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殺本來就無法抵抗她,現在更甚。
離得遠時,不去看她還好,離得近了簡直是煎熬,尤其這些日子長久以來,她總在他淺眠的夢裡徘徊,陸承殺又不再是以往那個不曉人事,對一切都一竅不通的他。
——那樣成親以後解毒的方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忘掉。
他此生都不可能再和第二個人這般親密。
花焰卻還靠過來,用散發著幽香的身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你要是不做,我可就做了?”
仿佛是在沙漠裡幹渴的奄奄一息,唇舌幹裂,偏偏有個人捧著大把大把的清泉問他,你不喝嗎?你真的不喝嗎?這水可甜可潤嗓子了!
花焰還在試圖繼續撩他,卻被人一把握住了腰肢抱了起來。
她一驚,瞬間便感覺到身子一轉,被人抵在了鐵壁之上,後脊單薄的裙衫能感覺到牆壁的堅硬冰涼,而身前的人火熱,抱著她便吻了下來。
陸承殺攬她腰攬得極緊,花焰兩隻腳甚至挨不到地,重量全在他箍著她的手臂上。
他側過頭來親得很重,花焰也一年多沒同他親密,快要忘了親吻是個什麼滋味,如今重溫舊夢竟生出了幾分承受不能的感覺。
因為陸承殺看起來似乎真的要把她吞吃下肚。
承接不住的透明水漬沿著唇角流溢而下,鼻息粗重,因為後腦抵著鐵牆,花焰想往後縮,卻連躲都沒地方躲,頭腦發昏,身體發熱,隻能盡量伸長手臂環住他,唇齒間流露出細碎卻又難耐的聲響,不到片刻連眼睛都湿透了,兩條腿因為立不住而反復蹬動,又難免蹭到他身上。
等稍稍回過神來,花焰就發現有什麼抵住了她。
她頓時臉紅如霞。
陸承殺還蒙著眼睛,看不到花焰此刻的表情,她有一絲的慶幸,可他掐著她的腰倒是片刻不松,自己仿佛被他舉起來似的。
不過就算他不掐著,她估計也沒什麼力氣站住了。
Advertisement
腿軟,腰軟,身體軟。
就連呼吸說話聲都變得軟綿綿的,陸承殺親了好長一會才稍微松開她的唇,花焰抵著他的額頭,嘴唇輕輕軟軟在他鼻尖上親了一下,道:“你這麼想我哦。”
陸承殺身體一顫,沒有說話,隻是又靠過來深深吻她。
他看不到,在黑暗中隻能憑感覺,所有的感觀都被放大,眼前渾身甜香的女子仿佛哪裡都軟,而且毫無抵抗地任他為所欲為,甚至還主動配合,比如啟開唇,比如攬他攬得更緊,比如環著他的腰……
耳畔是她的聲音,陸承殺覺得自己根本是在飲鸩止渴。
大約隻有毒酒才會如此甜美。
花焰暈暈乎乎,覺得自己說不定又要替陸承殺解毒了,好在最後一刻理智回籠,想起這鬼地方並不安全,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人來,兩人才最終懸崖勒馬。
陸承殺有些艱難地放開了她。
花焰身子綿軟,沒了陸承殺的手臂,幾乎滑坐在地,扶著牆才勉強站穩,呼吸紊亂,胸脯好一會還在起伏,就連穿來的這條裙子都有些發皺。
陸承殺聲音低沉道:“你還好麼……”
花焰覺得他怎麼還有心思擔心自己,反問道:“你沒問題麼……”她意有所指。
陸承殺喉結動了動,道:“沒事。”
這句“沒事”可能是陸承殺說過最假的謊話了。
但眼下她也不好說你非要繼續也不是不可以。
花焰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縱容他了,明明她應該還在生氣,而且很氣。
陸承殺甚至都沒把發帶摘下來!
也沒有好好哄哄她!
花焰緩過勁來,又抱臂道:“你看你明明也很想做這些事,你那顆榆木腦袋究竟什麼時候能轉過勁來,陸……你外公又沒死,是不是非得我送上門去給他砍一劍才行?”
陸承殺道:“不行。”
這次他倒是學聰明了,在花焰還沒來得及生氣之前,補充道:“不能砍你。”
花焰怒道:“不砍我砍你啊?”
陸承殺道:“嗯。”
花焰:“……???你不要隻會說嗯就亂嗯!”
陸承殺道:“他要砍你,先砍我。”他仿佛怕花焰不記得,又道,“我說過,我替你。”
花焰確實沒想起來,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想起當初她身份還沒暴露時,曾經試探過陸承殺,那會她問他如果自己做了壞事怎麼辦,陸承殺便回答如果有懲罰,他替她。
那時他尚不知花焰是魔教妖女,她也不敢當真。
沒想到,經年後他還能拿來說。
不過花焰回過味來,想起什麼,不由又道:“你不是進不了停劍山莊嗎!?”
陸承殺沉默。
花焰氣道:“所以你剛才也隻是在唬我?”
陸承殺緩緩搖頭,聲音很清晰道:“他若真殺你,我進。”
花焰當即便想說那我現在就去找陸鎮行送死去,可她還是做不了,倘若陸承殺真的再進去為她和停劍山莊起了衝突,那她之前替他洗刷名聲的功夫就全都白費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陸鎮行百分百被氣得一命嗚呼。
這件事兜兜轉轉竟如個死結,唯一最好的解決辦法倒成了讓陸鎮行接受她,可那一夜過後,他根本沒可能再接受她。
花焰已經認清了,就算她日行一善,洗心革面,隻要出身魔教,就成為不了一個被正道認可的好人。
就算是像羽曳那樣屈膝叛教,裝得徹頭徹尾,也很難得真正得到認可,更何況她已經騎虎難下了,也不屑於如此。
像陸承殺不會真正背叛停劍山莊一樣,她願意為陸承殺豁出性命,卻不願將正義教踩在腳下。
所以她即便再不情願,也能理解陸承殺的固執己見,也從沒想過真的讓他為她背叛停劍山莊。
花焰試探道:“要不我易個容,換個身份,你就說你對那魔教妖女早已忘情,現在另結新歡了,說不定你外公就能接受我了?”
陸承殺道:“不能騙人。”
他真的好難搞啊!
花焰被他氣得忍不住道:“要不你願意稍微失個憶嗎?”
陸承殺驀然轉頭看她,雖然眼睛還被遮著,但花焰仿佛能感受到陸承殺的視線,他道:“絕對不行。”
她就知道!
隻是沒想到陸承殺還有下文:“我不想忘記。”
花焰下意識道:“忘記什麼?”
陸承殺道:“很多,特別是……”他頓了頓,“……你。”
花焰愣了愣,小聲道:“我隨便一說,你不要當真……”
說話聲戛然而止,兩人都沉默了一會,花焰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沒想到下面卻是陸承殺先開了口。
陸承殺道:“我會想辦法的。”
他這一說,反倒把花焰逗笑了,她不由道:“你想了什麼辦法?說給我聽聽看?”
陸承殺道:“我會參加明年的問劍大會。”
花焰道:“嗯?然後呢?”
陸承殺道:“去行俠仗義。”
這話從陸承殺嘴裡說出來十足違和,花焰忍不住笑道:“你哪學的這個詞啊!不對,你怎麼會突然用這個詞?你以前不是光知道殺我們魔教嗎?”
隔著發帶,看不清陸承殺的表情,但總覺得他似乎有些赧然,微微垂了頭道:“我看完了《義俠記》。”
花焰頓時眼前一亮,湊過來道:“好看吧!”
陸承殺點點頭。
《義俠記》如今已經出到第十部 ,花焰忍不住將它吹得天花亂墜,說得滔滔不絕,還要逼著陸承殺說觀感,陸承殺顯然沒料到還有此事,他磕磕絆絆說了兩句,花焰那邊已然說了十幾句,完全停不下來。
雖然她現在已經沒那麼向往正道,可俠客傳奇話本她還是要繼續追的!
最新的那部《義俠記》她買了幾十來冊,除了留下收藏的,到處分發,逼得謝應弦都讓她收斂點,畢竟他們是魔教。
洋洋灑灑說了半天,花焰才想起問後續:“所以你行俠仗義幹嘛?”
陸承殺道:“我外公總會接受,他希望停劍山莊名揚天下。”
所以他如果將功補過,行俠仗義多做好事,那麼名聲自然也會慢慢好起來,之前犯的錯會慢慢被遺忘,到時停劍山莊說不定也會再度接納他,那時再去說他們的事,至少可以證明陸承殺並沒有被魔教妖女帶歪,也沒有被利用拋棄。
花焰覺得這個思路真的十分陸承殺。
“你知道這麼做要多久嗎?你外公和你一樣固執,他可能到死都不會接受。”
陸承殺道:“我知道。”
花焰剛想說話,就聽陸承殺繼續道:“但總要一試。”
他蒙著眼睛,把劍從背後解下來,無刃劍還是那般漆黑寬大,是一把長長而又平平無奇的黑鐵,陸承殺的手掌緩緩摩挲著劍身,動作十分溫柔。
花焰不由地朝他看去,心口忽然快跳了一拍。
“我想見你,想保護你,也在想……”陸承殺頓了頓,道,“我還能做什麼。之前我什麼都不想做,最近才想明白。”
花焰道:“你想明白什麼?”
陸承殺道:“你在外面不安全。”
花焰愣了愣,除非被正道追殺,她倒是從沒想過自己不安全,畢竟那些見她貌美來找茬的,連她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然後呢?”
陸承殺道:“我有劍,可以教訓他們,保護你,也保護別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有一分忐忑,因為這些既不是他書上看來的,也不是別人教給他的,是切切實實他自己思索後的結果。
花焰莫名眼眶紅了一下。
她過去和陸承殺在一起這麼久,多少也救過些人,做過些好事,但其他人看來仿佛那些都是理所應當,陸承殺涉險是理所應當,陸承殺救人也是理所應當,然而他成了眾矢之的的時候,卻並沒有多少人為他說話,就算有感激,也做不到為他出頭。
他其實沒收到過多少善意,卻從來也沒有怨恨過。
除了愛上魔教妖女,他其實什麼也沒做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