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在她連陸承殺在哪都不知道,貿然去找, 可能搭上自己不說, 耽誤時間說不定還會連累謝應弦。
花焰到底垮下了臉。
謝應弦見狀,軟下聲音道:“你若真想見他,以後總有機會。”
花焰抿了抿唇,按著肩膀,傷口沒有及時處理還沾了不幹不淨的湖水,她半邊肩膀都又痛又麻, 冰冰涼涼,花焰突然就忍不住了,張口發現自己鼻音裡不自覺帶了哭腔:“教主,我好痛啊……”
謝應弦:“……”
他從衣兜裡摸了摸,掏出一包桂花糖來,遞過去給她:“好了,上來再哭。”
***
“她當真就是那魔教新上任的天火妖女?”
羽曳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很是不忍又似乎有些歉疚道:“是的,她雖性格頑劣,但年紀尚輕,我有些不忍,便一直瞞到現在……可眼見陸少俠越陷越深,我實在於心不忍……”
廳堂之內,眾人議論紛紛。
有指責羽曳偏袒魔教妖女的,竟然欺瞞了這麼久,他具都無聲收下。
也有心下駭然的。
“她居然混在我們當中這麼久,到底意欲何為?”
“還能為了什麼,兩年前那個妖女你們總不能忘了吧,無非是利用美色勾引我們正派弟子為她所用,順帶挑撥離間,引得我們內鬥!這魔教妖女當真不把我們正派放在眼裡!”
他這一說立刻就有人應和。
“當日門派戰,她故意接近褚少俠,又大呼小叫,引得陸少俠對他拔劍相向,可是我親眼所見!”
Advertisement
凌天嘯親自來慈心谷,褚浚因傷未愈則留在當山,現下不在,但不妨礙其他有印象的人紛紛道:“我也記得!”
“我也可以作證!”
“我就說褚少俠他絕不是這種會隨意輕薄女子之人……”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凌天嘯的臉色,繼續道,“果不其然,是這妖女故意為之,她就是想挑動我們內鬥!”
此時,一個慈心谷弟子神色隱約有異。
明齊清楚記得,是他讓她去給當山弟子送藥的,那哪裡是她故意接近,要是她有意為之,自己豈不就是幫兇?這實在滑稽。
可群情激奮之下,他甚至無法開口
然而在眾人議論之中,他們意識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
“等等,我記得這妖女無門無派,她是如何進得門派戰裡?停劍山莊弟子進入時我還看了,五個弟子都是男子。其他門派進入的女弟子也數量極少……並沒有她。”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
門派戰裡突然多出了這麼多陷阱和毒蠱,意外陡升,後期救援也派了不少人手,沒人去追究每一個前來弟子的身份,可認真想起來,才覺得細思極恐。
“她要麼是那魔教教主安排進來的內應,要麼就是故意想進去,親眼目睹我們弟子遇害的慘狀……”
“我就說,當日她為何領著其他弟子走時,從不踩陷阱,隻怕這陷阱擺放時,她人就在現場……好一個妖女,一邊害人,一邊還要出盡風頭。”
“她這次跟著前來慈心谷又是所為何事?”
立刻有人分析道:“她當然是來救那魔教教主的,魔教教主不知藏身何處,總需要內應,於是她便來了。還有念谷主這陳年舊事隻怕也是她翻出來的,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也讓慈心谷弟子巴不得我們早點離開,他們殺了兩個農婦不說,還把那傳謠言的弟子殺了滅口。”
“難怪她當日能一口說出懷衣的名字,原來這都是他們魔教的安排!”
眾人紛紛感慨這魔教妖女當真是心機深沉可怕至極,而且混在他們當中這麼久,都沒被發現,更有人道:“我早就覺得這女子不像個好人了,尋常正派女俠似七琴天下秦仙女都一副仙人之姿,唯有她長得一臉狐狸精模樣。”
“聽說她還曾經引得陸少俠與他表兄陸承昭拔劍相向。”
“我也聽說了,她還勾引過不止一個少俠,聽說她還曾經試圖勾引白崖峰的白聿江白少俠,可惜未遂。”
“你們青城門是不是也有個小弟子對這妖女念念不忘來著?”
有青城門弟子略一思忖,仿佛恍然大悟地驚詫道:“你說趙攸趙師弟嗎,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這女……妖女曾經在我們東風不夜樓的庭院裡住過一時,我們還取笑過趙師弟膽大包天要與陸少俠搶人。”
“說起來,我記得當初在離山城她好像是沒有內力的,可昨日我看見她一躍上了屋頂,不像是沒有內力的樣子……”
“估計是之前為了接近陸少俠封了自己內力,眼見很快不需要再裝了,就幹脆恢復了唄!”
至此,就連明齊都生出了一絲懷疑,可他印象中的少女不過是個連與陸少俠兩情相悅都不知道,還讓他抓藥給陸承殺消火氣的笨蛋……
哪裡是這麼心機深沉的人。
難不成連在他面前那些,都是裝出來的?
眾人正聊著,陸承殺走了進來。
他尚不知發生了什麼,眾人紛紛用一種微妙又同情的眼神望著他,陸承殺渾然未覺,他目光冰冷,面無表情,周身隱著殺氣,似乎還是當初那個陸承殺。
凌天嘯示意,有人抖著嗓子,把剛才眾人說的話,稍加整理委婉地說給他聽。
陸承殺的目光由平靜到起波瀾,再到他倏然抬起眸,定定望著說話的弟子,那弟子隻覺得後背寒涼,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眾人都能感覺到陸承殺身上起了變化。
他靜靜聽完對方的話,轉身便要走。
“……陸大俠,你去做什麼?”
陸承殺道:“我去問她。”
“這可使不得,你去問這不是打草驚蛇嗎?而且她身份已經這麼明顯了,難不成你還不信?”有人忙攔道。
“陸少俠,我們知道你恐怕一時難以接受,但莫要被那妖女蒙蔽了,她本就是有意接近你,騙取你的信任,再做圖謀。”
可陸承殺腳步不停。
就在這時,一道男聲響了起來。
“陸少俠,我實在有些不忍見你如此,你隻知道她叫周小花,卻不知那隻是個假名,她姓花,單名一個焰,這才是她的真名。”羽曳聲音有些苦澀,“不瞞你說,我也曾對她心動不已,隻是我叛出魔教之後,她便視我為無物。她自小在魔教長大,又是烈炎妖女親手教導,根性已重,無論怎麼做選擇,她還是隻會選那魔教教主謝應弦,哪怕……”他語焉一頓,似乎很是難過,“哪怕我們曾有婚約,我差一點便要娶了她。”
陸承殺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以上所言均為實話,若有一句虛言,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陸承殺終於轉頭,卻是道:“她答應讓你娶她?”
羽曳一愣,旋即道:“我們早有婚約,她自然是答應的。”他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柄上刻了羽毛,末端鑲著紅寶石,很是精致漂亮,“這曾是她特別定做送我的,可惜我最終還是無法忍受良心折磨,隻願棄暗投明,不想再做那魔教的走狗,若非如此,我們現在應當已經成了親,她也應當已是我的妻子。”
他說得哽咽,卻感受到了陸承殺驟然濃烈的殺氣,似乎隨時要對他拔劍。
羽曳在心裡一笑,表面仍舊悽楚道:“陸少俠不必遷怒於我,我現在也不過已遭她厭棄,她現在心中恐怕隻有那魔教教主謝應弦一人……我知你們這段時日關系親密,但也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你可曾想過,你不在時,她一個人又去了哪裡?平日裡是否有些異常?有些時候她裝作無知,也都是做給你看的。”
恰在此時,有人衝了進來。
“不、不好了,那妖女被拆穿之後被人救走了……!”
另一個人也衝進來道:“原來慈心谷水下還藏有一個密道,這些日子魔教教主應該都藏身其中!難怪我們找不到!”
“她隻怕已經跟著那魔教教主一起跑了。”
***
花焰咬著桂花糖,可並不覺得甜。
絳嵐駕車,馬車行駛的十分平緩,凝音正撕開她肩膀上的衣衫,小心給她擦幹淨傷口,準備上藥。
隻是,碰一下,花焰就嘶一聲。
從小長這麼大,她沒病沒傷,極不耐痛,剛才精神緊張內心焦躁蓋過疼痛,可現在松懈下來,立刻就受不了了,再加上身邊都是熟人,立刻兩眼含淚。
凝音看著傷口,隻覺得是清透白玉上碎了裂縫,沾了瑕疵,也很心疼道:“聖女,我再輕點,你忍一忍,一會就好。”
花焰咬著嘴唇點點頭,還是疼得鑽心。
凝音皺著眉,心裡又把正道罵了千八百遍,隻恨剛才沒順手宰了幾個,傷口比她想象中還要深一點,幾乎近骨,不知道愈合之後,會不會留痕。
花焰吸了吸鼻子,又開始想陸承殺。
她現在特別想撲到他懷裡撒個嬌,賣個慘,看他手足無措地哄她,她風寒發熱那次,兩人尚未有肌膚之親,陸承殺就已經對她百般照顧,擔心不已了,現在應當會更加心疼吧……隨後想起,陸承殺現在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一切都成了空談。
她忍不住扁了扁嘴,隻覺得天大委屈。
謝應弦把頭側到一邊,並不看兩人,隻是聽見旁邊時不時傳出的聲音,忍不住按了一下眉心。
有些事情知道歸知道,但他不感興趣,也並不擅長——擺事實講道理他可以,但總不能讓他真的去哄失戀的小姑娘,雖然在當山地牢時,他就早料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謝應弦想著,就聽見身旁自家侍女道:“聖女,你這邊肩膀怎麼還有個痕跡,被蚊子叮的嗎?”
花焰愣了一下,道:“……嗯。”
凝音道:“我再給你塗點能避蚊蟲的藥吧……哇,聖女,怎麼幾日不見,感覺你好像又大了一些,教主你覺得呢?”
謝應弦:“……”
凝音道:“不然我量量看好了,反正到地方也得量尺寸,我們還得下車換新衣呢!”
花焰道:“不要!”
凝音道:“正好我這有尺子,來嘛!”
身旁吵成一團,就連前面駕車的絳嵐都掀簾子,低媚笑道:“你不給她量,隻怕她這一路都不肯罷休呢,聖女你就委屈一下。”
馬車不大,動靜不小,花焰似乎也沒功夫傷悲了。
作為全車唯一的男性,謝應弦有點想和坐在外面的絳嵐換個位置,但終究還是懶得駕車,他隻得又按了一下眉心道:“好了,你們收斂點。”
凝音才算消停。
馬車停在一個小鎮外,四人換了一套衣服喬裝,凝音直接易容扮作男子,和絳嵐輪換駕車。
謝應弦易了容又把臉塗得慘白,準備裝作一個病弱公子,為了裝得像點,他們還買了藥爐和藥材,準備在馬車裡煮著。
絳嵐扮作他的侍妾,花焰道:“我演你妹!”
謝應弦斜睨她:“有病弱公子出門求醫,帶妹妹的嗎?”
花焰又道:“那我演你女兒,盡孝道!”
謝應弦挑了一下眉道:“我生不出你這麼大個閨女……算了,你裝我侍女吧,給她找身樸素點的衣服。”
絳嵐那身倒是好看,不過花焰想了想,還是放棄,她換好衣服,忽然想起來:“齊護法呢?”
謝應弦道:“他先回教裡了。”
花焰奇道:“現在教裡不已經在羽曳的控制下,他回去要怎麼辦……對了,你不是說要給羽曳那混蛋一個驚喜嗎?”
謝應弦聞言,卻是笑道:“都在他控制之下?哪有這麼容易,我是吃素的嗎?當日為了讓他有機可乘,我都苦肉計進凌天嘯的地牢裡了,不然你以為他敢隨意暴露?我就是知道,這機會千載難逢,他舍不得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