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幾十支箭矢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花焰周身激射過來,她瞬間抬手以扇擊箭,翻轉手腕,隻聽哐當數十來聲,劍尖撞在絹扇的鋼骨上,紛紛墜下。
怎麼回事!
不等她多想,第二撥箭已經隨之而到。
花焰不得已開始往院裡退,尋求遮蔽,絹扇骨架是精鋼,但中間仍有縫隙,箭矢穿過扇面她不得不擰腕折斷,又要多費力氣,心思電轉,瞬息間,她拔出了腰間的春花劍,一手持扇,一手揮劍,身形騰轉如舞,旋轉間,把箭矢全擋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
花焰的頭皮隱隱有些炸,眼皮直跳。
她御起輕功就想跑路。
然而對方似乎早有準備,一隻巨大的蛛網從天而降,花焰立刻拔劍揮砍,剛剛劈開,其他人就已經從四面八方趕來,各路兵器朝著她攻來,數量很多,顯然是埋伏在此地等著抓她。
此起彼伏的人聲也隨之響起。
“別讓這妖女跑了!”
“快抓住她!”
“直接上吧,雙拳難敵四手,我們這麼多人難不成還打不過她一個?”
在聽見“妖女”兩個字的時候,花焰心裡猛然下墜,如置冰窟。
他們知道了?怎麼知道的?有多少人知道了?
陸承殺……知不知道?
“誰說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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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人打斷。
“你這魔教妖女休要狡辯,我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再裝也沒有用……我就說哪裡來無門無派的弟子能長得如此妖娆惑人,還整日纏著陸少俠。”
有人認出她手裡劍上的標志。
“你這妖女怎麼還好意思用停劍山莊的劍?”
想起陸承殺,花焰隻覺得心慌得更厲害,她隨手震開一片弟子,但緊接著又有人補上來,似乎源源不絕,亂七八糟的兵刃從各路招呼過來,甚至她一劍揮過去,能遇到三四把劍。
花焰運起內力,手下不停,像趕蒼蠅似的試圖把接近過來的弟子全都震飛。
陸承殺在哪?
她低聲喃喃。
“別指望陸少俠會出現,他一早便被凌掌門叫走了。”
“就算他現在在,也不會救你這個魔教妖女啊!”
“你這妖女打得什麼主意,當我們不知道?借著美色接近陸少俠換取他的信任,趁機探聽消息去給你們那魔教教主通風報信是吧!”
花焰一邊接招一邊情不自禁道:“我沒有!他現在在哪——”
“你這妖女怕不是傻了?他要是來,也隻會來殺你。”
“要不是羽……隻怕陸少俠還被你這妖女蒙在鼓裡,耍的團團轉……”
她腦中一片混亂,試圖抓住重點:“是不是羽曳那個混蛋跟你們說的?”
“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想要報復?”
“勸你這妖女早點束手就擒,省的多吃那皮肉之苦。”
他居然撕破臉了!
想起最後一次不歡而散的見面,花焰當即便道:“羽曳他是故意被抓的,他騙了你們,他根本不是背叛被追殺,而是他背叛了過去的魔教教主,企圖自己做教主。蓄意偽裝成叛徒接近你們,是他不壞好心!門派戰探險地的陷阱是他做的,慈心谷那兩個農婦也是他殺的!”
“你這妖女倒是會顛倒黑白!”
“你以為光靠你空口白牙,我們便會信你?”
花焰道:“你們怎麼知道我沒有證據?”
“有沒有證據,都先抓了你再說!”
不行,她不能被抓。
她現在隻覺得背脊發涼,如果真的被抓了,那無異於送到羽曳手底下,他要是真的給她下了忘愁蠱,再加上他巧舌如簧,編一番說辭,說不定真的會演變成他說的那樣。
後果她根本不敢想。
然而眼下花焰也不免有些焦頭爛額,這些弟子一個兩個絕不是她的對手,但數量太多了,而且其他人招招狠手,她卻投鼠忌器,怕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取人性命,更何況她現在心下焦慮,無法發揮全部,出招全憑身體反應,實在沒有多少思考的餘裕。
“別真殺了她,重傷讓她不能動就行,我們還要從她這裡逼問那魔教教主的下落呢。”
“據說這魔教妖女很是重要,那教主不會放著她不管的。”
人實在太多了,她從袖中揮出一片能致人昏迷的毒粉,離得近的十數個人頃刻便倒地暈厥。
其他人立刻大叫道:“這妖女使毒害人了!”
“她殺人了!”
花焰勃然大怒道:“我沒有殺人!這毒隻會使人暈厥罷了!”
可其他人哪裡聽她說的。
花焰一時走神,肩膀上被他人劍尖削過去,立時一痛,飛濺出血來,她許久沒有受過傷,立刻反手一劍,幾乎要將人捅穿,卻又硬生生偏了半分。
她不想殺人。
真殺了,她要怎麼跟陸承殺說,她是個好人。
刺痛讓花焰清醒,她真的得逃了,不能再糾纏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女子持一柄掛滿鋒利倒刺的長鞭從天而降,一鞭子揮過去,皮開肉綻,將人猛擊開來,為花焰分散了泰半壓力。
花焰總算喘了口氣。
凝音道了句“屬下來遲”,用鞭子開路,抓了她便往裡跑。
其他人剛才都防著花焰往外跑或者往天上逃,沒料到她會往裡走,一時追擊不及,兩個人已經進了房內,凝音當即推開窗,拉著她就要往下跳。
花焰反應很快:“走地道?那教主呢?”
凝音道:“教主已經先出去了,他察覺不對,決定提前走,要我來接你。”
隻聽“撲通”兩聲,兩人落水,徑直朝著巨石那遊去,隨後身後又有幾聲落水聲,自然是有人追來,兩人挪開巨石,遊進通路裡,追兵恰好要追來,隻見凝音按著石壁上的某處,隻聽一聲悶響,石塊紛紛而落,將洞口掩住,凝音拉著她再度往外逃。
花焰全身湿透,還有些水下的腥味,肩膀上的傷口刺痛著。
她以前最怕痛了,但她現在有點顧不上。
眼下沒有追兵,花焰終於清醒地意識到現狀。
她的身份被揭穿,她要離開陸承殺了,明明昨天晚上他們還肌膚相親,唇齒相依,似乎關系無比親密,她還想著帶他去青州看家人,想和他一起闖蕩江湖,但以後……可能就沒有以後了。
花焰總算知道,謝應弦所說的“既然喜歡他,就抓緊點時間吧”是什麼意思。
日子過得太甜蜜,她幾乎是逃避似的不去想他們之間的身份差異。
即便如此,心裡還是難免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也許陸承殺不在意呢,也許陸承殺就算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也不介意呢,她不會傻到在其他正道弟子面前說她沒殺過人是個好人,但陸承殺或許會相信她……
她還沒有見到他,她怎麼甘心。
凝音被她攥著手,略停了一下:“聖女,怎麼了?東西落下了嗎?現在也沒辦法回去拿了,以後有機會再來吧!現在我們趕緊走,雖然那洞口姑且擋住了,但也隻能撐一時,他們肯定會過來的。”
花焰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但……她真的落下東西了啊!
怎麼辦。
還能回去把陸承殺拿回來嗎?
花焰失魂落魄跟著凝音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來到了出口,凝音頂開一塊掩在上方的石板,拉著她攀了上去。
外面綠草如茵,四周樹木林立,是一片稀疏的小林子,看起來很陌生,花焰確定她們已經出了谷,眼前正對著的是一條寬闊的官道。
官道上則停了一輛看似尋常的馬車。
凝音也松了口氣,她看了看花焰,有些擔心道:“聖女,你還好嗎?啊,你怎麼受傷了!讓我看看……”
花焰勉強收回心神,道:“我沒事。”
凝音已經扯開了她的肩膀,對著那道出現在白皙肌膚上深深橫亙下去的傷口,心痛不已:“這群該死的怎麼下得了手,先上馬車,我待會給你上藥。等等,聖女你怎麼還沒把衣服弄幹,你內力不會……”她連忙去抓她的腕。
花焰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
她隻是提不起勁。
凝音此刻再大大咧咧也覺得有點不對,她正想要再說點什麼,但花焰已經邁步朝著馬車走去,凝音望著她的背影,無端嘆了口氣。
馬車上坐著另一個同凝音樣貌相同,但氣質迥然不同的女子,是謝應弦的另一個侍女,名為絳嵐。
她身上的衣裙與凝音相似,不過是淺紅色,絳嵐坐在車轅上,抓著韁繩,朝花焰柔媚一笑,語氣卻很溫和的催促她道:“聖女,快上車吧。”
花焰點點頭,用內力弄幹衣裙,掀開簾子上了馬車,馬車裡已有人坐在那裡等她。
他還是那身毫不講究的灰衣,屈膝在馬車一側坐得懶散,一隻手支著下颌,另一隻手則在馬車裡的小幾上輕輕用指節敲著,細長眼瞳半閉不閉,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不知等了多久。
見她進來,謝應弦才仿佛蘇醒過來,他抬起那雙瞳色略淺的眼眸,俊美妖異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歡迎的微笑,對她開口道。
——“大小姐,我們回家了。”
第69章 路分而歧
花焰捏著手心, 卻沒有上去,似乎仍在猶豫。
她輕聲道:“我可不可以去……”
去再見他一面。
謝應弦已經看穿她,他的聲音懶散又清醒, 隻在末尾透出一絲嘆息般的意蘊:“別傻了, 你以為他知道你真實身份, 還會像過去那般待你麼?”
花焰掙扎道:“萬一呢……”
謝應弦道:“他是停劍山莊的人, 死在他手下的我教弟子數不勝數, 他不動手殺你,就已經算情深義重了。退一萬步來說, 倘若他真的對你情深至此,明知你是魔教妖女仍要與你在一起, 那你更不該去了, 危機四伏需要四處躲避自不必說, 一旦被發現——他一個人如何護得住你,隻怕到時候自身難保。”
不知道的時候尚可說是被魔教妖女哄騙,知道還與她糾纏在一起, 哪怕是停劍山莊的陸承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 或許會更慘。
花焰張了張嘴, 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