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砚桐想著反正也無事,現在也不能吵到池京禧休息,於是便欣然應允。
兩人繞到後院,後院種了幾棵樹,樹上掛著箭靶。
箭靶上掛著小鈴鐺,隻要射中箭靶就會響起清脆的鈴聲。
聞砚桐已不拿弓多日,突然拉弓打箭,接連射空數箭,牧楊就在一邊笑,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口嘲諷。
兩人沒想到的是,這箭靶正好對著池京禧的後窗。正在睡夢中的池京禧被鈴鈴鈴一陣聲音拽了出來,睜開眼的時候,俊美的面上盡是疲憊。
他緩緩從床榻上坐起身,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很快的,叮當聲又清晰的傳來,還伴隨著聞砚桐的笑聲,“牧行屹,你這準頭也不行啊,憑什麼笑我?”
池京禧眨了眨眼,瞬間清醒了不少,再認真一聽。
就聽牧楊的聲音,“好歹我中靶了,總比你箭落在地上強。”
池京禧立刻召人進來,“後院是誰在練箭?”
下人忙答,“回少帥,是聞姑娘和牧少爺,是不是驚到您了,屬下這就派人去說。”
池京禧阻止,“等等,楊兒的病……”
下人道,“牧少爺的病好轉了許多,今兒一大早起來,紅斑淡化了很多,也有力氣下榻了。”
池京禧還沒將話聽完,就立即起身,讓人伺候穿衣洗漱。
他繞到後院的時候,聞砚桐正跟牧楊研究站在什麼位置才能把風力的影響降到最小。
池京禧站在邊上,不忍心打破這美好安詳的一幕。
前幾日他去看望牧楊時,牧楊就躺在床上,病疫的折磨讓他說話都變得慢吞吞的,眉眼之間盡是死氣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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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個將死之人,眼中滿是對死亡的恐懼,他緊緊捏著池京禧的手,滿眼淚水聲音顫抖,“禧哥,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那一刻,池京禧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他不想承認,但也確實如此。不管是召集多少醫師來為牧楊看病,挑燈徹夜不眠看多少病疫錄,尋來多少藥材,都沒法阻止牧楊一步步走向衰亡的路。
他看著牧楊一日比一日虛弱消瘦,也無能為力,滿心惶恐。
後來聞砚桐遞上了一碗藥,說能救牧楊。
於是他便在這個大雨將歇的晴朗日,看見了笑聲肆意的牧楊。
這座祎北城的曙光不是湛藍天上的那一輪太陽,而是聞砚桐。
池京禧的眼睛盯著聞砚桐,將她的一顰一笑映在眸中,不期然間跟她對上了視線。
“呀,是小侯爺!”聞砚桐驚道。
牧楊聞聲轉頭,兩人同時看向了池京禧。
於是池京禧合時宜的,露出了笑意,抬步向他們走去。
牧楊高興道,“禧哥,你什麼時候醒的?休息夠了……”
話還沒說完,池京禧就擦著他的肩過去,幾個步子到了聞砚桐面前,張開手將她納入了懷中,抱著直接舉了起來。
聞砚桐驚叫一聲,雙手扶住了池京禧的雙臂,“小侯爺,你幹什麼呢。”
池京禧抱著她轉了兩圈才放下,緊緊抱在懷中,在她耳邊低低道,“你才是我的驚喜。”
牧楊大喊了一聲,“我還是個病人!不要無視我呀!”
池京禧順勢松開了聞砚桐,笑著對牧楊道,“聲音倒是挺響亮,看來好的差不多了。”
牧楊朝他跑去,“禧哥,我也想被舉起來……”
池京禧將他向旁一推,“滾。”
聞砚桐揉了一把有些燙的臉,嘿嘿笑了起來。
當日中午,為慶祝牧楊病愈,端上桌的飯菜都極其豐富,三人多日茶飯不思,總算在這頓好好吃了個飽。
午後傅子獻問訊回來,見牧楊精精神神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站在牧楊身邊盯著他笑。
聞砚桐看得出傅子獻是真的開心,他向來沉默寡言,情緒不會過多暴露,這會兒確實抑制不住的一直笑。
而後醫師前來給牧楊看診,紛紛確認他已病愈,身上的紅斑不出三日就會完全消失,證明了聞砚桐的藥方著實有效。
池京禧即刻派人將藥方中的那三味藥全城採購,包括祎北城附近的縣城鄉鎮,但即便是如此,藥也是不夠用的,於是又傳急信去朝歌。
皇帝得了信,即刻將大批的藥往祎北運,也將牧楊病愈的消息轉告了牧淵。
草藥的短缺,導致藥方在分發給祎北城百姓之後,並沒有很好的抑制瘟疫的擴散,隻是緩和了數量。
患病人數不斷上升,病症基本確定:咳血,高熱不退,皮膚長滿紅斑,像狗一樣用嘴咬東西。
聞砚桐聽後十分詫異:不可能啊,最後一條病症我怎麼沒在書中看到過?
池京禧知曉這是還沒有查出瘟疫的源頭,所以哪怕是藥再多,也沒法徹底根治。
可傅子獻一臉審問三天,都沒能撬開清懿的嘴,所以他當夜親自去了牢中,審問清懿。
聞砚桐自告奮勇說她辦法,就主動要求跟著一起去,而且還提議帶上牧楊。主要是因為先前看了清懿那般囂張的嘴臉,這口惡氣還是要出了的。
夜間的牢房昏暗無比,每間牢屋門前的牆上都掛著一盞燈,照亮昏暗潮湿的走道。牢中男女都是分開關的,三三兩兩的堆坐在一起,看見聞砚桐之後紛紛起身趴在鐵門前張望。
池京禧身後的侍衛用長刀劃過鐵門,牢犯就趕忙將頭縮回去,時不時響起闲碎的議論聲。
清懿關在最裡面一間,獨自一人。聞砚桐想獨自跟她交流會兒,就讓池京禧和牧楊停在了隔壁牢房前。
走到牢前時,聞砚桐看見她蜷縮著躺在地上,頭發蓬亂,身上的衣裳也看不出顏色,十分狼狽。
她聽到腳步聲之後,咳了一聲道,“我說了,我不知道你說的病是從何處來,你就算再怎麼問我也沒用。”
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再沒有往日的銳氣。
聞砚桐忍不住笑了,“清姑娘,別來無恙啊。”
清懿一聽見是她的聲音,猛地一下翻個身,瞪大了眼睛看她,“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自然是來看望你的。”聞砚桐看她蓬頭垢面,再想起那日她詛咒牧楊時的囂張,隻覺得心裡無比暢快,“看來這幾日清姑娘過的並不好。”
“關你什麼事!你們這些從朝歌來的雜種!憑什麼關我!”清懿原本還平靜的情緒,再觸及聞砚桐眼中的嘲笑時,一下子炸開了,罵完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口血。
清懿嚇壞了,忙用手抹了一把,聞砚桐看見她的手臂上盡是紅斑。
“喲,原來清姑娘也染上紅斑病了。”聞砚桐道,“這不是死定了嗎?我記得你說這病無藥可醫啊,對吧牧行屹?”
她衝牧楊招了招手,牧楊便應聲走過去,站在了清懿面前,嘴邊挑著一抹笑。
清懿見到他更是激動,恨不得翻幾個跟頭起身,她將牧楊上上下下打量,震驚道,“你……怎麼可能……”
牧楊道,“看來我還活著讓你很失望?”
清懿瞪著眼睛僵了片刻,一下子跪起來,央求道,“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告訴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劇場】:
關於紅斑病狀最後一條的真相:
牧楊在做祈願偶第十次被針扎到手之後,氣得把半成型的人偶塞進了嘴裡撕了個稀巴爛:“這個玩意兒怎麼那麼難做!!老子吃了這個狗屁人偶!”
☆、第 122 章
清懿並不知道這紅斑病已經有藥可醫,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但是她看見早已患了紅斑病的牧楊好生生的站在面前時, 這才驚覺自己還有生的希望。
聞砚桐本沒料到她骨頭那麼軟, 隻讓牧楊露個面, 她就立馬跪下求饒了。
有些驚訝道,“清懿姑娘這話是何意,你不是說這病無藥醫治嗎?為何又轉過頭來求我們?”
清懿六神無主,知道聞砚桐這是拿自己出氣來了,便什麼話也不敢再說,隻一個勁的求饒,“先前是我太過愚鈍,你們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再說、再說我爹娘他們是無辜的, 你們可以不救我,一定要救救他們!”
聞砚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裡全是冷漠, “想讓你爹娘活命, 就老老實實的把知道的事都說出來,這場紅斑病的源頭究竟是何!?”
清懿哭喊出聲, “這不怪我!當初那人把東西給我的時候說了, 這病不會傳染, 我根本不知道會有這種情況,若是我曉得,也不會……”
“什麼人, 給了你什麼東西!”聞砚桐厲聲打斷。
“是、是一個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給我一個紅色的藥丸,說投進井水之中,喝了水的人就會換上無藥可醫的紅斑病。”清懿慌亂道,“但是這種病不痛不痒,除了皮膚上長紅斑之外,不會有任何症狀。”
“所以你就命人將藥丸投進了我們住的宅子的井中。”聞砚桐道,“想不到你竟如此蛇蠍心腸。”
清懿往前爬了幾步,“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求你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娘,和我府上的其他人,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聞砚桐恨不得一個巴掌抽在她臉上,但忍了忍,終是沒有動手,而是道,“祎北城的百姓不無辜?我們這些不遠萬裡從朝歌而來,隻為守護祎北安寧的將士就不無辜?能夠生養出你這種愚蠢又狠毒的孩子,你的爹娘也難辭其咎!”
清懿哭嚎,不住的磕頭道歉。
聞砚桐冷心冷面,“你和你的親人都要為你的行為買單,我們不會給你們清家人一口藥,能活下來算你們幸運,活不下來也是你們活該!”
說完她便拂袖離去,氣得後槽牙磨得咯咯響。
清懿更是絕望大喊,抱著鐵門大聲的乞求,聲音在陰暗潮湿的牢中久久回蕩,最後變得悽慘無比。
聞砚桐大步走著,路過池京禧的時候,池京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停下腳步,臉上怒氣未消,一時間並不想開口說話。
池京禧也沒說什麼,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三人便無言走出了牢房。
牧楊率先打破寧靜,“她往井裡投的東西,我們都喝了井水,為何隻有我一人患病?”
聞砚桐的怒氣漸消,雖然沒有開口,但是也不自禁的思考起這個問題。
或許是牧楊的身體特質與其他人不同,極有可能是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來祎北的將士們都是經常去各地,經過強鍛煉的人,所以當時水土不服的隻有牧楊一人。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清懿投下的紅斑病病種才在他身上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