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多摸幾下,就聽見陸承殺咳嗽了一聲。
花焰道:“怎麼啦?”她有點緊張,“你不會在地上睡一覺睡病了吧?”
陸承殺隻好道:“……我沒事。”
無刃劍常年和他形影不離,雖然不是什麼絕世名劍,但用多了便如他身體的一個部分。
剛才拿鹿皮擦倒也還好,此時見花焰用白皙的手掌貼著劍身細細上下撫摸,他總覺得怪怪的。
花焰見他沒事,便繼續摸了摸。
陸承殺用一指按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擦好了,便還我。”
花焰道:“……嗯?”
陸大俠最近是不是小氣過頭了?
連劍都舍不得給她多摸兩下!
他要是想摸春花劍花焰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雖然這劍就是他給的。
花焰覺得自己和陸大俠的感情產生了一點裂縫。
尤其在陸承殺收完劍,又默不作聲把一桌的東西塞回櫃子裡了以後。
就這麼不想給她看嗎!
而且她辛辛苦苦擺好的呢!
總覺得擺完之後,陸大俠的房間都生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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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焰的悶悶不樂寫在臉上。
陸承殺沒有辦法,他又把櫃子打開了,道:“……你隨便放罷。”
花焰開心了。
她在正義教的房間就是如此,因為其他長老堂主總喜歡送她各式各樣的小東西,羽曳或謝應弦外出也偶爾會給她帶,花焰喜歡,就想擺出來隨時看到,為此還打了好幾個方便擺放的架子,保證她從床上一睜開眼,就能瞧見琳琅滿目的裝飾。
不出片刻,陸承殺就眼睜睜看著花焰把自己的臥房折騰的像個貨鋪。
以至於陸承殺都有些疑惑自己真的有這麼多東西嗎?
花焰擺好了,拍拍手,猶嫌不夠,翻了翻身上帶過來的包袱,掏出一隻卷軸展開,掛在牆上,而後神色不乏得意地叉腰欣賞起來。
陸承殺:“……”
他忍了一會,終於還是閉上眼睛道:“這個摘掉。”
花焰奇道:“為什麼?畫的不像你嗎?我覺得還不錯啊!還多買了兩幅呢!那攤販說可以鎮邪,我覺得看著確實很有安全感啊。”
陸承殺道:“……摘掉。”
花焰見他確實不能接受臥房掛著一張自己的畫像,隻好道:“好吧,那我收了放你櫃子裡了哦,當我送你的!”
陸承殺莫名松了口氣,但又覺得奇怪。
一張畫像而已,他平時看到也不會覺得如何,隻是眼下掛在牆上,兩個人一同觀瞻,他就覺得十分難受。
少女此時還穿著他的衣袍,踮著腳尖,把卷軸用力塞進櫃子裡,周圍零零散散擺放著他那些要麼陳舊要麼不常用的東西,和他往日截然不同。
似乎存在感鮮明地向他昭彰著:現在還有另一個人在他身邊。
陸承殺有一瞬的恍惚,他定了定神,才往外走道:“換衣服,我們走。”
“哦……好。”花焰塞好東西應聲道。
***
陸承殺又帶著她從那個小門出去了,陸承殺反應比花焰快得多,沿途遇到人總能提前避開,好在大中午也沒多少人,不多時他們就走到一片墳地外。
與石碑林立規整的墳地不同,這片墳地顯得缺乏人打理,地上還有荒草叢生,碑也是潦草立就。
陸承殺走了一會,停在一塊石碑前。
石碑上的字跡有些稚嫩,寫著“許婆婆之墓”,和其他墓碑相比,這裡的雜草清理的很幹淨。
陸承殺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他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花焰讀出了一種很溫柔的東西。
於是她便也拜了拜。
仔細想想,她自己失去父母,也沒過多久。
她爹和她娘相繼去世後,花焰也消沉過一段時間,泡在她爹的書庫裡看著那些江湖傳奇話本消磨時間,其他弟子想方設法逗她開心,羽曳還時不時來安慰她,直到謝應弦拽著她出來繼任聖女之位,花焰才算慢慢接受了這件事,恢復過來。
但陸承殺身邊應該什麼人都沒有了。
花焰對著那個墓碑,心道,許婆婆謝謝你啦,陸大俠真的有長成一個很厲害也很好的人,希望你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慰,也希望陸大俠以後還能遇到像你這麼好的人。
走之前,陸承殺又把周圍的雜草清了清,花焰幫著他一起。
“碑上的字是你寫的嗎?”
陸承殺道:“嗯。”
花焰順口便道:“還蠻可愛的。”
陸承殺:“……”
他拔完草,震掉手上的泥土,才道:“她原本有個兒子,是個外門弟子,後來也死了。”
居然是這樣。
花焰嘆了口氣。
兩個人走出去以後,花焰還順便問道:“那你娘親葬在哪裡啊?”
陸承殺道:“不知道。”
花焰一驚:“嗯?”
陸承殺道:“她留的書信是託人送來的,說她已經死了。”
咦?
那會不會還有轉機?
可如果他娘沒死,為什麼不來見陸承殺。
花焰正想著,她忽然聽見陸承殺道:“你父母……是什麼時候死的?”
花焰愣了一下,也沒多想,便道:“我娘差不多兩三個月前,我爹要再早一點。”
陸承殺道:“會……很難過嗎?”
花焰又一愣。
難不成剛才陸承殺居然在心疼她?
她其實早已不在意了,不過陸承殺這麼問,她還是點了一下頭,道:“難過肯定會啦,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說著,花焰就感覺她的腦袋被人摸了。
花焰放棄抵抗,主動把腦袋靠過去,還覺得被他摸得挺舒服的。
然後,就聽見陸承殺又道:“是誰殺的?”
花焰:“……”
她爹是病死的,她娘是舊疾復發自己放棄治療的……這要怎麼說!
見她沉默,陸承殺又道:“和上次那個人有關系麼?”
語氣明明沒什麼變化,但花焰卻聽出一絲冷意。
雖然羽曳不是個好東西,但這確實是冤枉羽曳了。
花焰搖頭道:“跟他沒關系。”花焰想了想,含糊道,“就……總之是在魔教死的。”
陸承殺摸著她的頭道:“我會幫你報仇的。”
花焰很感動,但也隻能露出尷尬的微笑:“……謝謝。”
又走了一段,她聽見陸承殺道:“你們很熟麼?”
花焰疑惑:“你們?”
陸承殺道:“你和那個人。”
打死花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花焰不由心虛,但轉念一想,她現在早和羽曳一刀兩斷了,從羽曳叛教開始他們倆就沒關系了呀。
花焰頓時又自信了,道:“跟他不熟!”
陸承殺聞言,點頭道:“他果然在說謊。”
花焰用力點頭:“對,沒錯,他說的全是假的,你不要相信他!”
陸承殺道:“嗯。”
花焰松了口氣。
之後,她總覺得陸承殺好像欲言又止想說什麼,於是她等啊等,等了半天,忍不住先道:“陸大俠你還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嘛!”
陸承殺終於道:“……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這不是她昨天的問題!
陸承殺的聲音略微變小了一點,似乎這種好奇心讓他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他的聲音卻很認真:“我想知道。”
兩人此時已經準備朝著山上走去,花焰想了想,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
在陸承殺“嗯”了一聲後,花焰快速摸去停劍山莊的膳房,仗著現在有輕功,身輕如燕,飛檐走壁,摸了幾盤菜裝好就走,然後又飛速回到陸承殺邊上。
“好啦。”花焰拍了拍手裡的食盒,道,“到冥思洞的路還很長呢,你想知道什麼,我從頭慢慢跟你講!就從我剛出生的時候講起吧,雖然那時候的事情我都是聽我爹娘說的,不過應該不會有假,我娘剛把我生出來的時候呢……”她從裡面拿出一隻油紙包的雞腿遞給陸承殺,自己也拿了一隻,邊吃邊道,“……我特別的小,還不到五斤,教……叫周圍親戚朋友都擔心我能不能養得活……我爹也可操心了,怕我剛出生生得醜,我娘會傷心一氣之下把我給拍死……”
陸承殺偏著頭,聽她說完,道:“你不醜。”
“我現在當然不醜啦!那不是剛出生的時候嘛……”花焰說完,意識到陸承殺壓根沒吃,立刻又道,“別光聽我說呀,陸大俠,快吃!趁熱!”
陸承殺隻好一邊吃一邊走,一邊聽她說。
花焰將教中眾人都換成鄰居家的親戚朋友,滔滔不絕洋洋灑灑把自己童年發生過的事情,不吝口舌一樁樁一件件細致地說來,還怕不夠生動,手腳比劃恨不得演起來,最後說得口都幹了,她停下腳步,端起裝的湯喝了幾口,看著也停下腳步等她的陸承殺,忽然察覺了什麼,難得升起一丁點赧然道:“呃……我是不是說得太詳細了?要不我簡略一點?”