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殺道:“不會,你繼續。”
花焰還不放心,眨眨眼問:“真的?”她在教裡都沒這麼放肆地說過話。
陸承殺認真點了點頭,仿佛怕她不相信,又道:“真的。”
花焰瞬間放心了:“那我繼續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陸承殺道:“你三歲的生辰。”
花焰繼續滔滔不絕:“我三歲生辰的時候呢……”
她上次來,提著食盒,覺得到山頂上這條路好長好長,花焰御著輕功也爬了好久才到冥思洞,這次天光明亮,她和陸承殺邊吃邊走,又覺得這條路十分短促,她才講到五歲,就已經能看見面前的霜雪冰稜。
寒風呼嘯,霜花撲面,花焰卻忽然覺得,這條路再長一點也沒什麼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男朋友(x)不會說沒關系,花會說就行XD
.
關於整理東西:
殺殺:不會整理,一股腦全部丟進櫃子裡,他就是最整潔的!
花花:不止親朋好友送的,自己也會買很多小東西。堆在房間裡,塞得到處都是,自稱很有條理,還覺得很好看。
謝老師:嗯?我有下屬啊?為什麼要自己整理。
齊修斯:有一點強迫症,看見謝應弦房間亂的一比,忍不住動手收拾,然而去收拾花花房間的時候,遭到了她的嚴厲阻止。(花:我房間不需要整理,超好看的!你收完我東西都找不到了!)
第45章 雪頂相伴
Advertisement
路自然有盡頭, 但花焰的回憶卻可以一直講下去。
教中眾人從小看著她長大,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難得有一個全然無知的人, 花焰一邊說一邊回憶起自己童年的趣事, 時不時笑得樂不可支,還不忘給陸承殺比劃, 怕他不能領會到其中笑點。
陸承殺就認真聽她說,間或“嗯”上一句,好似她說什麼, 他都很感興趣。
山頂上又飄起了雪花,時停時下, 纏綿而落。
花焰講到十歲的時候終於講累了,決定休息一會再講, 就裹著被子去石床上小憩了一會。
等她醒來時, 陸承殺又坐到了外面,還封了自己的內力。
花焰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固執诶!
明明冥思洞裡溫暖很多, 卻偏要去外面挨凍。
花焰不滿道:“你進來嘛!”
陸承殺看了看她, 卻沒有說話。
算了, 她不問了,想也知道肯定是不行。
花焰用力拽著陸承殺的衣袖, 決定自己動手把他拖回石洞裡, 照理說陸承殺就算是個成年男子, 再重也重不到哪裡去, 她輕輕松松可以把他拉走, 然而她費了半天勁,也就把他挪動了一小點距離。
她雙手叉腰,很氣:“你是不是故意的!”
陸承殺終於道:“不用管我。”他似乎覺得很難和花焰解釋, “我做錯了事,所以受罰,理所當然。”
“可我還沒說完呢……”花焰越想越不對,“你是不是其實不想聽的?”
陸承殺立刻道:“不是。”他頓了頓,“我想聽的。”
花焰道:“那你進來啊!”
陸承殺又不說話了。
花焰還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她們教中人大都很會審時度勢,見風使舵,能佔便宜絕不輕易吃虧,謝應弦本人更是滑不溜丟,哪有這麼笨的呀!
她想生氣,又覺得不是陸承殺的錯,隻能在心裡罵罵停劍山莊處罰過重,不通情理,最後又變成了自己生悶氣。
陸承殺眼見她又跑下了山。
這懲罰原本是要他靜心習武,心無旁騖,對於以往的陸承殺而言,再簡單不過,疼痛和寒冷都不過是外物,他修得是劍道,心中有劍,心外無物,便無所謂這些。
可眼下,實在很難心靜。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花焰又跑了回來,她不知從哪找來一把頂蓋如雲的長傘,架在陸承殺邊上,支了起來。
長傘骨架頗大,全部撐開,遮蔽處覆蓋下大塊陰影,雪花從傘骨兩翼滑散開去,宛若一個小亭子。
陸承殺:“……”
花焰還有點喘氣:“你坐這,不許動,我找了好久才在下面攤販那裡買到的。”
說著,她又拿出一個小碳爐,裡頭木炭被晃得當當作響,花焰掏出火折子把碳爐點燃,甚至還翻出一隻小茶壺,裝上幹淨的雪水,放在爐上煮。
碳爐的溫度將周圍的雪都驅得幹幹淨淨。
就連陸承殺的周身都暖了起來。
花焰已經換了身衣服,裡面還是尋常她慣穿的緋色輕薄裙裝,外面則套了件桃紅織錦百蝶穿花的長氅,領口還有一圈雪白的絨毛,簇擁在頰邊,幾縷烏發垂下,襯得她五官豔麗的臉龐都有些粉雕玉琢似的味道。
陸承殺回過神,發現自己身上也披了件深黑的鬥篷。
花焰一轉身,和陸承殺一樣席地而坐,把手伸到碳爐邊上烤了烤,雖然她現在有內力,但還是比不上明火溫暖舒服。
她愜意地眯了眯眼睛道:“好了,陸大俠,你就在這坐著吧。剛才我講到哪了,對了,我十歲的時候……”
這樣顯然是不行的。
陸承殺摸著肩上的鬥篷,幾乎升起一種模糊的懼怕感。
就像一個人吃慣了殘羹冷炙,習以為常以後,突然面對一整桌熱騰騰的山珍海味、美味佳餚,第一反應並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謹慎與不安。
他到底還是把身上披著的鬥篷摘了下來。
花焰見他如此,滔滔不絕的嘴略停了一瞬,最後隻是在心裡嘟囔了一下,便又繼續說。
晚上聽見上山送飯弟子的腳步聲,花焰立刻手腳麻利的收傘提爐藏到一邊。
沒想到,那弟子比她想的還敷衍。
他遠遠就將食盒裡的饅頭和水碗放在地上,高聲說了句:“我、我飯送到了。”便急匆匆下了山,仿佛有人在追著他似的。
花焰把東西拿回來,很嫌棄地捏了捏那個又冷又硬的饅頭。
陸承殺倒不覺得,他很尋常地拿起另外一個,就要往嘴裡送。
花焰連忙拽住他的胳膊:“你怎麼真吃啊!”
陸承殺不解:“嗯?”
花焰道:“你都不覺得難吃的嗎?”
陸承殺實話實說道:“……還好。”
他從小便什麼都吃,因為很餓,餓得時候便沒有資格挑剔,後來口味則漸漸養成了果腹就行。
花焰感覺很挫敗!
她都帶著陸大俠吃了那麼多好吃的了,怎麼陸大俠還是這麼不挑!
花焰扁著嘴道:“那你實話實說,我帶你吃的東西,你有覺得好吃嗎?”
陸承殺聞言,誠實地點了點頭,道:“有。”
她帶他吃什麼,他都覺得很好吃。
花焰總算心裡平衡了一點。
“饅頭吃不飽人的,我……我去拿點,你在這裡等我!”
***
有時候花焰也覺得這時間實在過得很快,她光是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就斷斷續續說了好幾天,晚上陸承殺帶她下去睡覺,白天兩個人再回到山上。
在停劍山莊裡遛久了,花焰大概知道方位,陸承殺的院落位置極偏,尋常人也壓根不會走到這裡來,是以他們幾天根本沒有撞見過其他人。
倒是她遠遠地還看到過陸承昭。
他在停劍山莊裡前呼後擁很是威風,住在略靠東邊的廂房,那一塊還住了陸承陽、陸懷天和他夫人,每晚都熱熱鬧鬧,她還隱約瞥到了一眼陸鎮行老爺子,身形高大身姿筆挺如劍,一頭華發,氣勢很足,不過距離離得太遠,花焰也不敢確定——她怕離得稍近一點就會被發現。
其他雜七雜八的人她也不認識,隻是覺得都很熱鬧,但與陸承殺無關。
半夜,兩人坐在屋頂上,她有心想讓陸承殺給她講一講八卦,可惜陸承殺確實一無所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能回答的隻有哪個武功強點,哪個武功弱點。
讓花焰深刻感受到了陸大俠不愧是陸大俠!
她甚至還發現,冥思洞裡還有陸承殺逐年留下來的劍氣,一道一道有深有淺,像一圈圈年輪,陸承殺似乎對每一道劍痕都了然於胸,可以清楚告訴她任意一道是在哪一年劃出的。
令花焰嘆為觀止,覺得自己習武時是真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於是陸承殺拿了一支松枝,問她:“要打嗎?”
花焰內心流淚道:“……打!”
隻是花焰在和放水放的猶如泄洪的陸承殺打時,難免會想,不知道陸大俠盡全力打時會是什麼樣。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麼快就有機會知道了。
那天的雪停了,天空分外明亮,一碧如洗,花焰正用碳爐煮著一壺冰糖雪梨水,陸承殺在一旁的雪地裡坐著,他忽然眸光一變——這對陸承殺而言是非常少見的。
而後,陸承殺站起身對花焰道:“你先下山。”
花焰不明所以:“怎麼了?”
陸承殺道:“有人來。”
花焰還是道:“那我躲起來就好了。”她收了傘,提著爐子就往冥思洞裡走。
陸承殺道:“不安全。”
花焰還是不明白這裡有什麼不安全,難不成是停劍山莊的宿敵來了——等等,那不是他們正義教嗎?
陸承殺終於道:“我外公。”
花焰也一驚,連忙把東西收好,就準備出去。
陸承殺身體有些繃緊,道:“來不及了,你藏在這。”
花焰道:“哦……好,他不會進來?”冥思洞裡多少還是有深度的,隻要不進來,就看不見裡面的陳設。
陸承殺道:“嗯。”他準備轉身,似乎又有些不放心,道,“不論發生什麼,都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