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的下人發現了他,忙上來拜禮,卻被他用手勢阻止。
兩菜一湯,兩個人吃也足夠了。聞砚桐把菜準備好之後,才發現池京禧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了,她一下子笑開了,衝他招手,“小侯爺,快來。”
池京禧帶著笑意走進來,“做好了?”
“快來嘗嘗我愛的結晶。”聞砚桐拿雙筷子,夾了一片炒菌子,吹了吹遞給池京禧。
剛出鍋的菜,熱氣騰騰的,光是聞著味就香的不行。池京禧張嘴咬住菌子,入口之後雙眉微抬,意外的看向聞砚桐。
“如何?”聞砚桐滿懷期待的盯著他。
池京禧自然不吝贊美,“著實好吃。”
也不是瞎誇,比起念安寺那碗黑乎乎的粥,這菜顯然好吃了不止一個層次,一下子能把人的食欲勾起來。
聞砚桐高興的命下人將飯菜端到房間裡,兩人就偷偷的開了小灶。
聞砚桐隻記得池京禧挺喜歡她做的這三道菜,當夜吃了不少。但不知道的是,在池京禧的後半生裡,任何一道美味佳餚都沒有這夜的三道菜給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每次回憶起來,池京禧都會記得在遙遠的祎北,繁星遍布的這個夜晚,聞砚桐挽著袖子,漂亮的雙眸滿是期待的往他嘴裡喂的那一口菜。
但是當夜牧楊卻餓得在床上直打滾,接下來老實了許多日,與聞砚桐無意識的達成短暫的和平相處。
轉眼到了盛夏最熱的時候了,聞砚桐光是在屋子裡躺著,都感覺要出一身汗。
祎北地區偏遠,這裡的人早就習慣了酷暑和凜冬。
池京禧怕聞砚桐的身體受不住,就命人往她房間裡太冰塊,這才讓她舒坦些。
一出門就是炎炎烈日,聞砚桐連根牧楊鬥嘴的精力都沒有,恨不得每日都抱著冰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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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睡覺前都要把冰桶移到床邊。但是池京禧說祎北的夜晚涼,怕聞砚桐生病,又會悄悄把冰桶移走。
溫度逐漸高升,日子仿佛慢下來了,聞砚桐被照顧得很周到,有時候都忘了這裡是戰亂的祎北。
正是安穩時,敵軍突然攻城了。
在一個熱的蟬都懶得叫的午後,池京禧收到消息後,跟傅子獻匆匆離開宅子,走之前叮囑了牧楊看好聞砚桐,兩個人在屋中不要亂跑。
以往牧楊被留下來時自是百般不願意的,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有了聞砚桐。聞砚桐是需要保護的,所以牧楊願意留下來。
他走到聞砚桐房外時,得知聞砚桐還在睡覺,於是為了防止聞砚桐亂跑,他幹脆讓人搬了椅子坐在門邊。
聞砚桐睡一覺醒來後,一開門就見滿頭大汗的牧楊坐在邊上,額前的發幾乎都被汗湿了,他迷迷糊糊的抬眼,“你終於醒了。”
“你在這坐著幹什麼?”聞砚桐大驚。
“我怕你亂跑。”牧楊老實道。
聞砚桐見他這蠢模樣,恨不得抽他,一把將他拽起來,“你是豬嗎?快進來!”
牧楊還倔強的嘀咕,“我怎麼就是豬了?你二話不說從朝歌跑到祎北,誰知道你醒來會不會亂跑,現在外面那麼危險……”
聞砚桐嘆氣,將他拉到冰桶旁坐著,發現冰桶裡的冰快要化完了,就忙叫人添新的冰進來。
她解牧楊的衣扣,“快,把外衣脫了,外面天氣那麼熱,你若是中暑了可怎麼辦?”
牧楊慢吞吞的脫外衣,聞砚桐就拿了錦布放冰水裡浸湿,擰幹之後趕忙給牧楊擦臉和脖子。
正擦著時,她卻發現了牧楊的後頸處有一大片紅色,她擰起眉,將衣裳往下拉了些,赫然看見這一片紅色中有密密麻麻的紅斑。
聞砚桐用手指摸了摸,“這是什麼?”
☆、第 117 章
聞砚桐著手摸了兩下, 隻覺得牧楊的皮膚燙的驚人,還沒觸及都能感覺其散發的熱氣。
她長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腦子能機靈點。”
牧楊拿著冰水浸的錦布擦著臉,“你看見什麼東西了?”
聞砚桐道, “不知道, 難不成是捂出痱子了?”
牧楊道, “我感覺腦袋懵得厲害, 是不是中暍了?”
聞砚桐道, “有可能,你先躺著, 我去給你端些綠豆茶來。”
因為天氣太熱, 宅中常備冰鎮的綠豆茶, 就是用來解暑的。
她讓牧楊躺在軟榻上, 自個頂著大太陽出門了。剛踏出門,空氣中的熱浪就猛地撲面而來,灼燒的聞砚桐忍不住閉上眼。
門邊還擺著牧楊方才坐的小板凳,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在這種灼熱中堅持下來的。
有的時候牧楊表現出的毅力也會讓人驚嘆。
聞砚桐頂著熱氣快步走去了膳房,捧了冰鎮桶裡的綠豆茶返回,回到房中的時候才發現牧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她走過去搖了搖牧楊, 牧楊才費力的睜開眼,面容有些痛苦,“我的胸好悶,感覺喘不上氣。”
聞砚桐忙給他倒了綠豆茶, “你定然是中暍了,先把這東西喝了,我叫人給你抓些藥來。”
牧楊道,“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聞砚桐道,“那可不成。”
牧楊口渴的厲害,捧著綠豆茶就喝了個一幹二淨,聞砚桐見狀又給他添了一碗,立馬轉身出門找醫師去。
中暑倒不是什麼大病,但是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先前聽池京禧描述,聞砚桐覺得牧楊是對祎北有些水土不服的,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沒什麼大毛病,但是一旦生起病來,就比平日嚴重的多。
聞砚桐找人抓了治中暑的藥,讓人熬煮。
牧楊已經沉沉的在榻上睡去,臉色紅得不大正常。
聞砚桐摸了摸他額頭,覺得還是有些燙,便不斷用錦布浸泡冰水,給牧楊擦臉和手,物理降溫。
藥煮好之後,聞砚桐又把他喊起來喝藥。
牧楊整個人好似蔫了一樣,坐起來便耷拉著腦袋,與他平日裡活蹦亂跳的模樣完全不同。
他捧著藥碗,突然皺起眉,嗓中發出怪聲。
“你怎麼了?”聞砚桐嚇了一跳,忙問。
“我有些反胃。”牧楊道。
“這是中暍的病症,你快把藥喝了,在好好睡一覺,醒來病就好了。”聞砚桐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牧楊的背,“一口氣就喝完了。”
牧楊擰著眉,停頓了片刻,猛地將碗一抽,一口氣將藥喝得幹淨,費了老大勁才咽下去。
他將藥碗擱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但聞砚桐見他腳步無力,走路搖搖晃晃,便上前拉住,“你幹什麼去?”
“我要回去睡覺。”牧楊晃了晃腦袋,“總不能睡在你這裡。”
聞砚桐不放心,便喊了侍衛扶著,自己跟在旁邊,將牧楊送回去之後,她才離開。
先前為了給牧楊找藥,她忙東忙西的身上出了一身的黏膩汗,這會兒闲下來之後,便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坐在房中哪也不肯去了。
敵軍來攻城,祎北城內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影,更何況天氣這般熱,沒有人願意出去亂蹿。
池京禧和傅子獻在城牆上抵御。
這種情況他們已經應對過幾回了,說是攻城其實也不盡然。不過就是敵軍前來搗搗亂,放兩句狠話而已,就算是將城門大開,敵軍也是不敢闖進來的。
上場打仗比的不僅僅是兵力,更是心計,現在兩方正是相互試探的時候。
池京禧帶著人將敵軍逼退至城外十幾公裡外,軍隊怕敵軍去而復返,在當地扎營看守。
於是池京禧便隻能兩日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是匆匆換衣物,休息不到兩三個時辰又會回到營地裡去。
所以牧楊中暍的消息,池京禧得知也是兩日後了。
他去牧楊房中看了一回,當時牧楊正在吃飯,眉眼之間盡是無精打採。
池京禧也沒說什麼,隻叫他按時吃藥,好好休養,不要再亂跑。
牧楊病得手腳無力,胸悶惡心,自然嘗到了生病的痛苦,老老實實的應了。
休養了幾日之後,牧楊便恢復了些精神,還來找聞砚桐說了回話。
雖然他臉色好了許多,中暑的症狀也消失了,但是聞砚桐看著總覺得他精氣神不足,當時想的是病去如抽絲,應當是病才好的緣故。
哪知道牧楊得的病並非是中暍那麼簡單。
敵軍退了之後,祎北城裡的人情緒高漲,好似打了勝仗一般,街上又熱鬧起來。
聞砚桐看最近牧楊的氣色總不見好轉,便想著上街買些菜親自下廚給牧楊補補。
牧楊不放心她一人出門,說什麼也要跟著,於是兩人一同出了宅子。
先是去街上隨便逛了逛,買了些祎北當地的特色玩意兒。當地的女子都喜歡在手腕和腳踝上串镯子,有些是純色的瑪瑙石,有些卻是琉璃一樣,又細又輕,走起路來相撞時琳琅作響。
牧楊讓聞砚桐也挑幾個,但是聞砚桐想了想,還是沒要。
祎北姑娘喜歡在腳踝上戴這些東西是因為她們的衣裙褲子都是露腳踝的,所以皮膚大多偏黑。但是朝歌長安那邊的姑娘,穿得都是長到遮住鞋子的衣裙,買了這些镯子也沒什麼用。
聞砚桐又帶著牧楊去了菜市場一樣的地方,自己挑了些菜,正挑著時,牧楊卻突然說有事要離開。
聞砚桐追問什麼事,牧楊便有些含糊,說是男人的事,不讓她多問。
她隻好先讓牧楊離開,自己挑菜。
兩人約定了在菜市場旁的空地等著,聞砚桐就帶著侍衛拎著菜站在空地,等牧楊回來。
隻是還沒等到牧楊,街邊忽然傳來躁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