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也不太好受。
他吹笛是沒事的,聽祁不砚的笛音卻感覺心神被人牽著走。
祁不砚的骨笛太邪了。
劉衍不敢有一絲停頓,強行收回有些亂的思緒,聚精會神地吹自己的笛子,企圖壓下祁不砚的笛音,令靈蠱人去攻擊他。
賀歲安也聽到了骨笛音,她站起來,終究是放心不下,摘下遮眼的綢帶,悄悄探頭往城門處看,第一眼便看到了祁不砚的身影。
笛音對她沒用。
祁不砚確實如原著所說,找到了一樣可以短暫隔絕掉笛音的東西給她戴上,盡管賀歲安還能聽到聲音,但卻不會受其幹擾。
這樣的東西隻有一份。
無法分給其他人。
祁不砚得到後,隻用在了賀歲安身上,至於其他人,與他無關,能忍則忍,不能忍則死。
不受笛音幹擾的賀歲安趴在牆上,盯著城門處。
城門處,祁不砚的天蠶絲在半空閃過,直接絞斷幾個靈蠱人的脖頸,泛著黑的血液濺地,一顆又一顆頭顱滾落,駭人得很。
他迎雪而行,天蠶絲由白變黑紅,所過之處,一個靈蠱人也不留,祁不砚目的很明確——殺了劉衍,使其痛苦不堪,屍骨無存。
可今日殺戮過多,天蠶蠱開始反噬他的身體了。
他持骨笛的手微微收緊。
靛青色穗子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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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力紊亂了,天蠶蠱在祁不砚體內飛快竄動著,完全不受控制,但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內。
若不是體內的天蠶蠱,祁不砚是能毫無顧忌殺上城門,直取劉衍腦袋的,偏偏他被天蠶蠱壓制著,殺的人越多,實力越會下降。
劉衍察覺到了。
祁不砚的笛音不穩。
怎麼會呢,但不管原因是什麼,劉衍大喜,抓住機會,他的笛音勉強壓過了祁不砚的笛音,動如脫兔的靈蠱人立刻襲向祁不砚。
始終關注著祁不砚的賀歲安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祁不砚放下骨笛,徒手擰斷襲來的靈蠱人的脖頸,他們感受不到一絲疼痛,打身體無用。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弄斷靈蠱人的脖頸或刺穿心髒。
“祁公子小心!”
離祁不砚不算遠的蘇央提醒他身後有一個靈蠱人偷襲。
祁不砚沒回頭,天蠶絲一如既往幹淨利落地截斷那個偷襲他的靈蠱人的脖頸,黑血噴濺,白雪化成黑紅色的雪,透著詭異的美。
蘇央提醒了祁不砚,自己卻被靈蠱人劃傷手臂。
沈見鶴跑到了她身邊。
“你也小心點。”
蘇央身子緊繃,冷靜分析戰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皇上雖說要活捉劉衍,但我看是活捉不了,必須得先把他殺了。”
沈見鶴抹掉臉上的汙血:“我同意,皇上要怪罪就怪罪吧,總不能將我們都拿去砍頭。”
“問題是,我們近不了劉衍的身,談何殺他?”
沈見鶴說出關鍵點,他累得要死,忍受笛音的同時還要撿起死去將士遺留在地上的弓箭,對準靈蠱人的心髒射出去,連發幾箭。
蘇央也是氣喘籲籲。
她抬眼看城門的防守:“他現在分神應付祁公子的笛音,可能沒太多精力留意周圍,我利用輕功上城門,再找準時機殺了他。”
沈見鶴先射出一箭,不同意道:“太危險了,你不是有安排人在城裡接應我們麼?”
蘇央面色難看。
她自責道:“是安排了一批人在城裡接應我們,不過我看應該被劉衍解決了,不然城門上不會沒動靜,此事是我失算了。”
他自告奮勇:“我去。”
蘇央看他。
“你說你去?”
沈見鶴沒給她反對的機會,繞到偏僻處,使輕功潛上城門。
蘇央攔不住沈見鶴,唯有去找祁不砚:“祁公子,沈公子他上了城門,麻煩你掩護他。”
祁不砚聞言看了一眼滿臉著急的蘇央,沒說話。
不過他也想快點殺了劉衍。
祁不砚舉起骨笛吹。
而劉衍忙於吹笛相抵祁不砚的笛音,沒發覺沈見鶴潛上了城門,他握緊鐵劍,想一擊即中。
可還沒等他動手,身穿侍女服的落顏公主出現。
沈見鶴沒見過落顏,不知她是公主,隻疑惑遍布靈蠱人的城門上為何會忽出現一名女子,還拿著長劍,像是直接殺上來的。
落顏一開始是不知道發生何事的,弄暈蔣松微後便留意城門的動靜,隔著城門能聽到蘇央宣讀聖諭,聰明的她也猜出來龍去脈。
正好。
她可以趁亂殺了劉衍。
今天不是劉衍死,便是她死,落顏認賊作父多年,對不起在多年前被劉衍殺害的兄嫂,早已不想活了,倒不如賭上一賭。
落顏原本的計劃是假意順從出嫁,晚上再潛回長安,在劉衍不備時殺了他的,不料他今日會做出這樣的事,還美曰其名為大周?
不過是他自己的執念罷了。
自作孽,不可活。
落顏的長劍快要刺中劉衍時,有靈蠱人打中了她手腕,劍“哐當”落地,劉衍也看到了她。
劉衍暫停吹笛,驚道:“阿顏?你怎會在此?”
“為了殺你。”
落顏眼通紅地撿起劍,還欲刺向劉衍:“去死吧,劉衍。”
靈蠱人遵守著“有人殺劉衍,便立刻殺了對方”的指令,捏住了她的脖頸,奪過劍,將她往地上一扔,再舉起劍刺她心髒。
劉衍出聲:“不要!”
靈蠱人收不住劍。
眼看著落顏就要殒命於此,沈見鶴想出手相助時,便看見蔣松微及時將她拖走,靈蠱人的長劍則刺入石板上,碎屑飛起。
落顏心髒驟停。
她望著掌心滿是血的蔣松微,頓時啞口無言了。
剛剛在街巷裡,蔣松微被落顏用迷藥弄倒在地,但他在意識消散、快徹底暈過去前,強撐以利刃割破自己的手,換取清醒。
雪落他們身上,寒風不斷,這般冷的天氣,他卻因疼痛而滿頭大汗:“公主,您沒事吧?”
落顏站起來。
蔣松微要拉她下城門。
落顏不肯,表情猙獰:“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蔣松微果斷將她打暈帶走。
他不能讓她有事。
這是他該完成的任務。
劉衍現在對落顏還存有不舍之心,萬一待會兒狗急跳牆,可能還是會殺了她的,或拿她去威脅蘇央的,蔣松微必須得將她帶走。
就在劉衍的注意力被落顏吸引了去的時候,沈見鶴逮住時機動手,抬劍劈向劉衍的脖頸。
劉衍感到劍風,側了下身,沈見鶴扭轉劍勢,回刺他心髒。
劉衍要承受祁不砚的陰邪笛音,又被落顏差點死了的事牽動心弦,反應略遲了些,被沈見鶴刺中胸膛,血液染紅他的華服。
沈見鶴想乘熱打鐵,刺穿他心髒,叫他死在自己劍下。
靈蠱人捏住了他手腕。
沈見鶴臉色發白。
“咔嚓”一聲,他骨頭似被力大無窮的靈蠱人捏碎了。
沈見鶴握不住劍了。
劉衍看了一眼滲著血的胸膛,這個傷對他來說是非常有影響的,不行,必須得速戰速決了,他給靈蠱人下了個指令,繼續吹笛。
隻見靈蠱人把暫時無還手之力的沈見鶴提上城牆,要扔他下去。城門下的蘇央看見後,握緊拳,心口一顫:“沈見鶴!”
躲著的賀歲安也看見了。
“沈前輩。”
她無聲地喊了句。
可她們都沒能在瞬息間做出什麼反應,因為沈見鶴被靈蠱人直接扔了下來,沒一絲的停頓。
沈見鶴的黑色身影在半空中掠過,落到城門下。
他落到雪地的那一刻,吐了口血,想起來,奈何身子一軟,手腳無力地垂在身側,蘇央越過恍若數不清的靈蠱人,奔向沈見鶴。
賀歲安用力地捂住嘴巴,才能不使自己叫出聲。
她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蘇央跑到了沈見鶴身邊,卻不敢碰他,喉嚨幹澀:“你。”
沈見鶴艱難地抬起眼睫看她,扯了扯唇角,勉強露出笑:“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傷,這點疼,我還是受得住的,不死就成了。”
他又吐了口血。
蘇央怕挪動他會變得更嚴重,急道:“你別說話了。”
沈見鶴卻自己爬了起來。
她趕緊扶他。
沈見鶴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在掉下來時像散了一地,緩過氣還能忍:“不用管我了,我自己緩緩就好,你快去幫他們。”
“你先找個地方藏好。”蘇央取舍輕重後,離開了他身邊。
站在高處的劉衍自然也是看到了城門下發生的事,他並不在意沈見鶴有沒有被靈蠱人摔死,傷成那樣,橫豎也沒什麼用了。
劉衍專心吹笛。
祁不砚才是他要小心的。
劉衍凝神看祁不砚,祁不砚剛也目睹了沈見鶴墜落城門的全過程,他仍然從容不迫吹笛子,想將這些靈蠱人控制為自己的。
靈蠱人被他們二人吹的笛音拉扯著,步履維艱。
蘇央拿著劍衝在前面。
她對將士們道:“殺!”
將士們被蘇央有力的喊聲和行動感染到,也衝向了靈蠱人。
祁不砚又用天蠶絲殺掉幾個靈蠱人,七竅隱隱作疼,甚至有滲血的跡象,這是體內的天蠶蠱正強烈地警告他不要再殺人。
他沒停下吹笛,亦沒停下用天蠶絲殺靈蠱人,隨著殺人的數量越來越多,祁不砚眼尾愈發紅,淌出血,在白皙皮膚上尤其明顯。
劉衍眼一亮。
他感覺太不可思議了。
來自苗疆天水寨的少年似乎在受什麼壓制,突破不了壓制,也就無法再與他的笛音抗衡。
劉衍趁勝追擊。
祁不砚抬眼,不顧自己身體,又一次舉起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