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離開朝歌,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來,隻希望一切順利。
好歹讓她這個穿書的人發揮點自己獨特的優勢。
這次出行跟以往都不一樣。以前都是乘馬車,這次騎馬,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但是在馬背上的顛簸一開始讓聞砚桐很不適應,中間休息的時候,她忍不住扶著樹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個幹淨,一張小臉煞白煞白。
莊眠和阿關見狀,什麼都沒說,默默的給她遞了水囊。
聞砚桐喝了些水之後壓了壓,感覺胃裡舒服些了,才開口問,“照我們這速度,多久會到祎北?”
阿關吃了一口幹餅,說道,“如無意外,十來日左右便可。”
聞砚桐有些痛苦,這才頭一日,她就感覺自己有些撐不住了,沒想到接下來還有十多日。
但她也沒說什麼,默默的吃了兩口幹餅,然後繼續趕路。
前幾日,聞砚桐出現了嚴重的不適,身體越發虛弱,但是路上耽擱不得,莊眠在路過城鎮的時候給她買了藥,草草喝過之後還要追上隊伍。
好在往後幾日,聞砚桐漸漸適應了,她看著駿馬疾馳過不同的地方,路過不同的城鎮,能感覺到自己的的確確是在路上。
後來聞砚桐漸漸能夠自己騎馬,阿關便自己買了馬,與聞砚桐分開來,三個姑娘跟在支援軍隊後面,走過塵土飛揚的大路,過了寬廣的江河,跨越了大半個紹京,離祎北越來越近。
快到祎北時,聞砚桐已經從當初朝歌離開時的白面小生,變成了風塵僕僕的旅人。
她身上披著一層有些髒的麻布,連頭發和臉一同包裹住。七月的日頭強烈,為了防止自己被曬傷,聞砚桐塗了一早就備好的草本膏藥,臉上厚厚的一層,綠油油的。
幹了之後跟面具似的,聞砚桐就一塊塊摳下來,再抹上新的。
這樣的日子久了,她也不似平常那般講究,有時候連續五六日不能洗澡,隻能草草的洗洗臉。頭發油了之後就用綢帶綁起來,往麻布裡一裹,不過取下來的時候那味道她自己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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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趕路途中,也沒辦法顧及那麼多。
將近七月中旬,聞砚桐終於看見了祎北的城門。
祎北的人喜歡穿些花花綠綠的麻布,那些衣料跟朝歌長安的完全不同,一眼就能看出很強烈的民族特色。
這裡的姑娘腰間都別著祈願偶,腳踝上系著各種各樣的镯子鏈子。正是炎熱夏季,這裡的風又燥又熱,吹在人身上感覺不到半點風的涼意。
聞砚桐下了馬,裹著一身破布跟著阿關和莊眠一同進了城。
因為祎北邊緣地區的動亂,城中不如往日熱鬧,也許久沒有外人來這裡,所以三人一進城就引起了街道上的人注目。
阿關和莊眠沒有聞砚桐那麼講究,一路走來臉曬黑了許多,還有些曬傷的地方,膚色倒與祎北人有些相像,這多少讓祎北人少了些戒心。
但是戰亂關頭,眾人也沒心思多管闲事,遇見奇怪的事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隻有街上巡邏的士兵注意到了她們,走上前來盤問。
“三位瞧著不像祎北人,是從何處而來?”士兵問道。
阿關和莊眠同時看向聞砚桐。聞砚桐正要斟酌著開口,卻忽然聽見有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這三人是誰放進來的?!”
既然同時看去,就見說話的是個臉龐姣好的姑娘。她有著祎北人獨特的高鼻梁,濃眉毛,但是兇起來的時候神色也十分狠厲,隔著老遠瞪聞砚桐。
說著便氣勢洶洶的走來。
聞砚桐定睛一看,發現這人竟眼熟,隻是一時想不起從何處見過。
三個士兵似乎很懼怕她,低頭恭敬行禮,“清懿小姐。”
“我分明記得,我爹前兩日就下令封城了,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玩忽職守,將這三個外地人放進來的?”被稱作清懿的姑娘兇道。
聞砚桐見她頤氣指使的模樣,想起來這人正是前段時日在花茶樓碰上的祎北人,當時與牧楊起爭執的那伙,其中被叫做妹妹的姑娘。
沒想到竟是這樣冤家路窄。
士兵為難道,“可是少帥下令不可封城……”
清懿當下一個巴掌抽在士兵的臉上,“少帥少帥!張口閉口便是你們少帥,別忘了這裡是祎北,你們這些從朝歌來的東西憑什麼對祎北指手畫腳?!”
聞砚桐眼看著這個巴掌在眼前炸開,心髒一聽,隨即怒火往頭上蹿,“祎北亦是紹京境內,自然要聽命與朝廷派來的人,你又有什麼能耐質疑上面派來的人?”
清懿聽她嗆聲,瞪著眼睛看來,怒道,“你竟敢對本小姐指手畫腳,本想著將你們外地人趕出去便是,既然你們這般冒犯我,那我便將你們抓起來,當眾施鞭刑!”
清懿揮手,狠聲命令道,“來人!把這三人給我抓起來!”
清懿身後跟著不少侍衛,聽命之後立即上前來,劈手就要扯聞砚桐身上披的麻布。然而阿關和莊眠位聞砚桐一左一右,見侍衛撲上來,立即便要動身,一人拉著聞砚桐往後退,一人則是上前抵擋侍衛。
說實話聞砚桐並沒有見過阿關和莊眠出手,這一路上真的太匆忙,幾乎沒有停留的時間,也沒有遇到什麼人。但是這會兒阿關迎上前的時候,袖中極快的甩出短刀,出手便在侍衛身上留下傷痕,並不是致命處,但每一刀都能讓他們痛呼出聲。
清懿見狀,怒聲道,“你們進城果然是別有居心!”
說著從腰上一抽,竟抽出一條蹭亮的長鞭,炸炮竹一樣甩在地上,發出噼啪聲響。
周圍的人紛紛嚇得後退看熱鬧,就連那三個士兵也膽怯的往後退。
清懿耍了一手好鞭,在阿關與旁人過招時出手,好幾次險些抽中阿關。
莊眠見狀,自然要上前幫忙,聞砚桐往後站了站,不想讓自己添麻煩。誰知道侍衛有人見聞砚桐落單了,便立即撲上來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劈手就要揍她。
聞砚桐奮力掙扎,正要叫喊時,這男子忽而被一箭從背心穿透,血濺得到處都是,嗷嚎一聲摔在地上抽搐。
聞砚桐驚慌的抬眼看去,發現有一人站在不遠處。
那人持著長弓,身著深藍色的錦繡長衣,身上戴著簡易的銀甲,一雙耳朵上方的頭發纏著紅絲編了有些祎北特色的小辮子,散下來的長發在身後飄揚,隨著躁意的風飄到身前,些許落在銀甲上。
他身後還跟著穿鐵甲的士兵,站得整整齊齊,跟巡邏的散兵有很大的不同。
隨後他一擺手,身後的士兵用整齊的小跑上前來,將清懿帶來的人全部押跪在地上,莊眠和阿關也被制住,一時間熱鬧的上面頓時寂靜下來。
清懿被人扣住手臂,嘶喊道,“牧楊!你竟敢對我出手!”
是了,這人便是牧楊。
他站得位置有些逆光,讓聞砚桐有些看不清楚,但是清懿喊出來之後,聞砚桐才發現,這人竟然是將近兩個月沒見的牧楊!
他抬步走來,面容也逐漸清晰,身上的銀甲隨著腳步發出清脆琳琅的響聲,走近了之後,聞砚桐才看清楚。
牧楊變黑了,但是俊俏的眉眼裡有往常很少見的堅毅和冷峻,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他冷眼掃了一下清懿,“我作為祎北駐軍,有能力管制城內的秩序,無論鬧事的是誰,都要被懲罰。”
“你敢!”清懿尖聲道,“我爹若是知道了,定不會輕饒你。”
牧楊提著嘴角冷笑一下,沒再搭理,而是將目光落依次落在了阿關,莊眠身上,最後停在了聞砚桐臉上,問道,“你們是剛進城的人?”
聞砚桐點頭。
經過長時間的奔波,本來已經身心俱疲的聞砚桐突然見到了牧楊,心中湧起的親切感似乎讓她的疲倦消弭了,她不自禁的笑彎了眼睛,說道,“我們來尋人。”
牧楊面色冷淡道,“此處正是動亂,你們尋到人之後盡快離開。”
牧楊似乎有事要做,並沒有停留多久,說完就要走。清懿還在邊上嘶聲叫喊,奮力掙扎著,用祎北的方言罵人。
牧楊厭煩的皺眉,正要轉身,卻聽聞砚桐突然喊了一聲,“牧行屹!”
他一下子頓住,再看來時,目光滿是疑惑,“你認得我?”
聞砚桐笑著摘下了披在頭上的麻布,正要說話,卻不想把牧楊嚇得不停,豁然後退一大步。
“你、你……”牧楊冷峻的表情有了一絲崩塌,“你的臉……”
聞砚桐後知後覺的抹了一把,才想起自己臉上塗的有綠油油的藥膏,這會兒幹的硬邦邦的,龜裂出數不清的小縫,乍一看十分駭人。
她便從忙往下摳,解釋道,“這是我塗的東西。”
牧楊見狀,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了。
聞砚桐道,“是我!聞砚桐。”
牧楊一聽,神色驟變,滿臉寫著不可思議,將聞砚桐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又湊到她面前看她的眼睛。他能聽出來這聲音是有些像聞砚桐的,但是面前這人滿臉綠油油的,實在難以辨認。
聞砚桐便停了摳臉上的東西,轉身從馬背上的包袱裡翻出了程昕給的玉牌,給牧楊一看,牧楊當下就認出這東西,驚詫的嘴都合不上了,瞪著聞砚桐看。
聞砚桐一邊摳臉上的東西一邊想,這才對嘛,這才是憨憨應該有的表情。
牧楊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了!怎麼跑來這地方!”
“我來找你們啊。”聞砚桐道。
牧楊一靠近,就問道她頭發傳來的異味,臉又皺成了一團,嫌棄的表情極其明顯,“你這樣,我都不想承認我認識你。”
聞砚桐自個聞了聞,嘿嘿笑道,“這不是為了趕路來早點見到你們嘛。”
牧楊嘖了一聲,對身旁的人道,“你們先去巡邏,我有事。把這些鬧事的人全送到牢裡就是。”
士兵恭敬應了,在清懿的罵聲中離去。
牧楊也拎著聞砚桐的胳膊飛速趕往住的地方。祎北的縣官特地劃出一片區域讓傅子獻他們從朝歌來的人住,牧楊與池京禧和傅子獻三人住在同一個院落中,結構有些像四合院。
一進門,牧楊就把她戳地上了,身上的味把他燻得打磕巴,“快快快、快點抬熱水來!”
聞砚桐撓了一把油頭,頂著綠油油的臉等了一會兒,一盆一盆的熱水兌了涼水倒進木桶裡,將她請進了淨身房。
牧楊親自在門口看守著,還叫人拿了一身新衣物。
水一盆一盆的往裡面遞,換了足足四桶水,才出來一個幹幹淨淨,身上香噴噴的聞砚桐。
她穿上衣裳之後,擦著頭發走了出來,牧楊倚在牆上等著,聽見動靜轉頭一看,這才感覺聞砚桐是真的跨過朝歌到祎北的距離,站在了面前。
聞砚桐雖說一路上臉上的膏藥沒斷過,但還是有些地方不免曬黑了,但也沒什麼明顯的變化。
牧楊一時間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隻道,“這裡這麼危險,你來這裡做什麼?”
聞砚桐擦著頭發,說道,“我來這裡自然是有要事要辦,你別說廢話,快帶我去見傅子獻。”
牧楊道,“他出去巡邏了,過會兒或許就回來了。”
話音還沒落,門口就響起盔甲相撞的脆聲,隨後門被推開,一人率先跨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