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留下。”池京禧揚了揚下巴,語氣理所當然。
聞砚桐呆呆的把毯子放下,而後實在沒忍住,隱晦道,“這毯子跟我丟的那條一模一樣呢,就在念安寺丟的。”
“是嗎?”池京禧微微抬眉,“那太可惜了,要是找不到了就再做一條新的吧。”
聞砚桐:“……”
她以為池京禧是要把毯子還給她,卻沒想到這人隻是把她自己的毯子借她披會兒而已。
聞砚桐隻好忍痛棄了這條親自訂制的毯子,跟池京禧道了別,然後下了馬車回到聞宅裡。
回去之後洗漱拆發,又舒舒服服的泡了個腳,美滋滋的躺進了被窩裡。
睡前從幾層床墊下拿出了那塊在宮裡撿的玉牌,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輕輕摸過上面纂刻的“池京禧”三字,算盤噼裡啪啦打起來。
自穿了書之後,吳玉田那個小人給她使的絆子也不少了,雖然次次都是有驚無險,但她也不是逆來順受的脾氣,也是時候反擊了。
聞砚桐把玉牌攥到染了熱度後,才又壓在床墊下,裹緊身上的棉被睡去。
正月十五剛過,頌海書院就開學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姜家被抄的消息,轟動了整個朝歌。
其後便是皇帝一道聖旨,命書院中所有的學生即日起開始留宿書院,不得再像以往那樣晨去昏歸。
一連串的傳聞在朝歌翻了又翻,聞砚桐起初還是不信的,因為原書中並沒有提及這樣的劇情。
但在一個難得晴朗的黃昏,她親眼看見了侍衛一批一批的搬著行李進了書院。
池京禧和程昕等一幹公子哥,竟然真的要搬進頌海書院了!!
於是當晚,為了避免惹是生非,聞砚桐搬著自己的東西麻溜的回了張介然的那間兩人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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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池京禧的小小日記】
瑞興二十四年,正月二十:
明日就要搬進書院了。我雖不習慣跟旁人共住一室,但看在小瘸子還算乖巧的份上,我勉強同意她睡在我的房裡。
同年正月二十一:
……我氣死了。
☆、第 57 章
事情是這樣的。
據說是過完年的頭次早朝, 牧淵和中書尚書江鄔槓上了。
江鄔上來就參了牧淵一本, 說他兒子牧楊年前在脆香樓門口滋事, 打壞了朝中一小官的嫡子,在床上躺個把月了,年夜飯都是在床榻上吃的。
結合牧楊先前在朝歌鬧的大小事, 江鄔奏言,要讓牧楊搬進書院,全日受夫子管教, 以此反省自己的過錯。
牧淵雖平日裡喜歡揍牧楊,但實際上卻疼愛的緊, 平時跟眼珠子似得護著, 一聽江鄔的奏言,當即不樂意了。
他當下撸著袖子在朝中跟江鄔理論了一番。
可到底是莽夫,壓根鬥不過嘴皮子利索的文官,最後無可辯駁,一氣之下提出讓所有學生都在書院裡修讀一段時日。
大家都別想好過!
誰知道皇帝一聽, 竟準奏了。於是所有大小姐大少爺都搬了行李進書院, 皇帝還分了一批護御隊守在書院裡,加派大量侍衛, 把書院裡裡外外圍了個結實。
聞砚桐在書中並沒有看過這個片段, 但隱約能猜到這件事背後的用意。
姜家被抄, 姜氏兒女當啷入獄就等著問斬,算是徹底倒臺了。但是姜家手裡卻有私兵,而去抄家的又是牧淵, 屬皇帝一黨。
那現在池京禧牧楊等人就有了危險。但又不能讓他們都停課,於是為了能夠降低危險發生的概率,皇帝幹脆讓所有人都孩子都搬進書院。
現在不僅僅是牧淵一黨,連傅丞相一黨都孩子也在書院,裡裡外外都是皇帝的人,相當於變相的要挾。
聞砚桐想明白之後咂咂嘴,躺回了被窩裡,想到二月初書院就會放假,池京禧他們也就在書院住個十來天而已。
她搬回來的倉促,其實還有好多東西都留在了池京禧的房中,希望他別給扔了就好。
張介然往暖爐裡加了些炭,問道,“你突然搬回來,會不會有不適應之處?”
聞砚桐扭了個頭,說道,“有什麼不適應的,我之前不就住在這嗎?”
“可到底沒有獨房方便。”張介然道。
“再方便那也不是我的,反正我現在腿也好了,倒沒什麼不方便的。”聞砚桐打了個哈欠,說道,“你今夜還要背書嗎?”
張介然道,“不了,今日早些睡吧。”
雙人寢房結構簡單,進門就是一個寬敞的大間,左右各有一個小房,沒有房門,隻有棉簾做擋。
暖爐就放在中央的大房間裡,雖沒有獨寢暖和,但是有層層棉簾擋著,寒風也進不來。
她把整個身子都縮進了被窩裡,身上還算暖和,但一雙腳捂了半個鍾頭還是沒捂熱。她輾轉反側,最後決定燒一盆熱水泡泡腳。
這次搬到雙人寢後,她就讓茉鸝先回聞宅了。好在燒水房離得並不遠,而且有現成的火星,燒起來也算方便。
聞砚桐慢吞吞的穿上衣裳後,裹著棉衣剛推門出去,就被兩個侍衛給攔住了。那侍衛還眼熟的很,聞砚桐愣愣的,先開口問了,“是小侯爺有什麼事嗎?”
侍衛沒說話,左右將她的胳膊架住,然後半是提半是拉的將她帶到了池京禧的寢房外。
聞砚桐一路上嚇得不輕,對兩侍衛不停的說話,“到底什麼事啊兩位大哥?能不能吱個聲?”
侍衛始終沉默,將人帶到了門前,退到了一旁。
聞砚桐發現這次的侍衛比上次的多多了,將寢房前後圍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站成長排。且房前有兩個身著繡有利爪獠牙野獸圖案的黑色衣袍,腰間配著利劍。
這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侍衛,不管是地位還是能耐,都不是一般侍衛能比的。
聞砚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在原地站著。
周圍的侍衛目不斜視,就好似壓根沒看見她一樣。聞砚桐站了一會兒,揣著手跟旁邊的侍衛搭訕,“大哥,是小侯爺讓你把我帶過來的嗎?”
結果人根本不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聞砚桐凍得直跺腳,連續問了好幾個人,都沒得到回答。最後她實在是崩不住,衝著屋裡面大聲喊,“小侯爺!小侯爺——!”
喊聲剛落,門就被拉開了,裡面守著的小廝躬身道,“公子,主子有請。”
聞砚桐暗罵一聲,連忙小跑進了屋子,小聲對小廝道,“小侯爺如何?是不是臉色不大好?還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小廝一臉笑容,“這個小的們怎麼知道,公子還是自個進去瞧瞧吧。”
聞砚桐嘖了一聲,想來在這些下人嘴裡什麼都問不出了。雖然不知道池京禧為什麼會突然把她帶過來,但照著目前的情況來看,準不是什麼好事。
她脫了鞋子進去,撩開棉簾之後才發現這房中變化還挺大,連地上都鋪上軟和的地毯。之前那扇三面屏風被換了,變成一扇四面水墨山河屏風,一進門就能瞧見。
正堂沒人,隻有暖爐幽幽的燒著,空中盡是池京禧慣用的燻香。
她光著腳丫在地毯上走了幾步後,輕聲喊道,“小侯爺?”
屋中寂靜無聲,片刻後響起了腳步聲。聞砚桐聽聲看去,發現聲音是從書房傳來的。
聞砚桐盯著棉簾,竟有些緊張起來。結果撩開棉簾的竟是一個小廝。她還來不及有一絲失望,就聽小廝道,“公子進來吧。”
聞砚桐依言走進去,就見池京禧坐在書桌邊,坐得端正,手中執著細長的墨筆,正專注的寫著什麼。
桌上有一盞流彩菩薩燈盞,散發著淡黃色的光,將池京禧的面容襯得柔和。
但聞砚桐定睛一看,卻發現池京禧周身的氣息並沒有那麼柔和,他手邊擺著一沓紙,最上面一層紙上有三個墨跡,還有墨筆劃痕。
池京禧在李博遠房中抄錄文章的時候,極少有出現錯誤的時候,每章都寫的整整齊齊,點墨跡那種情況更是少有。
今日竟寫錯了一沓紙?可見池京禧隻是表面上看起來平靜。
聞砚桐不敢多說話,在邊上站了一會兒,就見小廝在桌子的另一邊擺好了紙筆,對聞砚桐做了個請的姿勢。
聞砚桐沉默的走過去,坐下來一看,紙張旁還放著一本書,大意是讓她抄這本書。
她一頭霧水,莫名其妙讓帶來了,竟然隻是抄書?
可池京禧頭也不抬,手也不停,渾身都散著一股“別招惹我”的氣息,她也不敢貿然開口,隻好先順著池京禧的意,提筆抄書。
這一抄就是抄到大半夜,聞砚桐抄的手酸肩痛,滿眼困意,一抬頭發現池京禧仍然在抄。
隻是那一沓有錯字的紙還是原樣,沒再增加了。
聞砚桐揉了揉肩膀,忍不住打了哈欠。池京禧這才停了筆,重重的擱下,沉聲問,“這就累了?”
這一開口就能聽出,帶著火氣呢!聞砚桐一臉懵,說道,“沒呢……”
“那你嘴張那麼大作何?”池京禧冷聲道,“這才多久,就一會兒揉肩一會兒揉手。”
聞砚桐猜到了池京禧今夜心情可能不大好,隻是沒想到竟這麼生氣,而且這氣竟然還是衝著她來的!
這不科學吧?她啥也沒做啊!
聞砚桐頓了頓,小聲道,“都寫了那麼久了,當然會不舒服呀。”
池京禧冷哼了一聲,“不是說要跟人讀書寫字發奮到黎明嗎?不過才半夜你就撐不住了?”
聞砚桐一噎,想到了今日喊著傅子獻一起幫忙搬東西的時候,傅子獻問她為何搬回去。
聞砚桐就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說是一個人住太懶散,跟張介然一起更容易約束自己,還能跟他一起讀書學習到黎明,把文學提升上去。
不曾想這話竟然傳到了池京禧的耳朵裡。她撇嘴道,“凡事都要循序漸進嘛,誰也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啊……”
池京禧陰陽怪氣,“說的真有道理。”
聞砚桐又道,“況且張兄也不會真正學到黎明的,他也是要睡覺的。”
池京禧沒搭理,像是要繼續提筆。聞砚桐就發現了,這人現在正氣著呢,若是不把他氣哄消了,隻怕還真的要抄一夜。
她連忙道,“小侯爺,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誇下海口說跟張介然學到黎明,我想睡覺,讓我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