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然得了警告,忙點頭,“自是不敢作假的。”
程昕便道,“你安分些,仔細聽著便是。”
牧楊沒吵了之後,張介然便繼續道,“聲音持續了很長時間,所以我一直睡得不大安穩。”
“什麼時辰開始的?”聞砚桐道。
“我不知道。”張介然道,“念安寺在朝歌之外,報時鍾的聲音傳不過來,而寺廟中又沒有報時,所以我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又道,“後來停了一段時間後,就聽見了尖叫的聲音,我們忙出去看,就見有個同窗坐在地上,嘴裡叫著有鬼,引來了許多人。”
“夫子來了之後,人群才慢慢散去,那之後怪聲音才沒有,直到寅時過半我才入睡,辰時便響了晨起鍾,所以第一日我睡得並不踏實。”
幾人聽後一陣沉默,聞砚桐又問,“第二夜呢?”
“第二夜就鬧得更厲害,的確是有小孩和女子的哭聲,隱隱約約的傳來,白身院的很多人都睡得不安穩,後來又響起了哭喊之聲,夾雜著悽厲的慘叫,夫子帶著學生們一起去探查,還引出了寺中的僧人,結果卻是什麼都沒找到。”
張介然道,“第二夜我隻睡了一個時辰,期間還聽見了有人敲我的門,但是由於當時有些害怕,並沒有去開門。所以記得頗是清楚,還有人稱在廟中看見了上吊的女子,這些就不知是真是假了。”
牧楊搓了搓手臂,“竟有此事,幸好我去年去的是福樂寺。”
池京禧沉吟一刻,而後問道,“你第一夜入睡的時候,如何知道是寅時?”
張介然忙回答,“我聽見了雞鳴之聲,所以隱約猜測是寅時過半。”
池京禧眸光沉沉,如點了墨一般黑得厲害,不知道在想什麼。
程宵疑惑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的存在嗎?”
聞砚桐道,“怎麼說呢,信則有不信則無吧,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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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楊撇嘴,“肯定是沒有的。”
聞砚桐笑了笑,“你別著急肯定,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知道了。”
說著朝池京禧看了一眼。方才落座的時候,她故意擠到池京禧的身邊,一來是怕傅子獻跟他坐一起會拘謹,二來也是她自己的慣性。
好些個朋友坐在一起的時候,人們都願意跟比較喜歡的朋友坐在一起。
池京禧察覺到她帶著詢問的目光,便淡聲道,“說啊,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聞砚桐笑嘻嘻道,“小侯爺不用攔著我,若是不想聽,隻管說一聲閉嘴就是。”
反正他經常這樣。
程昕催促道,“別跟京禧貧嘴了,快些說。”
這些個公子哥,從沒有跟在夜裡跟別人坐在棉被上聽故事的習慣,不免都覺得新奇。
聞砚桐也不磨嘰,將聲音放低,慢慢道,“這個故事是我太爺爺講給我的,發生在我的老家,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太爺爺才九歲的時候……”
“那還真是很多年前啊……”牧楊忍不住感嘆。
“你閉嘴。”聞砚桐道,“別在我講故事的時候打斷我。”
牧楊乖乖閉嘴。
聞砚桐用了鬼故事一貫的開頭,就是讓聽的人下意識認為這是一個真的故事。
“我太爺爺說,以前他的鄰居有個考了秀才的兒子,在老家一帶十分有名氣,因為我家鄉地小,能出一個秀才已是十分厲害了,所以方圓幾裡的人都對那個秀才贊譽有加。”
“不過一個秀才。”牧楊撇嘴。
聞砚桐氣道,“你還聽不聽?”
“好好好,你繼續說。”牧楊忙道。
“那秀才也覺得自個了不起,整日被人請去吃酒玩樂,還娶了當地一個家底殷實的姑娘為妻,也不用心學習,以至於後來數年都落榜,到了而立過半還隻是個秀才。後來那姑娘為了讓他走上正道,總是在他出去玩樂的時候跟去大喊大鬧,將他逼回家。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在敢喊他出去花天酒地。”
“可那秀才卻因此懷恨在心,覺得自己的妻子不但年老色衰而且整日無理取鬧,害得他丟盡了顏面,心裡總算計著除掉他的妻子。”
牧楊嘖嘖嘆兩聲,但沒有出聲打斷聞砚桐的話。
一圈子的人都聽得極其認真,盯著聞砚桐看。
“然後某一天,那秀才將妻子騙去了山上……”聞砚桐放緩語速,“把她從山崖上推了下去,妻子跌落山崖,當場就摔死了。”
“這畜生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牧楊忍不住罵道。
“是吧?可恨的是這秀才回去之後說他妻子是自己跌死的,周圍的人都相信了,就連女子的娘家人也寬慰秀才,讓他莫要傷心,盡早另娶。”聞砚桐道。
牧楊氣得厲害,“怎會有如此令人作嘔的人!”
程昕搖頭嘆息,“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是你我都沒遇到而已。”
程宵也道,“隻可惜了那女子,嫁了個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
聞砚桐點頭,“這天下的女子,若是嫁的好,後半生也算是無憂,可若是嫁的不好,日子就苦了。”
末了還要搭上池京禧,問道,“對吧,小侯爺?”
池京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是女子。”
聞砚桐一噎,便道,“你讀那麼多書,也算見多識廣,這怎麼能不知道呢?”
“我讀的書都是文學禮法,傳世之道,又沒有去研究女子嫁的如何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池京禧不鹹不淡道,“你的故事講完了?”
“還沒還沒。”聞砚桐這才想起來自己有些跑題了,立即將話題拉回重心,繼續道,“怪事就是從女子死之後開始的。”
故事自這開始,便開始有了陰森之意,聞砚桐故意用語氣營造氣氛,低低道,“秀才心虛,怕女子的怨魂找上門來,便佯裝先把她的屍體埋進土裡,然後趁夜黑風高時挖出來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化作一堆黑灰。”
“誰知道第二日夜裡,男子在睡覺的時候,就聽見房中響起腳步聲,在床榻前徘徊,來來回回的走……”
“等等!”牧楊突然出聲打斷,把聞砚桐嚇了一個激靈,差點撅起來。
周圍的人也都被嚇了一跳。
她惱了,伸手去掐牧楊,“你又幹什麼又幹什麼!”
牧楊匆忙擋下她的手,有些慌張的問,“我怎麼覺著你這故事有點不對味啊?那腳步聲是不是秀才妻子的?她不是死了嗎?”
“你能不能閉上嘴安心聽故事?”聞砚桐氣得蹬了他兩腳。
牧楊便喊道,“能能能!別蹬我……”
聞砚桐又把腳縮回棉被中,順了順氣兒。
程昕便道,“楊兒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你方才那一嗓子把我們都嚇到了。”
牧楊梗著脖子,“我哪害怕了?我就是確認一下!”
程宵道,“還說不害怕呢,你看看你臉都嚇白了。傅子獻比你還小一歲,都沒害怕,你倒先怕起來了。”
牧楊聞言立馬搓了搓臉頰,轉頭見傅子獻隻是怯怯的,並沒有想象中的反應大,便納悶道,“這故事聞砚桐是不是跟你講過?”
傅子獻搖頭,“沒有。”
邪了他娘的門了。牧楊暗自腹誹。
聞砚桐清了清嗓子,把牧楊打散的氣氛又重新攏起來,慢聲道,“男子聽到那腳步聲之後意識已是有些清醒,但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隻覺得有什麼黏住了眼睛一樣,不過那腳步聲隻在周圍徘徊了半夜,快到天亮的時候就消失了。”
“後來秀才醒來之後,就問身邊睡著的美人夜晚有沒有聽到腳步聲,美人便說沒有,秀才對此事耿耿於懷。哪知道後來一連幾日,他都能在夜間聽見自己房中有腳步聲,十分清楚。他不堪其擾,跑去給妻子燒了很多紙錢,並乞求她原諒自己,可當日夜晚……”
聞砚桐轉了個頭,見牧楊強做鎮定的坐著,臉上繃得緊緊的,有些好笑。
她沒忍住笑了一下,幾人便立馬催促,“笑什麼啊,快說啊!”
聞砚桐立馬收了笑,繼續道,“當日夜晚,腳步聲還是在房中響起,並且這一次還來到了他的床頭,而且還停住了。這次男子嚇得魂飛魄散,想掙扎著起來,卻沒有半點力氣。”
“而後秀才就感覺脖子涼涼的,似乎有一雙柔軟的手撫摸了上來,然後猛地一掐!”
“啊!”牧楊驚叫一聲。
聞砚桐猝不及防又被嚇了一跳,轉身捶打牧楊,“抱著你的棉被滾出去!”
牧楊嗚嗚嗚道,“我錯了我錯了,不要趕我出去!”
聞砚桐見他竟然嚇成這模樣,無奈道,“先前也不知道是誰在學堂信誓旦旦的保證鬼不敢敲我們的門的?”
牧楊咽了一口唾沫,厚著臉皮道,“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聞砚桐朝他伸出手,暗示道,“你要是害怕,就拉住身邊的人,不要在一驚一乍的大喊大叫,知道嗎?”
牧楊可憐兮兮的點頭,轉頭握住了傅子獻的手。
聞砚桐氣得牙根痒,把手收了回來。
狗崽子,嚇死你才好。
程宵聽言覺得這方法不錯,拉住了程昕的手,“皇兄,咱們拉一起,就不害怕了。”
程宵另一邊坐的是張介然,聞砚桐順勢把目光投過去的時候,就見張介然嚇得臉色煞白,一點血色都沒了。
聞砚桐暗驚,方才沒注意這個,沒想到比牧楊嚇得都厲害,她招呼道,“子獻,你把張兄拉著吧,瞧著他挺害怕的。”
傅子獻轉頭看了一眼,便主動拉住了張介然的手,另一邊程宵也主動拉住他,於是幾個人手拉手連成了半個圈。
聞砚桐轉頭問池京禧,“小侯爺,你害怕嗎?”
池京禧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幼稚,於是反問道,“你看我像害怕的樣子嗎?”
哪知道聞砚桐立馬點頭,“我瞧著小侯爺挺害怕的,不如拉著我的手吧,我傳遞給你勇敢的力量!”
說著就從棉被裡伸出手去拉池京禧的衣袖,可隻碰到他衣袖上的狐裘,柔軟的毛從指間溜走,池京禧將手往後一縮,不屑道,“你那丁點大的勇敢我不需要。”
聞砚桐計劃落空,撇了撇嘴,“丁點大總比沒有好。”
程昕無奈的笑了,“京禧自然是不怕這些的,又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