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砚桐走過去一看,就見一個年長的婦人和年輕的姑娘跪坐在一家醫館面前痛哭,婦人嘴裡喊道,“害人庸醫,還我兒子!”
那年輕的姑娘也哭喊,“這家庸醫喪天地良心!害死了我兄長,你也是要償命的!”
聞砚桐看見兩人旁邊還有一副擔架,仿佛有人躺在上面,一張慘白的白布蓋著。
醫館的人聽到動靜紛紛跑出來看,醫師是個年紀較大的男子,看了眼地上坐的二人,當下急道,“哎呀二位!話可不能亂講啊!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何故誣賴我?”
姑娘哭著喊道,“我兄長就是來你這裡看病,回去吃了好幾貼藥都不見好,今早胸悶氣短,喘不上來氣死的,你還說你不是庸醫!”
醫師喊道,“這話從何處說起啊!我當初給你兄長開藥的時候就說了,這藥不一定管用,叫他盡快另尋良醫!怎麼能將這汙水潑給我?”
“就是你開的藥害死了我兄長!”姑娘大喊。
婦人哭道,“起先我兒身上不過隻有那一片紅斑,是喝了你的藥,紅斑才大片蔓延的!”
她說著便將白布一下子揭開,屍體的模樣赫然出現在眾人眼中!
聞砚桐頓時將眉擰緊,隻見屍體露出的皮膚被大片紅斑遍布,密密麻麻,幾乎將皮膚染成了紅色。
而讓聞砚桐心中咯噔一下的是,這紅斑與牧楊後頸處的一模一樣!
眾人喧哗出聲,紛紛議論起來。
醫師見狀,探口氣拂袖離去,將醫館所有人的驅散,關上了門。
聞砚桐趕忙退出熱鬧群,命侍衛去尋牧楊。
侍衛帶著聞砚桐來到了兩條街之外的醫館,說牧楊就在其中。
聞砚桐越發覺得不妙,定然是牧楊的病情加重了,所以才偷偷來醫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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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帶著人進去,卻發現醫館中不止有牧楊,還有好些日子沒見的清懿。
當時初進祎北,清懿在大街上鬧事被牧楊命人扔進了大牢裡,不過清懿的父親是祎北城的城主,自然沒人敢關著,所以早就放了出來。
此刻清懿便趾高氣昂的坐著,下巴抬得高高的,有些輕蔑的看著牧楊,蔑笑道,“牧公子,你這病怕不是從朝歌帶我們祎北的吧?”
牧楊氣得拍桌,“少他娘放屁,老子來祎北多長時間了?分明就是在祎北染上的!”
清懿嗤笑,“你這是活該,誰叫你在祎北作威作福,我們祎北的土地神看不過去,所以給你降了罰。”
“胡說八道!”聞砚桐忍不住跳出來,怒道,“我看你著實是欠些教養,若是你爹娘沒教給你,我倒不介意當一回你的臨時娘親。”
清懿見是她,當下氣得鼻子都歪了,“怎麼又是你?你竟然從朝歌跑來!”
“幹你屁事!”聞砚桐呸了一口,“管好你的嘴,現在祎北城裡權利最大的那位是誰,你自個心裡清楚!”
清懿的臉色一陣紅白,想起先前父親的叮囑和責罵,握緊了拳頭。
聞砚桐狠狠瞪了清懿一眼,對牧楊喊道,“走,我們回家。”
牧楊沒想到聞砚桐突然出現,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一句話沒說跟著往外走。
清懿不甘心的在後面大喊,“牧楊你死定了,不出幾日那紅斑就會遍布你的全身,沒有藥能夠救你!”
牧楊自然受不了這等詛咒,轉頭想要反唇相譏,卻被聞砚桐一把拉住胳膊,帶出了醫館。
聞砚桐二話不說,直接帶著人回到了宅子裡,拉著牧楊進入房間中,不顧牧楊的反抗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
入目皆是一片刺紅,牧楊原來白淨的手臂不知道何時,竟被紅斑爬滿了。
牧楊自己也嚇到了,“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那麼多……”
聞砚桐的心一下子沉下來。
☆、第 118 章
原本以為隻要改變了牧楊戰死的結局, 就能夠改寫牧楊的人生,但是沒想到竟會有這一出。
書中根本沒有提到牧楊染上什麼病症。
難道說是因為結局根本不可能被更改,所以就算阻止了牧楊戰死,牧楊也會以另一種方式被奪走生命?
聞砚桐越想越覺得手腳冰涼, 看向牧楊手臂上的紅斑時, 感覺雙眼被刺得生疼。
牧楊見她臉色難看, 便將衣袖拉了下來, 笑了笑說, “這紅斑不痛不痒的,想來是前兩日中暍留下的遺症, 應當不是什麼大毛病。”
聞砚桐愣愣的看他一眼, 沒將今日看到的那屍體的事告訴他, 隻問道, “你先前去醫館,可有查出什麼?”
牧楊若無其事道,“或許是祎北的醫師技術比較落後,他們說不知道這是什麼病症。”
“那你平日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聞砚桐道。
牧楊搖頭,“沒有呀,我好好的呢!”
說著還將自己的胸脯拍了拍,笑得燦爛。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聞砚桐心裡清楚, 她道,“你先喝點下火的藥,天氣那麼熱,或許是因為溫度太高也不一定。”
牧楊點點頭, 表示贊同。
聞砚桐與牧楊告別之後,一回去立馬就叫人去請池京禧回來。
池京禧當晚歸來,向聞砚桐簡單問了下事情之後立刻趕去了牧楊的房間。
彼時牧楊好似睡著了,被叫醒之後無精打採的,一臉困倦。
池京禧撩開他的衣裳查看,發現手臂上的紅斑正往胸膛蔓延,密密麻麻的一片。
牧楊用手搓了搓紅斑,“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池京禧道,“別睡了,我立即傳軍醫來給你看診。”
軍醫是從朝歌帶來的名醫,是個名叫林曄的中年男子,一直住在駐扎的軍營裡,池京禧將他連夜傳進了祎北城。
當晚宅中燈火通明,牧楊被林曄翻來覆去的查看,最終還是無奈的搖搖頭。
牧楊自個也是害怕的,但是見池京禧一臉陰暗的坐在旁邊,便不由的安慰道,“我現在還好好的呢,沒準過個幾日這斑就消失了。”
林曄也道,“少帥先別擔心,我試著開幾貼藥給牧少爺喝,看看能不能見效。”
池京禧沒什麼表示,隻沉著聲要牧楊好好休息,不要擔心。
隔日傅子獻聽說了牧楊的病,就匆匆趕了回來,與牧楊坐著聊了會兒天後,牧楊說困了他才離去。
他完全沒有病人的模樣,情緒沒什麼太大的波動,該吃吃該睡睡,偶爾闲著無事還要跟聞砚桐吵兩句,瞧著跟平日沒什麼區別。
聞砚桐也沒闲著,她有點懷疑這個病不止牧楊一個人得,隻是還不確定是不是傳染病,所以讓人去城中打探消息。
最擔心的還是池京禧,接下裡的幾日,他幾乎把祎北周圍有些名氣的醫師全給招來了,宅子中都充斥著一股藥味。
牧楊每天都在喝各種藥,但是實際效用倒沒見著,紅斑依舊在蔓延。
到後來他聞見藥味就反胃,但是為了不讓池京禧擔心,反胃過後還是乖乖捧著藥碗喝光。
牧楊的精神氣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減了,起初還能在宅子裡轉著玩,後來隻在房中待著,臉色也越發蒼白。
聞砚桐去探望牧楊,剛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子脂粉味。
“怎麼回事啊?這裡還偷偷藏了姑娘?”聞砚桐打趣的走到床榻前,就見牧楊正躺在上面,臉色比昨日紅潤了許多,唇上也有了顏色,看見聞砚桐之後便露出一個笑。
“感覺好些了嗎?”聞砚桐挨著床榻坐下來。
牧楊道,“那是自然,就是昨日玩的有些晚,所以今日困得有些早。”
聞砚桐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好好休息。”
牧楊道,“可能是白日裡睡的太多了,我好像出去轉轉啊。”
“再等等。”聞砚桐道,“等找到消除你身上紅斑的辦法,你就能出去縱馬歡歌了。”
牧楊難得乖巧,說什麼都應了。
剛跟聞砚桐說了一會兒,他就打了個大哈欠,說要睡覺。
聞砚桐知曉他是累了,叮囑了兩句,便離開了。
剛一出門,聞砚桐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夜間聞砚桐沐浴之後,去尋了池京禧。
池京禧這些日子為牧楊操心,面上看起來不大精神,見是聞砚桐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書迎上來。
聞砚桐道,“在看書?”
“是祎北當地的病疫簡錄,楊兒身上的怪病沒有一人能夠看出門道,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相關病例。”池京禧捏了捏眉心,似乎看很久了。
聞砚桐長長的嘆一口氣,雙眉之間盡是憂慮,“牧行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這病雖看上去沒什麼痛楚,但幾乎要把牧行屹的人氣兒吸光了。”
牧楊一日比一日的虛弱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盡管他自己強裝掩飾。
池京禧道,“我正在想辦法。”
聞砚桐道,“他倒是堅強,還怕我們擔心呢。今日我去看他,發現他用胭脂在臉上唇上潤了色,一靠近就是一股子香味。”
池京禧聽後沉默了良久,而後慢慢道,“他自己比誰都害怕。”
池京禧跟牧楊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自然對牧楊十分了解。盡管他強顏歡笑,但是池京禧看得出來,牧楊心裡其實很害怕這個病,隻是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而已。
這幾日池京禧已經竭盡所能,每日就睡兩三個時辰,就是為了翻看祎北所有的病疫錄,還讓人到處走訪,詢問這種病症可有過前例。
聞砚桐也一直想著這事。她在原書中記得長安曾有過一次瘟疫,是池京禧的朝敵故意在長安城投放的,病症也是滿身長紅斑。
但是不一樣的是,原書劇情中的那場瘟疫不僅僅是有紅斑出現,而且伴隨著頭痛、咳血、皮膚出血、高熱不退等症狀。但是牧楊除了出現紅斑,和日漸消瘦之外,其他症狀一概沒有,所以她並不確定究竟是不是那場瘟疫。
她擰著眉嘆氣,面上是化不開的憂愁,池京禧便走到她面前,用柔軟的指腹揉了揉她的眉心,“別擔心,我會找到辦法的。”
聞砚桐忽而感覺鼻子酸,想到牧楊平日裡活蹦亂跳,這會兒染病後竟虛弱至此,眼眶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