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仙也就剩這一點血脈了。
陸懷天心中一嘆。
花焰見他要走,反倒有些急了,下次再有這種機會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追了兩步,道:“你們就一定要對我偏見這麼重嗎?可我也是真心喜歡他!我不想傷人,也不想做壞事,當初欺瞞身份是我不對,但我不會再騙他,也不會利用他……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為什麼就因為我的出身便直接將我否定?我爹娘也很恩愛,也從來沒有別人。憑什麼他們想成親就成親,我就不行……”
一開始還義正辭嚴,之後越發像個小姑娘。
陸懷天心道軟硬兼施,難怪陸承殺栽得這麼徹底,他頭也不回道:“你們魔教犯下的罪孽累累,罄竹難書,怪就怪你為何生在魔教罷。”
淤泥之中又怎會真的開出鮮花,食人花還差不多。
這種經年累月的觀念哪裡是三言兩語能改變的,花焰站在原地,不是不沮喪。
陸承殺從樹上飄下來,仍舊背對著她。
花焰道:“你讓我抱一下,不用轉過頭,抱一下就行……”
說話間她已經從後面撲了上去,陸承殺還未來得及動彈,便被她環住了腰身,她張開雙臂,從身後抱著他,像他抱她那樣緊。
她確實已經足夠努力了,還能怎麼樣呢。
陸承殺能感覺到那顆小腦袋在他後背拱來拱去,慢慢停下,她呼吸間有一些湿潤的味道,陸承殺僵直著,喉結在滾,身後每一點動靜都能察覺——她的柔軟與幽香,還有竭盡全力卻無能為力的情緒,仿佛也能隔著衣衫傳遞過來。
若不是如影隨形的罪惡感,和他時常能想起的,陸鎮行在他面前自刎時的畫面,他真的很想轉過身去,捧起她的臉,肆意地親吻下去。
這種情緒強烈得幾乎難以抑制,他不得不攥緊手指,竭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才能克制住不對她做那些朝思暮想的事情。
花焰大口大口呼吸,鼻腔裡全是陸承殺的味道,她趴在他的背上,良久才放開,抹了一把略微有些潮湿的眼睛,方道:“我沒事了,你走吧。”
陸承殺卻沒動,他聲音低澀道:“你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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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焰點點頭,道:“嗯!沒事了!”
雖然很想見他,但她還能忍,等哪一天真的忍不了了,再說吧。
說著花焰還補充道:“要好好吃飯哦,別讓我看不到還擔心你。”
陸承殺艱難地點了點頭,道:“嗯。”
花焰自然想直接回魔教,但尤為天留給她的那隻蠱卻有了動靜,當初她答應欠尤為天一個人情,後來他給她留了隻蠱,說有求於她之時,那隻蠱便會指引她所去。
她略一思忖,便決定先去看看。
把陸承殺逼迫羽曳寫下的文書託人送回給謝應弦,花焰就即刻上路,那隻蠱一直躁動不安,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若是隻傳音蠱就方便多了,奈何蠱王可遇不可求,陰相思估計都舍不得給他。
路趕了一天一夜,才勉強接近蠱所在的位置,是片山林。
花焰有些猶豫,怕被埋伏,就見一道黑影先掠了進去,花焰不由道:“你等等……萬一……”
算了,他藝高人膽大吧。
沒過多久陸承殺便回來道:“裡面有人在尋探,還有人受了傷在躲避。”
花焰道:“受了傷的人在哪?尋探的人多嗎?”
陸承殺大概跟她說了下,花焰心裡便有數了。
等她過去時,正看見尤為天藏在一個山坳間,被低矮的樹叢遮掩,她用手撥開樹叢,尤為天身受重傷滿身狼狽,眼眸猩紅,眉心那根紅緞帶都歪歪斜斜,看見她,他略挑了一下眉道:“聖女,你來得好慢。”
花焰沒好氣道:“來就不錯了!你怎麼搞的。”
“如你所見,被追殺……”尤為天嘶了一聲,“好巧不巧,我蠱半天前剛反噬,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了。”
花焰翻出一瓶能勉強克制蠱毒的藥,還沒丟過去尤為天便道:“沒有用,我老毛病了,一般藥壓不住的。謝謝你那顆銀環蛇果,幫我續了點命。”
她隻好道:“那你想我怎麼幫你?說好,可就這一次人情。”
尤為天撇嘴道:“可真小氣。先救我出去吧,這鬼地方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他們發現了。”
花焰道:“哦好,那走吧。”
尤為天聳了聳肩,笑道:“聖女,我動不了,剛才藏到這裡就已經用盡力氣了。”
花焰語氣驚異道:“難不成你還讓我抱你出來?說起來你怎麼不找左驚霜來救你?”
尤為天反問道:“用蠱叫她過來?”
花焰想起來了,左驚霜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萬蠱門的。
她道:“那陰相思呢?”
尤為天道:“她三十多個男侍,會專門為我跑到這裡來?而且我此行是瞞著她的。聖女,你趕緊的……”
花焰此時倒有些為難。
雖然她不是抱不動,但……
見她如此,尤為天無奈地伸出一隻手,攀向花焰的腕道:“拉我一把總行吧,待會讓我靠一下。”
花焰還沒反應,就聽見空中有一道冷冷的聲線道:“我拉你。”
尤為天驀然抬頭道:“誰!……等等,這不是……”
花焰甩開尤為天的手道:“我在外面等你哦。”
說完,她轉身便走了。
尤為天還正在怔愣,就見一個黑衣男子跳了下來。
幾刻後,山林外極遠處。
尤為天大口喘著氣,語氣不無嘲諷道:“陸少俠可真是好臂力,提著一隻手就把我拽了出來。”
花焰道:“救都把你救出來了,你還想怎麼樣!要求不要太高!”
我現在都沒有什麼機會跟他握手呢!
尤為天道:“他怎麼人走了。”
花焰道:“因為他不想見我。”
尤為天原本傷得甚重,都不由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想見你還一直跟著你?他這銷聲匿跡這麼久,總不能一直這樣吧,你們還真是玩得一手好情趣。”
花焰面無表情道:“你還沒說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人為什麼要追殺你,我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幫你。”
“好吧,我這就說。”尤為天總算正了正神色,道:“我不是在查謎音龍窟案嗎?”
花焰點點頭。
尤為天繼續道:“這兩年以來我借往來之名,私底下問過許多門派,但都一無所獲,最後我找到了一個謎音龍窟案的幸存者。那位大俠已經瘋了,整日瘋瘋癲癲,胡言亂語,被自家門派關著,以免傷人。我實在想不到辦法,便隻能從他嘴裡撬,然後我用藥和蠱強迫他神智清醒,逼他回憶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原本不抱希望,但沒想到,他還記得另外一些事……”
花焰不由追問道:“什麼事?”
尤為天道:“他前面敘述的都與眾人所知一致,但唯獨有一樣不同,他重傷昏迷之前,隱約在屍海裡見到過一個人。”
花焰莫名也有些緊張:“什麼人?”
尤為天道:“一個男子。當時他重傷垂危,眼睛都幾乎被血糊住了,隻能聽見那個男子踩著遍地屍身,幾乎每一腳都伴隨著屍骨碎裂,似乎渾然不覺眼前地獄場景有多可怕,嘴裡還在喃喃道‘怎麼都死了’、‘是哪一個’。”
這話要是光說出來,正道估計肯定以為是謝長雲。
花焰連忙道:“還有嗎?不過謎音龍窟不是封閉的嗎?”
尤為天面露陰戾道:“從外面是封閉的,從裡面就不知道了,等人死香散他再進去,自然是安全的。還有?還有就是他當時拼命睜開眼睛,隻看見了一隻豔紅的袍角。”
花焰不由看向了尤為天身上的紅衣。
尤為天道:“他原本抖著身體還想說什麼,奈何外面來了人,當場便將他滅口了,我倉皇逃出來,一路被追殺,就到了這裡。我才知道,哪怕他瘋癲至此,也依然有人看著他,要不是我手腳快,隻怕連這點消息都問不出來。”
花焰起身道:“那追殺你的追兵……”
尤為天道:“別想了,我殺了其中一個,全是毀了容的黑衣人,查不出來歷,嘴裡還藏了毒。”
花焰道:“那豔紅究竟是真的豔紅,還是他眼裡的血?”
尤為天道:“不知,這天下喜穿的紅衣的男子應當不多。”
花焰道:“比如你?”
尤為天笑了一聲道:“別說笑了。”
花焰道:“那他也有可能是故意穿著紅衣。”
尤為天道:“沒有這個必要,他想栽贓,有的是辦法,更何況他已經栽贓成功了,而且謝長雲穿紫衣而非紅衣……紅衣太扎眼了,他想掩藏身份也該穿黑衣。再加上他以為人都死了,自然穿的是他平日所穿。”
花焰想了一會,道:“你懷疑是誰?”
兩人目光對了片刻,尤為天忽然感覺到一陣殺氣,他扶著身旁大樹,勉強想起身:“追兵來了。”
花焰疑惑道:“沒有啊?你感覺到了嗎?”
尤為天奇道:“你感覺不到?”
花焰反應過來:“哦,你說你身上剛才那個殺氣,是他啦。”她指了指上面,“他近來很喜歡吃醋,你不要離我太近。”
尤為天目光有些古怪道:“那待會誰給我上藥?”
花焰道:“嗯?你怎麼還要上藥?”
尤為天理所當然地扯開一邊衣襟,露出受傷的軀體道:“我受傷了啊,現在又沒什麼力氣。聖女你既然幫了,就幫到底吧,總不能讓我死在半路上。”
正說著,又聽見上面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我來。”
尤為天嘴角抽了抽道:“這就不勞陸少俠了吧。”
花焰道:“那我先避開一會,順便放個風,你們上藥上快點。”
尤為天想攔她:“等等!”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花焰把傷藥留下,不止走得飛快,還語氣中有一絲羨慕地嘀咕道:“他還沒給我上過傷藥呢……”
尤為天喚不回她,反倒是那個背著長劍的黑衣青年面無表情再度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尤為天嘴角想扯笑,可本能地身體一抖:“陸少俠,算了算了,我不上藥了,你……”
黑衣青年抄起藥瓶,便卷袖子走了過來。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花焰能持續聽見尤為天殺豬似的慘叫。
她頓時就不羨慕了,甚至有點擔心,難道平時陸承殺給自己上藥也這麼上的?也太簡單粗暴了吧!這樣不行,下次還是要好好跟他說說怎麼上藥。
過了一會,叫聲平息,花焰才折回去,尤為天癱靠在樹上,衣服倒是攏好了,就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
花焰剛想問他如何了,就見尤為天身子往後仰了仰,露出一個不大自然的笑來,和她保持距離道:“……聖女你就別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每天都在誇殺可愛,他要不好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