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京禧把手慢慢收回,應道,“沒有。”
牧楊抱怨的聲音傳來,“既然沒有,就陪我說幾句嘛。”
池京禧躺平了,問道,“你想說什麼?”
牧楊想了想,而後道,“不如我們一人講一件難以忘懷的事吧?”
他道:“我先說吧,以你們磨磨唧唧的性子,正好給你們時間想想。”
池京禧微微彎唇,“你難以忘懷的事應該挺多的。”
牧楊道,“確實,不過我隨便挑一件來講。”
“今日聞砚桐問我娶妻生子的事,其實我以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你今日問的時候我順口把心裡所想說了出來,然後我就想了下原因。”牧楊的聲音趨於平穩,在安靜之中有些柔和了,“我以前跟兄弟姐妹的關系還是挺好的。”
“不過那是在我娘死之前,那時候我爹的妾室很多,但是我爹從不允許妾室跟我娘頂嘴置氣,若是有人敢犯,他都是立地重懲,最嚴重的一次是有個妾室在爭執中推了我娘一把,被我爹罰了三十鞭子,差點打死,最後還是我娘不忍心勸下,直接給發賣了。”牧楊說起往事時,總算有些正經了,似乎是想到了心裡不舒服的地方,所以語氣也有些沉重。
“所有妾室都敬畏我娘,看著我娘的眼色行事。我那些哥哥妹妹們也待我很好,比我大的總是隔山差五給我買好吃好玩的東西,比我小的也喜歡跟我玩耍,所以我那時對同父異母沒什麼清楚的概念。”
聞砚桐聽到這,約莫就已經能猜出來了,牧楊定是幼年時受到了親兄弟們的心理傷害,所以有些抵觸父親三妻四妾的行為。
“後來我娘去世了,他們就完全換了一副面孔,誰也不願意跟我玩,那些個妾室為了爭妻位鬥得頭破血流,兄弟姐妹之間也鬥得厲害,我爹有常年徵戰,那段時間我在牧家感覺像個外人。”牧楊道。
聞砚桐又輕輕嘆了一口氣,再親的兄弟都有可能你死我活,更何況這種同父異母的孩子。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她自小離家在外念書,而弟弟則是在哪裡讀書,母親就會在哪裡租房陪讀,所以聞砚桐與弟弟見面的時間也不多。她好像也沒怎麼體會過兄弟之間的親情。
牧楊說到最後,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兄弟們,你們以後也不要納那麼多妾,娶一個妻子就夠了。”
傅子獻和程昕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說了半天,你就是為了說這個?”
牧楊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勸你們,但是這些事我真的記了很多年,心裡總是難受的,現在回家看見他們,我都覺得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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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砚桐道,“我懂的。”
幾人靜了一下,池京禧也側頭來看她,她便接著說道,“我老家的那個地方,就是男子隻能娶一個妻子,若是有了其他妾室,就是犯法的。”
牧楊驚奇道,“你老家是什麼地方?不在紹京嗎?”
聞砚桐搖頭,“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程昕道,“好像沒聽說過有這種法制?”
聞砚桐看著池京禧,緩緩道,“我們那裡,姑娘在嫁給男人之前,要考慮很久,確認這個男子可以共度一生之後才會出嫁。男子也會深思熟慮,並且在成親當日發誓對女子和愛盡忠,不會納妾,不會變心。”
這種法制是在場的幾個人從沒有接觸過的,乍一聽聞砚桐說起,三人同時沉默了,若有所思。
池京禧再次側身,輕聲問,“你想說什麼?”
“我以後也會那樣。”聞砚桐低低回道。
她對池京禧動了心,身上套了枷鎖。但若是身為小侯爺的池京禧像其他人一樣會三妻四妾的話,聞砚桐寧願扯斷枷鎖,哪怕自己也頭破血流,也不會留在這裡。
池京禧這樣聰明,自然能聽出她話中之意。
她再問池京禧能不能做到那樣。
池京禧定定的看著她,昏暗的燈光下,他所有的思量和心緒都仿佛攏上了朦朧的保護罩,讓聞砚桐完全看不透。
對視了片刻,池京禧忽然伸手,輕輕蓋住了聞砚桐的眼睛。
她愣了下,正要抬手撥開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邊的人欺身過來,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同於之前的輕柔與試探,這次顯然雜糅了池京禧的情緒,激烈得有些讓聞砚桐難以應對。
作者有話要說: 【池京禧的小小日記】:
五月初三:
我在她眼睛裡看到了懷疑
我好生氣
我要把她嘴唇咬腫。
☆、第 83 章
池京禧的氣息這樣近, 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但聞砚桐卻覺得膽戰心驚, 害怕被旁人看出來,匆忙往後退,離開了池京禧的掌控範圍。
他眸光深深看來, 叫人難以控制的沉溺其中, 聞砚桐覺得臉發燙,本能的把臉往被子裡埋了埋。
正在這時, 就聽牧楊問, “不對啊,聞砚桐你家難道不是在長安?”
聞砚桐舔了舔湿潤的嘴唇, 而後清了清嗓子, 裝作若無其事道, “我爹不是在長安長大的, 他是後來經商, 聽說長安更容易做生意,所以才去的長安。”
牧楊哦了一聲, “那看來你的老家離我們還挺遠的,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聞砚桐笑了笑, 說道,“我自己也沒去過,這些都是聽我爹說的。”
池京禧見她跟牧楊聊了起來, 又有些不老實,往她身邊靠了靠,將手伸出被子, 掌心朝上遞到她面前。
聞砚桐正疑惑他的意思,就聽牧楊說道,“我說完了,下一個是誰啊,要不就聞砚桐吧。”
她被點了名,一時有些分神,便把手搭在了池京禧的掌心上,剛放上去就被握住了。池京禧的掌心溫度很高,把她的手指頭捏在一起,往自己被子裡拉。
聞砚桐想了想,說道,“我沒什麼難忘的事,你突然讓我說,我一時會兒也講不出來,不如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牧楊一聽她說要講故事,立即叫道,“打住打住!不要講故事!”
見他這反應,就知道在寺廟裡講的那個故事讓牧楊留下了嚴重的心裡陰影,便不由笑道,“有那麼害怕嗎?”
“誰知道你會講什麼莫名其妙的故事。”牧楊嘟囔道。
聞砚桐道,“那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換個人吧。”
她的手在池京禧的掌心剛有動彈,就一下子被握緊,池京禧似乎不想讓她把手抽回去,她不由側目。
池京禧沒再看她了,平躺著目光看著上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程昕見聞砚桐說不出來,便貼心的將話頭接過來,說道,“那我說一件吧。”
幾人靜下來,聽他說話。
程昕停了片刻,而後才道,“我現在還一直記得當初第一次遇見楊兒的場景。”
牧楊立即打斷,“行了仟遠哥,你也別說了,沒有我想聽的。”
聞砚桐嘖了一聲,“你能不能閉嘴,難道我們都挑你想聽的說?”
牧楊被嗆了一句,碎碎念了兩句,便也沒有再阻止。
程昕一下子笑起來,說道,“當時我和單禮都在李夫子的手下念書,楊兒在朝歌的書院,後來有一日,李夫子說我們會有個新同窗,讓我們與他好好相處。”
牧楊長嘆一口氣,“這種破事總拿出來說。”
程昕接著道,“楊兒來後不想念書,特地在懷中藏了生蒜,吃了後故意找李夫子問問題,後來把李夫子燻吐了……”
聞砚桐當下憋不住大笑起來,“你這人可真損啊。”
池京禧似乎也想到了往事,也跟著笑了起來,牧楊便嚷嚷道,“那是我那時候小,不懂事才這樣的。”
聞砚桐道,“難為你小小年紀竟然能吃得下生蒜。”
程昕道,“他自己也辣哭了,一邊哭一邊跟李夫子說話,最後被發現了還被牧將軍給揍了。”
池京禧也道,“當日鬧得天翻地覆,李夫子一大把年紀險些暈過去,楊兒因此也罰得重些。”
牧楊叫了一聲,“行了行了,都是以前的事了,總提幹什麼!”
他轉頭一看,才發現傅子獻閉著眼睛,神色平穩,似乎睡著了。他的聲音一下子輕了,說道,“傅子獻好像睡了……”
聞砚桐聽聞便一下子把聲音收了,輕輕道,“那我們也睡吧,別說話吵著他了。”
牧楊道,“等等,我仔細看看。”
他支起上半身,湊過去細看,發現傅子獻確實呼吸綿長平穩,似乎真的在淺眠。牧楊揮了揮手,輕輕道,“睡覺吧。”
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變得隻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聞砚桐動了動手,發現手還被池京禧握著,且已有些微微出汗了,她又動了動。
池京禧察覺她有抽走的意圖,當下松了些力道。
聞砚桐以為他放開了,便將手往外抽,卻不想下一刻他的五指順著指縫穿進來,再次把她的手握住。
池京禧仍然平躺著,也沒朝這邊看,就好像被子下的動作不是他所為一樣。
聞砚桐用手指點了點他的手背。
池京禧卻把手上的力道收緊了一分。
她隻好湊過去,低低問,“怎麼了?”
池京禧這才有了動靜,一轉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在她的唇上留了個一觸即離的親吻,而後才低低道,“快睡覺。”
殿內寂靜下來之後,任何聲音都被無限放大,聞砚桐害怕別人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也不敢再說什麼,隻好又躺回去,閉上眼睛打算睡覺。
但聞砚桐先前打過盹,這會兒也不是說睡就能睡的,於是閉著眼睛冥想了好一會兒,想了很多事。耳邊也逐漸傳來旁人睡著後平穩的呼吸。
聞砚桐不知道這聲音是別人的還是池京禧的,也無法分辨池京禧有沒有睡著。
正當她想著時,忽而覺得被牽住的手一動,池京禧突然把她的手慢慢往上拉。
原來還沒睡。聞砚桐暗暗想。
隨後手被拉出了被子,手背便傳來空中輕微的冷氣,而後很快的,她就感覺有溫柔的觸感落在手背上,聞砚桐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隨後第二下落在拇指指尖,她才感覺出那是池京禧的唇。
她心跳猛地一停,接著就狂跳起來,敲得胸膛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