裡那桂花許久,終於有一人忍不住了,問李玄,等花期快結束的時候,能不能摘了那桂花。李玄當時似乎沒怎的在意,點點頭就答應了。
臨走那天,她送他出世安院,他都走了幾步了,又轉頭回來,不放心的囑咐了她,“那桂花叫小廝摘,別自己上。”
阿梨又不傻,怎麼會往樹上爬,她打小就沒學過,摔下來得多疼啊。
阿梨想到這一出,忙點頭,“嗯。您出門沒多幾日,就下了好幾場雨,我看那桂花要落,便叫人摘了,挑了個幾個大晴天曬幹了,用今年的新蜜釀的,攏共幾罐子。”
李玄點點頭,又默不作聲喝了一盞。
二人是沒什麼話的,李玄在刑部的那些事,自然不會同阿梨說。至於阿梨,總不能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同李玄說,李玄不煩,她都覺得自己聒噪。
好在李玄喜靜,不說話也不顯得尷尬,他自顧自看起了書,阿梨在一旁坐著,又拿起方才打到一半的絡子,繼續打了起來。
阿梨剛打完一根,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腕子,旁邊的李玄卻忽的有了動作,他放下了書,淡聲道,“安置。”
說罷,便站起了身。
李玄身高八尺,身姿挺拔,看上去清瘦貴氣,隻有同他肌膚相親過的阿梨才知道,那身青色錦袍下裹著的是怎樣勁瘦有力的身材。阿梨對於同床一事,有時候是有些畏懼的,不因旁的,隻因她實在有些吃不消。
但吃不消也得扛,阿梨站起身上前,替男人解了腰帶,貴重的腰帶上鑲嵌著無暇白玉,她小心放到一旁,服侍李玄脫了錦袍。
二人上了榻,阿梨趕忙將羅帷放下,雖說屋裡沒人,雲潤和香婉也絕不會挑這個時候進來,可阿梨還是臊得慌。
甚至,三月不見,她又有點手足無措了。
李玄似是瞧出她的緊張,伸出有力的手臂,將通身柔軟的人攬到懷裡,去親她湿潤紅軟的唇。
阿梨手攀著他的肩,沒敢用力,隻松松垮垮搭著,指尖輕輕發顫,掌心出了層薄汗。
“嘶——”阿梨忽的發出一聲痛吟,大概晚上的酸辣魚吃的不是時候,她口裡的潰瘍又疼了,剛剛還沒察覺,方才被李玄的舌頭掃過,便一陣生疼。
阿梨軟軟喚李玄,想叫他輕一點,“三爺……”
那一句“輕一點”還沒說出口,男人就跟吃了什麼藥一樣,氣息都灼熱了幾分,活像要吞了她似的。
芙蓉帳暖,夜長春濃。
阿梨感覺自己就像一朵梨花,任由風吹雨打,在枝頭顫顫巍巍的,偏就落不到地上……
翌日,阿梨醒來,枕邊已經沒人了。
她模模糊糊回憶了一下,昨夜似乎是折騰到後半夜了,她哭著求了幾句,男人才一副沒吃飽的隱忍模樣,收了手,放過了她。
阿梨坐起身,啞著嗓子,“雲潤、香婉……”
二人似乎就在外頭等著,聽見聲音立馬進來了,瞧見這滿屋子的濃鬱春意,也面不改色,習以為常的伺候著阿梨。
一個端來溫水,一個取了衣裳來,兩人一起,將阿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雲潤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得意的模樣,問,“主子早膳想用什麼?”
阿梨瞧她神色有些奇怪,看向香婉,“怎麼了?”
香婉心思細膩,立馬明白她問的是什麼,道,“方才,奴婢們在屋外頭候著,素塵去敲世子的房門了。”
阿梨明白了,昨夜李玄歇在她這兒,素塵不曉得,今早想去伺候李玄起身,丟了臉,叫兩個丫頭看見了。雲潤和素塵不對付,小妮子見人吃了癟,高興著呢。
阿梨搖搖頭,輕輕敲了敲雲潤的額頭,“都叫你別管旁人的事情,下回不許了。”
雲潤乖乖點頭,“奴婢知道了。那主子早膳用什麼,奴婢去膳房要。”
阿梨沒胃口,搖搖頭,“隨便吧……”
話剛說完,門便被敲響了,雲潤和香婉霎時間變了臉,如臨大敵一樣,面面相覷看著彼此。
阿梨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很貼心,輕聲道,“愣著幹什麼,去開門啊,別讓人等久了。”
香婉咬咬牙,去開了門,片刻,引進來一個嬤嬤,四十上下的樣子,穿著深青的厚袄子,面容肅穆,手裡提著個食盒。
進來後,先瞥了眼垂首站在一旁的雲潤,見她依舊老樣子,收回視線,朝阿梨屈了屈膝,“薛娘子。”
阿梨沒進府前姓薛,因而嬤嬤喊她一句薛娘子。
阿梨也點點頭,客客氣氣道,“勞煩林嬤嬤跑一趟了。”
林嬤嬤:“為主子辦差,應當的。”
幾句寒暄客套,林嬤嬤從食盒中取出一碗湯藥,阿梨雙手接過來,屏息一口氣喝完,將碗放了回去,衝林嬤嬤微微笑了笑。
林嬤嬤見阿梨如此爽快,也不在她跟前礙眼,道,“那奴婢便先回去同夫人回話了。”
阿梨頷首,很快便傳來了林嬤嬤關門的聲音。
阿梨這才端不住了,苦得皺眉,朝香婉道,“快把那盒子裡的酥糖取來,這藥越來越苦了……”
香婉沉默著去取了酥糖來,阿梨也不嫌甜膩,塞了兩塊,堪堪把喉嚨裡那股苦澀給衝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